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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绛

云萝娘子看着手中的红木小盒,心中一暖,道:“这个,这个,金妈妈生气也是应该的,当初……”

莲姐儿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看见云萝娘子竟然难得的露出一抹羞惭之色,心中好奇欲死,只是插不进话。丹箬低头抚摸着青花碗,俊眉微皱,带着些许悲悸神色。

安石翁道:“不说这些个了,玉哥儿呢?几年没见了,这小家伙忘了爷爷了吧?”

云萝娘子忙道:“还睡着呢,我去叫起来。这小东西,上床时百般不情愿,叫他起床时又装聋作哑,百般不应。”

安石翁笑道:“别叫了,让娃多睡一会,阿萝做娘了,会抱怨了,那时我天天早上叫你练功也是这样的,小孩子都贪床。”

云萝娘子被说得无语,嗔道:“安伯伯,一来就接阿萝的短……”

莲姐儿插话道:“爷爷,姐姐现在也是这样,早上还赖半天才起来!”

云萝娘子一个眼风杀过去,莲姐儿装作没看见,偷偷直乐。安石翁道:“呵呵,这个小莲子,真是跟你那时一模一样,活泼伶俐,难怪我们老太婆也那么疼她,明天虽然赌气不来,可是早早就准备好生辰礼物了,明天会叫紫薇仙子送来的。”

莲姐儿很是高兴:“是么?我还以为奶奶把我忘了呢?”她同云萝娘子回仙萝国时,曾上门拜会过安石翁夫妻几次,但是当时金庞媪对云萝娘子和自己不冷不热的,好像总憋着一股气,但是对玉哥儿是百般怜爱。云萝娘子没说为什么,她还以为金庞媪就是重男轻女的性情,今天听来,似乎另有隐情。

云萝娘子道:“安伯伯一路辛苦了,还是先歇一会吧,我早就备好房间了,只是不知道丹箬会一起来,伯伯你看丹箬是另备一个房间,还是怎样?”

安石翁道:“不要麻烦了,在我房里再摆个小床吧,我们爷俩一个屋。”

云萝娘子应下,带着安石翁和丹箬去一边的内室。

原来明日六月十六是莲姐儿的生辰,莲姐儿邀请了三界各国的几个好友,她最爱戴安石翁,每年生日都催着云萝娘子第一个邀请安石翁来赴宴,只是安石翁是十二位花主之一,每到夏日最是繁忙,前几年忙于处理仙萝国各种事物,不能前来,今年因丹箬的事情抽了几天空到凡间,正好顺便来到南京城庆贺莲姐儿的生辰。

莲姐儿跟着云萝娘子一同到储物间拿些为安石翁祖孙准备的茶盏器具,追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弄清楚了。

云萝娘子天生地育,从小在百花仙子身边长大,但是百花仙子是仙萝国女王,三界众花的掌花人,事务繁忙,不能时时照看从小就顽皮好动的云萝娘子,所以大多数时间,她是在安石翁夫妇身边生活的,这个莲姐儿是知道的。

安石翁真身是石榴仙,乃仙萝国十二花主之一,掌管五月百花,也称为花盟主,负责管理栀子、蜀葵、孩儿菊、石竹、杜鹃、芍药等五月花。石榴在人间寓意多子多福,安石翁本身也极其喜爱孩子,云萝娘子生的俏丽可爱,他和老伴金庞媪自然更是宠爱她,放在身边养育,娇惯爱怜,真比对亲生儿子还要溺爱十分。

草木不似人类和动物,极难生育儿女,大多数花仙只能在适当的机会育下花种,再细细甄选,挑那有仙根的,经过几百年不断的输送灵力,才能幻化成人。花妖更不能提了,育下的基本就是普通花种,再枉费力气也不能幻化成人。

安石翁夫妇都是石榴仙,石榴是吉祥树,不仅象征“多子多福”,在民间还有“榴实登科”一说,秋闱大考放榜前夕,用石榴果裂开时内部的种子数量,来占卜预知科考上榜的人数。所以安石翁夫妻有福运,生有一子,取名天绛,出生就是人身,不需灵气浇灌,仙根极佳。天绛和云萝娘子自幼青梅竹马,一个温柔沉稳,一个聪明美丽,渐渐长大后,金庞媪想当然的认为两个孩子应该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就等着年纪再大点,把亲事定下来。

天绛是极为爱恋云萝娘子,小时候当妹妹疼爱保护,情窦初开时,就当成未来的娘子宠溺容让,一心一意等着她再大点后,结为连理,成为一对神仙伴侣,从此畅游天地,双宿双飞。

不料那一年,云萝娘子随百花仙子去赴王母的蟠桃宴,在八重天遇见青华大帝的独子青鸾仙君,后仙君邀请云萝娘子为宫中调制香品。蟠桃宴后,云萝娘子得以在九重天妙严宫中逗留三个月,因此与青鸾仙君结缘。没多久,青华大帝亲自前来仙萝国求婚,百花仙子初时颇为犹豫,她是看着天绛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对云萝娘子的情愫,但青华大帝乃九重天宫主,位高权重,亲自前来求婚,足见很是重视爱子的婚事,不好立即回绝,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先托词要征询云萝娘子本人的意见,其实心里也是认为云萝娘子毕竟和天绛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定然不会抛弃他另嫁他人,征询意见云云,只不过是不能当场拒绝的借口。

不料云萝娘子的回答是愿意结亲,这下不仅百花仙子惊讶,安石翁夫妇也很是震惊,金庞媪气得闭门不出,几日不睬云萝娘子,深深感到受了伤害,感觉像是一手养大的女儿跟人私奔一样。

倒是天绛闻讯后,一直没有怨言,反而还宽慰父母,言称自己和云萝娘子无夫妻缘,但是还有兄妹缘,以后她还是自己的妹妹,老夫妇的女儿,只要她自己嫁得甘心,大家就不必因此伤了千年的感情。金庞媪毕竟还是疼爱云萝娘子,气了几天后,也接受了现实,还细细的打理好几百年来为云萝娘子攒的嫁妆,送到百花仙子宫中,为云萝娘子出嫁时添妆。

不久后云萝娘子顺顺利利的出嫁了,婚后与夫君情投意合,恩爱无比。这边天绛却越来越沉默寡言,郁郁不乐,某一日,留下字条,称要云游三界,竟是不辞而别了。

原来天绛性子虽温和,但却很是固执,他对云萝娘子早已用情至深,虽然真心希望她终身幸福,但留在仙萝国,每一处都有两人共同成长的影子,实在是难以面对,黯然神伤几个月后,终是心伤难愈,便自行出走了。

在人间和仙界云游了近百年,其实总在下意识中寻找云萝娘子的影子。那一年,正是人间芳菲三月天,西湖风光无限好,荫浓烟柳藏莺语,香散风花逐马蹄,天地春色中,独有天绛一个失意人在岸边徘徊,满腹无限孤寂凄凉。

柳枝轻抚下,正临湖眺望,郁郁寡欢的天绛被一掉落的物件,打到肩膀上,低头一看,原来是只精巧的纸鸢飞落在身边。天绛弯腰拾起纸鸢,仔细一看,是个双身双翅造型的燕子纸鸢,制作尤为精美,半边桃红半边湛蓝,两边翅膀上都绘有蝶戏牡丹的图案。燕子双宿双飞,含有情人比翼双飞的寓意,天绛看着手中的双飞燕,念起旧事,不禁长叹道:“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阿萝阿萝,我荒废百年光阴,仍不能忘情,恐怕在你心里,早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寂寥落寞,不能自己。

天绛只顾轻抚纸鸢,惆怅满怀,没注意到一边两名女子轻轻走到了过来。原来今天是三月三日,江南女子爱在这一天结伴出游,踏青游玩,感受春意。闺阁小姐在外游玩,没有什么多的花样,无非是放放风筝赏赏美景,这双飞燕纸鸢的主人叫程素锦,是杭州富商程之尧的次女,今日带着丫鬟仆人与袁府小姐一起游春赏景,看西湖边草坪宽阔,清风习习,就叫丫鬟取来自带的纸鸢,放飞上天,不料一阵风过,线断鸢落,正巧砸到天绛身上。

素锦小姐差丫鬟上前赔礼,顺便讨回纸鸢,天绛起初不在意,丫鬟福礼道歉后,遥指树下俏立的素锦,表示纸鸢是她们家小姐的,天绛漫不经心的回眸一望。不料这心不在焉的一瞥,让他刹那间仿佛回到仙萝国万花丛中,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儿,亭亭玉立,眼波流转,正手持一枝艳若红火的石榴花对自己巧笑嫣然。

远远望去,素锦小姐的容貌竟然与云萝娘子十分相似,一样的俏丽瓜子脸,一样的蛾眉秀目,甚至修长的身材也很是相同,只是因为一直养在深闺,缺少云萝娘子的飘逸灵动。

素锦小姐先是看见这名年轻男子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两朵红云飞上脸庞,心中颇为不自在,再偷眼瞧瞧他,面如冠玉,清新俊美,竟是少见的美男子,不免也多看了几眼。

天绛回过神来,心中思绪万千,情难自禁,将纸鸢交还给丫鬟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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