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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素锦

天绛揽住妻子,心中轻叹一声,这么多年相伴下来,虽然没有十分的爱,对于怀中这个女子,他终归还是怀有别样的情感。也许亲情、怜惜、习惯多些,但不能否认,素锦温顺善良,谦和容忍,又是丹箬的亲母,比起对云萝那刻骨的相思,他对素锦的爱恋,虽然淡淡的,却悠长柔和。所以在她韶华老去,渐渐不那么像云萝娘子时,他还是待她一如往昔,温和轻柔,甚至更多了些怜惜。

以后的日子平顺如往昔,素锦一心一意以为丈夫会相伴自己终老,不料那一日满天的雷电轰鸣,道道燃火的闪电向赤色毒蛇一样,直劈在他身上。天绛双手护心,竭力放出神力抵挡,却还是被劈得胸前、背后全是条条血痕。素锦冲进雨中,那轰轰的雷声像敲打在自己心头,她只愿雷电能击打在自己身上,为他抵挡一些痛苦。可是闪电似长了眼睛一般,只是往天绛身上劈落,素锦除了泪流满面,毫无办法,最终眼见他受到重伤后,骤然消失,留下自己带着丹箬在人间生活,思念欲狂,终日以泪洗面。直到数月后田绛父亲告诉自己,田绛已经回仙界修炼,虽受了伤,但性命无忧,稍加休养,就能恢复,她才渐渐安心下来。

素锦想到夫君,心中一阵甜蜜,一阵苦涩,天长日久,她岂能察觉不到自己相公的心意?可是他已经陪伴自己那么久了,夫妻间一直相懦以沫,温馨和顺,就是自己年华老去后,他依然不离不弃,一生中,有这样的温柔郎君,夫复何求?况且在他心中,自己也占据了小小的一角吧,不奢求很多,这小小的一角,就已足够支撑自己过完这一辈子了。

弥留之际,素锦伸出干枯苍老的右手,先凝视了一会,自嘲地想:似乎几年前,手上、脸庞还没有那么多枯皮一样的皱纹,还没有那么多吓人的斑点,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经那么老了。虽然不知道田绛现在修炼的怎样,为何一直不来看儿子,但是既然已经回到他父母身边,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况且幸好,幸好他离开的早,没有见到更加衰老丑陋的自己。如果现在风华正茂的他站在面前,望着自己日益苍老的面孔,还会温柔的抚摸那灰白干枯的长发么?还好,他没有见到更加衰老丑陋的自己。她轻轻一笑,垂下颤颤巍巍的双手,用力捏碎榴花珠,珠子变成了一片红艳的花瓣,轻轻飘远了,将素锦即将离开尘世的信息,带到了仙萝国。

云萝娘子听闻天绛几年前已经被打回原形,回到修仙池重新修炼,心中惊讶难过,久久不能平息。花仙渡劫基本上是万年以后,若顺利渡劫就能成为上仙,寿命延长几万年。天绛不过三千岁,就遭天劫,定然是抵挡不住天雷劈击。而他之所以早早引来天雷,原因就是两次续命强行改变天意。她顿时充满悔恨和深深的自责,心中难过至极,低头半响,对安石翁道:“安伯伯,如果当初我不为天绛哥哥制作续魂香,也许,他就不会……当年我从冥后那里得到这续魂香的方子时,百花娘娘就不赞成我研制,我只是年少好盛,一味固执,自以为在制香方面无所不能,不料却害了天绛哥哥……”她越说越难过,难怪这几年安石翁没再来人间看望自己,原来为修护天绛原身,正在修仙池畔心力交瘁,她看着安石翁花白的头发,慈和的面容,想起嘴硬心软的金妈妈还为玉哥儿寻了块稀世美玉,更是自怨自责,恼悔不已。

安石翁连连摆手道:“阿萝你不要自责,此事和你无关。续魂香不至于招到天怒,凡人就是取巧延长寿命,也只是区区百年光阴,不会影响天道轮回。丹箬毕竟是凡人所生,凡胎未脱,天绛是过于心疼孩子了,担心丹箬以半仙之体,难过化神那关,就将自己灵力大半倾注在他身上,使丹箬脱胎换骨,一步踏入仙界。哎,强行为之,总是欲速不达,反倒害了自己,遭到天谴。”

云萝娘子摇头道:“安伯伯,究其原因,天绛哥哥到今天这样,也是因我而起。”

安石翁道:“说来也是你和天绛无缘,阿萝,安伯伯从未因为姻缘之事怪过你,你始终还是我们的好女儿。”

云萝娘子走到安石翁椅边,蹲下身子握住他的右手,将头轻轻靠着他的胳膊,闻到安石翁那熟悉的清甜香气外,还带有淡淡的酒香,想到儿时百花仙子要求甚严,每次修炼时偷懒挨训,她都会赌气跑到安石翁的榴园中,闷坐在石榴树下,一言不发。这时安石翁为哄她高兴,就会显出原身,用树枝托起她幼小的身躯,将她举至树顶最高处,看那夕阳西下,丹霞似锦,绚丽烂漫,落日下的仙萝国格外美丽,奇花布锦,瑶草多姿,远处九重天宫五彩祥云缭绕,如梦如幻。安石翁道:“阿萝啊,别为小事情不开心,看,世界那么大,外面那么美,看都看不过来,玩都没玩够,哪里还有时间生气呢?”每次安石翁还让她细细观看天边彩霞,喜欢哪一片,就答应她,会去收集起来,央织女掺在烟萝丝中织成霞光锦,再做成罗裙,最是好看。

后来慢慢年纪大点了,除了修炼,云萝娘子要学的东西更多了,百花仙子事务繁忙,不能时时督促她学习,就将她送至七重天碧霄殿玄天仙子那里,和一众小仙女一起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刺绣织锦,每隔十天才能回到百花宫休息两天。每次回到仙萝国,云萝娘子都能看见安石翁坐在仙萝国入口的桃花潭边石凳上等候,手中白布包着不同的点心,春天有桃花酥,夏天有荔枝糕,秋天桂花糖,冬日是梅花饼,更多的时候,是几个又大又甜的石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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