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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高处不胜寒

“你不会死的……”燕煌昕喃喃地说,强行忍住眸中泪水,努力绽出朵温柔的笑,“咱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就算阎王亲自来了,我也不许他带你走的……”

“傻瓜……”殷玉恒抬起手来,努力够着她的脸畔,指尖落在她的耳际,“你今天可真漂亮……”

他没头没脑说出这么句话来,若搁在以前,燕煌昕定然是一个耳瓜子抽过去,可这句普普通通的话,此刻听在耳里,却有了一种惊魂的力量。

“你想去哪儿?”脑海里千言万语悠悠转转,最后吐出的,却是这么一句。

“浩京……”殷玉恒情不自禁地吐出那两个字,接着又道,“我想看看浩京。”

“我知道了。”燕煌昕点点头,“我带你去看,你,还能走吧?”

“应该能吧。”殷玉恒虚弱地笑笑,不管他曾经多么要强,多么枭勇,在这一刻,终究是露出虚弱的一面。

燕煌昕半弯着腰,努力将他扶起,两个人慢慢地,慢慢地往山坡上走去,雨后的坡地格外地滑,他们几乎每走上一小段,就要歇上一阵儿,不足数十丈的坡顶,对此时的他们而言,竟然是那般地高不可攀。

终于,他们登上了坡顶,燕煌昕寻了块略微干净的石头,扶殷玉恒坐下,然后放眼朝四周看去,但见天色苍茫,四围一片黄黄绿绿的原野,间或立着一两株稀稀落落的树木,透着深秋固有的荒凉。

“咕咕咕——”两人的肚子同时叫响。

燕煌昕一怔,接着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她就是这么个性格,不管遇着多么艰难的境况,只要稍能喘口气,自然而然地就把心中的烦事难事抛到了九霄去外。

殷玉恒微仰着头,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这大约是他如许多年来,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倾慕他的女孩子。

自打十四五岁上,他便隐约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感,可却一直没怎么留心,因为那时他基本都呆在将军府中,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后来又进了皇宫,担任侍卫统领,离燕煌昕近了,可离她也近了。

当她们两个在一处时,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殷玉瑶吸引——他爱看她秀致的眉眼,爱她唇边偶尔扬起的温暖笑意,更爱她那颗充满光明与仁爱的心……每每站到她的身边,他就会心如鹿撞热血上涌情难自禁,甚至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来……最开始的那些时光,他并不清楚这些迹象意味着什么,直到年龄更大些,每每看到燕煌曦与她亲近,心中就会生出无限的愤怒,他才隐隐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人……意识到这种情感的存在,他懊恼,他痛苦,他茫然,他自责,他拼了命地想要阻止自己,可是感情一旦发生,且长出芽来,要强行将其掐灭,毕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他的心事,殷玉瑶知道,燕煌曦知道,或许身边熟悉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但所有的人都只能装作不知道。

与此同时,已经长成如花少女的燕煌昕,也明了了自己的心迹,她的个性与殷玉恒大为不同——殷玉恒隐忍,坚执,而她活泼开朗,外向大方,情感鲜明——爱便是爱,恨便是恨。

不止一次,她在御花园里拦住他,向他示爱,可得到的,从来只是他的冷言冷语,她也委屈,可过后不久仍然故我,因为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打动他。

十年啊。

从他们在浩京郊外相遇相识到现在,十年时间弹指而过,就算是个铁人,也早该化了吧?

两个人就那么彼此望着彼此,多少的过往从他们之间瞬息而过……浩京,远了,皇宫,远了,战火,也远了……这一刻,他们只是两个心澄如镜的男女。

风,刮过天空,散了乌云,露出醉红色的夕阳。

“啊——”燕煌昕忽然低低地叫出声来,抬手指向空中,“阿恒,你快看,浩京,是浩京啊!”

“你叫我什么?”男子却不理会,只定定地瞅着他。

“阿恒啊。”年轻女子不由微微红了脸。

“你闭上眼睛。”殷玉恒努力坐直身子,忽然道。

燕煌昕心中一阵怦怦乱跳,面色红得更加厉害,却听话地合上双眼,羽睫在微风中轻轻地颤悸着。

殷玉恒移近了她,吻上她轻颤的唇,那一瞬的甘美与欢畅,如清晨的露水,瞬间落入他们的心田……良久,两人方缓缓分开,一齐转过头去,但见远离落日的天空中,一幅图卷正无比瑰丽地展开——巍巍浩京城,浩浩永霄宫,每一处飞檐斗拱,每一株琼花芳树,甚至栏柱上浮云腾龙的纹样,看起来都是那样清晰……“看来上苍,果然不曾负我。”殷玉恒露出祥和至极的笑——在生命即将结束之前,有心爱之人作伴,还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美景,他这一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斜身靠上燕煌昕的肩,殷玉恒阖上了双眼,口中溢落一声轻叹:“累了……”

燕煌昕垂眸,再没有像以前那样,任性地打扰他,而是选择静静地相陪——此刻,她的心中,也是一片难得的安宁——阿恒,睡吧,好好地睡吧,我会陪着你,永永远远地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夕阳完全沉落了,黄昏的暮色铺染开来,将山坡上的那两人,染成一座极其完美的雕像,或者说,是一幅苍凉的画……凌天阁上。

倚栏而立的殷玉瑶,遥望着南边的方向,忽然一阵心惊肉跳。

“母后,”身边的小承宇伸手扯扯她的裙幅,“您在看什么呢?”

默然地抱起承宇,殷玉瑶轻轻叹了口气:“在看——江山。”

“江山好看吗?”小承宇偏着头,好奇地问。

“嗯。”殷玉瑶点头,话音里却凝着几许沉重,“这江山,是世间最好看的,也是世间——”

“也是世间什么?”

殷玉瑶不答,只是心痛地揉揉他的小脑袋:“将来长大了,你自然明白。”

“母后,”小承宇不干了,扭着腰开始撒娇,“告诉宇儿吧母后,请您告诉宇儿,好不好?”

“让父皇来告诉你。”一只大手忽然伸来,从殷玉瑶手中抱走小承宇。

“你怎么来了?”殷玉瑶秀眉微微掀起——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御书房议政才是。

“今日政事已毕。”燕煌曦淡淡解释了一句,“我回凤仪宫,半道儿听宫女禀奏说,你带承宇上凌天阁来了,于是也便赶了来。”

“呜呜,”见父亲只顾对母亲说话,承宇不满地叫起来,伸手揪了揪燕煌曦的胡子,“父皇,你还没有告诉孩儿,什么是江山呢?”

“江山,就是你,用心去画的一幅画。”燕煌曦如斯答道。

“画?”承宇瞪大了双眼,然后抬起胖胖的小手,在燕煌曦脸上画了两个圈儿,“是这样吗?父皇?”

“对,就是这样!”燕煌曦哈哈大笑着,抓住他不分的小手。

风抚流云,自四面八方而来,殷玉瑶衣衫稍微单薄了些,不由打了个喷嚏。

燕煌曦看看她,关切地道:“下去吧,高处不胜寒。”

他这话,像是在说斯时斯情斯地,也像另有所指。

殷玉瑶也看看他,莲步轻移,往旋梯处走去。

一路无话,回到凤仪宫中,燕煌曦见小承宇哈欠连连,召来佩玟,命她伺候梳洗。

再看殷玉瑶,坐在妆台前,正对着镜中的自己,似正在发呆。

“想什么呢?”燕煌曦走过去,右手抬起,落在她的肩上。

低低地,殷玉瑶叹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心里老是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是担心西南边儿上的事吧?”拿过柄木梳,轻轻梳理着她光可鉴人的乌发,燕煌曦轻松随意地道。

“难道,你不担心吗?”殷玉瑶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镜中两人的影子,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彼此脸上每一丝神情的变化。

“……”燕煌曦正要说什么,一道笔直的箭光忽然自后方而来,直取燕煌曦的后背。

殷玉瑶于镜中看得分明,当下发一声喊,猛地将燕煌曦推向一旁——这情形,好像和以前某个情节极其相似。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能推开他,他毫不犹豫地护着她,侧身往旁边倒去。

箭影呼啸而过,“当”地一声直接命中铜境,竟射了个对穿,然后颤巍巍地钉在那里,尾尖还不断地嗡鸣着。

“抓刺客——”数十名手执长戟的侍卫们冲进寝殿,见燕煌曦与殷玉瑶安然无恙,先略松了一口气,尔后齐刷刷跪倒在地,“卑职等该死!请皇上责罚!”

“不干你们的事。”燕煌曦一摆手,“四下里好好查查,若发现什么踪迹,速来报朕!”

“是!”为首的侍卫队长答应着一声,领着众人正要退去,忽听殷玉瑶一声大喊:“宇儿!”

燕煌曦这也才回过神来,偕着殷玉瑶匆匆赶往侧殿——那是燕承宇的寝处,自燕承宇三岁起,燕煌曦因说要锻炼他的胆量,便将他移出寝殿,独自在这里起居,由安宏慎佩玟等最信赖的宫人贴身看护。

进得侧殿,只见装满热水的沐桶旁,佩玟倒地而卧,身边淌着一泊血,却看不出伤在哪里。

殷玉瑶心魂欲碎,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四下里寻找。

燕煌曦却是一身冷汗,不过却并不慌张,冷冽目光一一扫过殿中陈设,最后仍然落在那只大大的木桶上。

他疾步走过去,一伸手,从水中捞出个光溜溜的物什来,正是呼吸紧闭,四肢紧缩的小承宇。

“宇儿!”殷玉瑶几步飞奔回桶边,正欲伸手抱过孩子,却被燕煌曦拦住,“我来!”

“速取一张硬榻来!”

立即有内侍应声而至,送来一张硬榻,燕煌曦将儿子平放在榻上,拉开他的小胳膊小腿儿,两掌平平摊开,放在他的小胸脯上,轻轻地揉捏着。

大约过了一柱香功夫,小承宇“噗”地吐出口水来,睁开黑莹莹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

“宇儿……”殷玉瑶喜极而泣。

“母后,不哭……”没想到,竟是这小小孩童,先开口安慰自己惊惶的母亲,他咧着嘴,甜甜地笑,“孩儿只是跟大家,玩个游戏罢了……”

任谁都知道,他适才经历了一番怎样的生死劫难,没想到这年仅三岁的娃儿,竟说得如此轻松随意,教人佩服的同时,又怎能不心生怜惜?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一阵重重的叩头声,蓦地从殿门外传来。

燕煌曦转头望去,却见安宏慎跪在那里,正冲着殿里不住地叩头。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今日之事,安宏慎的确难脱其责。

“煌曦……”殷玉瑶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袍服,眸中带了丝哀恳,看得出,是想为安宏慎说情。

“父皇,”小承宇也糯糯地道,“是孩儿让安公公去御厨房拿点心,父皇要罚,就罚孩儿吧。”

“真是这样?”燕煌曦的面色这才稍稍和缓。

安宏慎却不自辨,只是磕头——闻知皇上、皇后、以及小皇子相继出事,他早已魂飞魄散,此时见他们一家三口无虞,心中感谢苍天见怜的同时,也确实生出以死谢罪之念——皇上如此信任他,将自己最亲的儿子交与他照看,他却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将事情弄得一塌糊涂,除了死,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来惩罚自己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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