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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宿世的纠缠

司徒黛咽下了所有的一切,开始思谋着以自己的方式,去化解这场矛盾。

只是甫一着手,她便敏锐地觉察出,这很难,真的很难。

将自己幽闭在寝宫之中,她开始细细思量很多问题,很多从前她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烈家、安家、袤国、父王、烈咏天、安清奕,越是想,越是动魄惊心,越是想,越是明白父王的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九千九百年——回想起历代先祖们的种种事迹,她的血液一忽儿沸腾,一忽儿冰冷。

要将偌大一个帝国维系九千九百年,需要多少的心血,多少的物力、民力,需要经历多少的磨难?

司徒黛,她终究是醒悟了。

凡做大事者,必有牺牲,有时候牺牲的,甚至是自己最亲最近之人。

晨光斜斜映进窗扇之时,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之声。

司徒黛抬起头,看见打开的门扇外,那白衣男子翩然而立,晨风撩起他墨黑的发,在微淡的晨光中飞洒开去。

微微地,晃了司徒黛的眼。

她不曾知道,他竟然是这般地美,那般极致灿烂的美,瞬间冲毁她数日来建起的长堤。

“清奕——”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凝然不动,晶黑眸子里,有着她所不熟悉的冰冷。

“司徒黛,”相识二十余年来,他第一次无比肃然地叫出她的全名,“你要我,做第二个烈咏天吗?”

仿若一道笔直的闪电,劈中司徒黛的身体,她怔怔地看着他,就像几年之前,看着另一个男子那般。

“如果你想,”安清奕笑了,“那么,我会和他一样,义不容辞。”

说完这么一句话,他便转开了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不——”司徒黛高喊了一声,拔脚追出,从身后将他抱住,面颊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清奕,不是那样!不是那样地!”

“阿黛,”安清奕蓦地转身,一把紧紧握住司徒黛的手,双目灼灼地看着她,“你可愿跟我走?”

“走?”司徒黛满眸恍然,“去哪里?”

“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只要出了乾玺宫,离开王都,你和我,都无须再有如此多的顾忌……”

“是吗?”听见心上人这般说,司徒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慰——此刻的她,满心满意想的都是父王日渐衰老的面容,是袤国九千年的辉煌,九千年的沉重,九千年的沧桑——她走了,袤国,会怎么样呢?父王和司徒族,又会怎样?

——后来,后来她才悟得,若她真爱,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若她一直忧心着这,忧心着那,只能说明,她的心,并没有完全交给自己的爱人。

也或者,正是因为她爱了,所以才更要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如果他们走了,袤国或许会倾覆,袤国倾覆了,安家又何在?倘若没有了袤国和安家,纵使他们俩存活于世,也成了无根无系的飘萍。

尤其是,回想起乾玺宫前那可怕的一幕,司徒黛不由深深地打了个寒颤——那只是一小股蛮人发起的叛变!而整个袤国,有无数个部族,正因为王族的强大,各个贵族的强大,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若持衡的局面被打破,那后果,将难以预料。

“不!”她喊了一声,用力推开了他。

他的爱,对她而言,是一场盛大的诱惑,她知道,果决投入他的怀抱,会获得暂时的快慰,却将是一世愧悔。

追了数步,安清奕却终究垂下了手。

他不是傻子。

对于王都内部那些暗潮汹涌,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想理会。

他生于富贵人家,自小拥有一切,一颗心却始终悠游于云天之外,他并不喜欢王都的繁华,因为那虚伪,也不喜欢家族赋予的荣光,因为那——不属于他。

他从小饱读读书,满腹才华,却并不想着兴荣家族或为国所用,因为在他看来,不管家也好国也罢,皆是“虚”的。

再宏大的家业,终有散尽之日,再强大的古国,也终有改朝换代的一天。而他存活于这世间,求的,不过是真心二字。

他的思想,大胆而叛逆,不符合贵族的要求,更不符合王族的标准。

像这样的一个淡雅公子,倘若爱上寻常民间女子,要去哪里闲云野鹤,自是随心称意,只是他偏偏,执着于对司徒黛的依恋。

自古以来,痴情二字,害了不少的人,男人女人,一旦沾上,都成癫成狂。

比如烈咏天,比如他,也比如后来很多很多的“奇”男子,“奇”女子。

安清奕离去之后,司徒黛陷入彻底的昏聩之中,何去何从,她已经,失却了自持……几日之后,安清奕的贴身侍从,送来一纸帛书,却只有三个字:

我去了。

司徒黛呆坐了很久,然后踢翻桌案,冲出寝殿,跃上马背,一路狂奔着离开了王宫。

遥立于丹墀之上的司徒沛,看到她远离的背影,仰天一声长叹。

在离王宫百余里外的飞天渡,司徒黛终于看到了那个男子。

彼时,安清奕立于悬崖之上,发未束衣未绾,整个人就像一抹飘在空中的影子,清透而薄脆。

司徒黛勒住了马缰,到了这一刻,她反倒格外地冷静下来。

立于涧边,她仰头看他。

他俯眸看她。

“我跟你走。”她说了四个字,“但这之前,你须得依我三件事。”

他伫立不动。

“第一,必须先完婚;第二,分化整个安家,使之不能成为我父王的威胁;第三,寻找三名将材,训练百万雄兵。”

话,已经说得很白了。

“若我,不答应呢?”

“那么,”司徒黛眸色清冷,一个字一个字,如铁板钉钉,“我会安静地埋葬你,然后回到王都,做我该做的事,待到元寿尽时,与你合墓。”

安清奕屏住了呼吸,目光深邃地看着那个女人——在那一刻,他终于懂了她。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不愧,是传承九千年之久的,王族后裔。

她血管里天生的高傲,让她不会向任何一段爱情俯首称臣,所以,烈咏天才会输得那么惨,所以,他才会输得那么惨。

如果一个女人,宁愿放弃性命,也要去做一些事,这个女人,将变得比世间很多男人,都更可怕。

他终究,选择了妥协,即使这妥协,让他觉得痛苦,甚至有些微微的耻辱。

但他不得不妥协,因为,他不想失去她。

在她说出那些话的同时,他也明白了,他这一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也许当初,他和烈咏天同时选择跳进这个火坑,仅仅是因为,她的独特。

她是个独特的女人。

有女人倾国倾城的美貌,却还有男子般傲然于世的智慧、胆略、气魄。

以前只是她依赖着司徒沛,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旦她知道自己是谁,便会爆发出令天地变色的力量。

女人喜欢“强大”的男人;而男人,有时候也很迷醉“强大”的女人。

因为,对强者的敬畏与趋附,乃是整个人类共同的心理牺牲,谁,都是一样,谁,都不能免俗。

如果司徒黛,不是司徒黛,或许他这一段痴恋,根本就不会存在。

日子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如流水一般逝去,令人察觉不到,它那波澜不兴的痕迹。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司徒黛筹谋的方向发展着,偌大的袤国,再度迎来空前的太平盛世,任谁都想不到,这,竟然是这个庞大古国最后的——“回光返照”。

六个月后,王都红锦铺地,百花盛放,欢声笑语遍布每一个角落,乾玺宫中摆满佳肴美酒,树荫繁茂的枝头,五彩斑斓的炽雀,成双成对地飞来飞去。

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镜中娇颜如花的自己,司徒黛心中却掠过丝不安,脑海之中,忍不住回想起昨夜梦中的情形——红烛高照的喜房,流光溢彩的珍珠晶帘,佛手柑的香气微微地飘散着,一身礼服的新郎向自己走来,轻轻挑起额前的流苏。

她含羞地低着头,没有看他,眼角余光,却斜斜扫到旁侧妆台铜镜中的人影——不是安清奕,而是——满脸鲜血的烈咏天!

“啊——”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然后倏地抬起头来——她真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手执长枪,立在她的身后,犀利目光如利箭一般,洞穿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按住妆台边沿,司徒黛蓦地转头——不是幻象!竟然不是幻象!那微微晃动的珠帘前,确实站了个人,一个头发蓬乱,身形却挺得笔直的男人!

“我回来了。”扯扯嘴角,他悠悠地笑,“阿黛,我总算是回来了。”

强定住心神,司徒黛一动不动,染金的凤甲深深扣入木面。

“我回来了,”男子踏前一步,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大,“你不开心么?阿黛,看到我你不开心么?”

“……开心……”她喃喃地答,一颗心却早已慌乱得不成模样——倘若他知晓,今日乃是自己与安清奕——他会怎么样?是杀了自己?还是了杀了安清奕?抑或是——她真的不敢想下去。

终于,烈咏天注意到她的妆饰,偏着头细看半晌,又嘿嘿地笑了:“好看,你这个样子,真好看……阿黛,你是在欢迎我么?”

此时,他们之间,相隔已不到半寸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像是被刀剑砍过,更像是被无数的尖齿啮过,皮开肉绽,甚至露出白色的颧骨。

她颤抖着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咏天,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他重重点头,抛了长枪,展臂将她抱住,就像一个长年跋涉的男子,饱经风霜之后,终于回到温暖的家中,终于回到妻子身边,他伏在她的肩窝里,低低地呢喃着,“我说过,让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她茫然地任他抱着,胸中有弥漫的痛楚,翻搅开来……“吉时到——”

突如其来的喊声,将司徒黛从震惊之后的恍惚中唤醒,她蓦地想起什么,欲将怀中男子推开,或者,做点别的,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看到了大步迈入的安清奕,满脸喜气刹那冻结在眸底,然后一点一点地,转成冰冷的阴鹜。

那是恨。

那是耻辱。

那是一个男人,最不能被践踏的骄傲。

一拂衣袖,安清奕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清奕——”司徒黛高喊一声,想要追上去,环住她双肩的铁臂却猛然一紧!

她收住了话音,垂眸看去,恰恰对上那双铁血的黑眸。

激灵灵地,司徒黛打了个寒噤,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蹿起,直达心底。

她以为,已经成熟的她,有足够的心智来驾御一切,有足够的能力来控制一切。

可她终究是忘了。

她,是个女人。

在爱情的战场上,女人往往是被掠夺和驾御的对象。

当一个男人为感情陷入困战的绝境,他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单是女人难以想象的,即使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了那股破坏、征服的强大欲望。

不久之后,司徒黛,甚至是老谋深算的司徒沛,都会惊心地发现,整个事情的发展,将远远脱离他们所设想的轨道,而袤国,也不可避免地,真因为司徒黛,走向覆没,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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