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打劫,吃饭了!”苏秦一拍小打劫的肩膀,将荤素搭配,营养和美味兼顾的饭菜送到他面前。却那小家伙毫不领情,捧着本书如痴如醉地阅读着,还说道:“再等等,再等等,看完这章。”
苏秦哪里依他,伸手就收了他的书,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快,听我的,吃了再看!不然以后都不借你看了。”
她这话吓到了小打劫,后者赶忙端起饭碗,以飞快的速度往嘴里扒饭。
“慢点,慢点。”苏秦哭笑不得,只得劝他,“你这又不是当初饿了几天了,怎么还跟那时候一样吃饭跟恶鬼似的。看来不该叫你小打劫,应该叫你小恶鬼!”
小打劫也不介意,说道:“快点吃,吃完了看书。”
苏秦听了,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满是笑意。
掐指一算,他们在这天地死生轮回阵里已经困了将近半年之久。这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说不长是因为修真无岁月,山中无甲子。对于很多修真的人来讲,一闭关一入境时光倏忽而过,再睁开眼,已经是几年,几十年的功夫了。相比之下,半年时间确实不算什么。
而说不短呢,是因为苏秦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的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对于时间的概念还没办法和这些修真者同步。她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穿越过来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几乎长了一岁。
不过在这半年里,苏秦多少习惯了森林之中的黑暗环境,以及不论白天黑夜都可能发生的阵法变幻。
最重要的是,她的修为精进,已经达到了练气五层。而且,因为长身处在精妙大阵之中,又有小打劫这个精通阵法的小老师在,苏秦对于阵法的了解也越来越多。现在,除了靠小打劫和赖赖,她也可以感受到阵法变化之前的那一丝异常。有的时候,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能因为感受到阵法变化而惊醒过来。
从练气四层开始,她也学习一些符阵和符箓的用法,并且将自己从顾家得来的基本法术书里能学的都学了。经过反复练习,她已经可以做到简单的战斗和自保,算得上是正经修真者,而不再是原来那山寨一样的糟糕。
说起小打劫,就更不得了了。
他们因为被困在阵法里无事可做,一开始的时候,小打劫整日便感悟阵法,一有机会就查阵。而其他时候他便与同样困在阵中的葵老和雁姑交流。
两位前辈对于小打劫非常喜爱,也会倾心培养。他们可能不如小打劫基础知识扎实,也没有那种天赋,但是毕竟经验丰富。
三个人虽然互相不能看到对方,但借着声音的联系居然越聊越起劲,颇感志趣相投。雁姑和葵老的伤因为是贸然闯阵得来的,经过半年的调息之后也不成大碍了。于是苏秦经常能听到他们一起聊天,聊阵法,聊上个一天一夜也不嫌多。
对此,她多少有些酸溜溜的,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
可她也只是偶然这样想,并没有真的介意。反而苏秦还认真听他们的谈话,认为这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帮助——她不是一直想用阵法制作各种现代器具吗?有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好好学习,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渐渐听得多了,苏秦也发现阵法这东西并不是如她想象般复杂,而是那种如果你不懂就听起来云里雾里,如果你懂了,回头去看原来不过就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最让她惊讶的是,很多阵法的变化、推算,暗合着她所学过的数学知识,只是在这个世界中,数学并没有发展得很完备,没有体系化。
有了这个想法,苏秦从苍穹世界的“私人图书馆”里取出了一本又一本的基本数学书籍,并将其中的定理,概念与三人所说的阵法基本联系在一起。
经过她这一番努力,再在三人聊天的时候,苏秦竟然能时不时插上话,并且还说得很到位。又因为她的思路与传统阵法思路不同,常常能破除迷雾,起到点石成金,让人豁然开朗的作用。
三人对她的悟性和转变都很奇怪,尤其是小打劫。不过因为他和苏秦整日都相处在一起,也发现了她抱着数学书阅读的行动,并猜到其中联系。
苏秦没有掩藏,而是笑着告诉他们,因为在她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从小受到的教育与其他人不同,有一门叫做数学的知识。她之前并不知道阵法与数学有什么联系,但是听他们说久了就发现原来很多阵法的规律都在数学中有所总结,是以才有许多特别的见解。
听她这么一说,小打劫立刻就央求着她把数学书给自己看。苏秦开始还有些为难,因为这些数学书所用的阿拉伯符号,现代汉语对于他来讲都是从来没接触的东西,就算他看了也看不懂啊?
可是她到底低估了小打劫的聪慧和学习热情。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在苏秦的帮助下学会了这两门“语言”,并可以自己阅读数学书籍。
他知道的阵法知识比苏秦广泛,是以一边阅读,一边又有很多发现。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一读起书来就没了节制,什么吃饭睡觉全部抛在脑后。他们这种阶段的修真者虽然身体强健,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一段时间,但到底还不能完全脱离这种世俗生活。于是就发生了之前苏秦命令他吃饭的那一幕。
这不小打劫的声音刚落,就听虚空之中,一个苍老却略带顽皮的声音响了起来:“对对,小打劫你快点吃,吃完了再给我念几段书。你说的那个什么排列组合,什么数数儿的方法真有意思啊。”
苏秦听到这里,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了。
哎,她身边的这些老老少少都是阵法迷啊。
说起排列组合,其实跟中国古代的术数文化也颇有渊源。我们的九宫格,在现代的西方社会还有大量的人在研究,写各种论文,并且以此脱形出了离散数学。而离散数学本身又是现代计算机技术的基础学科之一。
苏秦并不了解这些,也不需要了解。她对数学的兴趣和功底都一般,阵法也是初学者,顶多能提供一些奇异思路,但真要做起事儿来就没什么用处了。
是以等小打劫看懂了那些数学书籍之后,苏秦又下岗了。
“哎,我还是去修炼吧。”想到这里,她便盘膝而坐,进入了吐纳境界之中。
等她几个周天运转结束,感觉修炼到了一定瓶颈,今日若再炼下去不但不会有提升,反而会因为急功近利,灵气转化淬炼过多而引出祸事。
苏秦于是收功,停了下来。
她见小打劫已经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读着书,并且用苏秦给他的纸笔写些奇怪的符号。
左右也无它事,她便坐在原地说道:“郝辉,你还在吗?”
“当然在。”一个略显轻挑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我又能去哪里?”
苏秦听了他的话,重重叹气,说道:“是啊,也不知道这辈子,咱们还有没有机会走出这阵法,走出这森林。”
郝辉是一个月前不小心踏入阵法的另一个修真者。他对阵法也颇为精通和敏感,一旦察觉不对之后,便停下脚步。这才能让小打劫他们及时发现他,并且给他警告。
从此之后,郝辉便成为了被困在阵中的第五名修真者。他平时不善言谈,在小打劫他们讨论阵法的时候,很少说话。但是若有人问他问题,他却不会拒绝,都一一回答。语气虽然轻佻,但有问必答,态度还是好的。
后来苏秦偶然发现郝辉对于修炼和提升境界方面颇有心得,能点破自己在修炼时的一些迷思和误区。她这一年来虽然看了不少书,接触很多修真者,但到底没有遇到良师益友,能给她的修炼以指点。
于是苏秦便缠上了郝辉,常常将修炼中总结出来的问题拿出来问他。郝辉也都会一一解答,从不拒绝。
“郝辉,为什么我现在已经是练气五层了,问什么却觉得对灵气的控制还不如原来顺畅?”苏秦问道:“记得四层的时候,我驱动灵气从丹田到指尖,也不过是一瞬息的功夫,可是到了五层反而要磕磕绊绊……”
听了她所说的,郝辉立刻道:“这并不难解释,不过告诉你了,你要用什么报答我啊?”
苏秦气恼:“大不了,再欠你一顿饭好了!”
“苏秦,你已经欠他十几顿饭了吧?”小打劫突然插嘴。
苏秦更是不快,说道:“叫我姐,听见没?”
小打劫才不理她,做了个鬼脸,便转回去继续看书。
“郝辉,你不想说就算了。”苏秦赌气道。不过她也知道郝辉的性格,多半是在跟她开玩笑的。
果然,只听那边年轻清润的男声响起:“怎么会不想说?我还等着出去以后好好吃几顿你做的大餐呢!天天听小打劫形容,可是馋死我了。”
顿了一顿,他立刻解释道:“其实你说的这个现象并不特别。很多修真者都会有这种体验。尤其是刚刚开始修真的人,往往只注重了境界的提升,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积年累月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修真者往往已经爆体了,却还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苏秦仔细听他讲才明白,修真的过程是炼化灵气,寻求天地人三者的统一和和谐共存的过程。具体说来,就是积累人体内的灵气量,炼化人本身的杂质、杂念,达到升华为仙的目的。
在炼化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灵气。可以说一个修真者的境界越高,能力越大,其体内灵气也就越发充裕,能在短时间内调动的灵气就越多。可是很多人只注意到了积累灵气,却没有同时修炼这个容纳灵气的丹田和肉体。
“我明白了!”苏秦到底是通透,被郝辉三言两语一说便参透其中关键:“就好像用管子运送水一样。水就像是灵气,管子就是人体内的经脉。灵气越多,就是水越多,对管壁造成的压力也越大。如果只一味地增加灵气,而不加固管壁,管子就要爆炸了!”
“哈哈哈,这位苏小道友的说话用词总是这么奇怪。”这时候倒是葵老插话进来:“管子、压力……这些词都很少听人这么说啊,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有道理。”
苏秦听了,脸上一红。她才意识到现在这个地方恐怕还没有什么水管,给排水系统,流体力学,物理压力这些恐怕更是没人懂得。她说的这番话,在他们听来确实是够奇怪。
“也是我们那里的说法啦。”她只好含混地说道。
有了这种觉悟,苏秦便在郝辉和其他修真前辈的指导下巩固丹田和灵脉,以达到真正练气五层的水准。
当大功告成之后,她躺在地上和郝辉聊天,“郝辉,你真是个好人。”
“怎么突然这么说?”郝辉问她。
“一开始听见你的声音,觉得你特别冷淡,声音也冷,而且让我有很不好的感觉。”苏秦说道:“但是接触多了,才发现原来你还是挺耐心挺热情的。尤其是愿意回答我这么多问题。”
她说完这话,郝辉那边沉默良久,道:“我也不是总这样的。”
“是吧?可能我们都是在这阵里困得太久,太无聊了。”苏秦道,“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此生此世还会有这一天吗?”
“……”听了她的话,郝辉沉默不语。
却在此时,雁姑突然道:“先不要管出不出的去了,这天地死生轮回阵之中暴戾之气不断增加,已经煞气化形,恐怕要爆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