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死党胖子和刘长山老早就约着一起见面，大家订好了周末晚上在人民广场碰头。
人民广场坐落在平远市的市中心，等到下了车，这里已经是灯火辉煌了。
张为康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了那两个家伙。
刘长山满脸的笑意，朝着张为康胸口擂了一拳，胖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叫了他一声“骚人”，张为康眼睛有点湿润，朝着他们挥了挥拳头，三个人大声地笑了。
三个人边走边说，都在感慨：真没想到大学时代的死党，毕业后能在同一座城市工作生活。今天胖子请客，在选地方的时候，三个人一致同意就在路边的小摊吃饭，这样才能吃得舒服，吃得无拘无束，最终他们到了附近一个烧烤摊，吃烤羊肉串。
这还是张为康第一次吃烤羊肉串，看起来胖子和刘长山已经比较熟悉了，起码已经比他适应大城市的生活。
两个人熟练地叫着各种烤串。炉子里的炭火一闪一灭，还有烤出的羊油滴在木炭上滋滋的响声，都让张为康觉得兴奋，这种感觉张为康多年以后还是记忆犹新。虽然天气比较冷，三个人还是要的啤酒，还是像往常一样，一人一瓶对着嘴吹。
三个人酒量最大的是胖子，刘长山仅次之，张为康最多两瓶，喝得急一点的话，十有八九会吐。这天晚上，三个人回忆着大学的往事，憧憬着美好的将来，碰得酒瓶咣咣直响。
张为康已经不知道吐了几回了，幸亏他喝多了脑子还清醒，知道自己明天还得加班，连续向胖子和刘长山哀求了好多次，也和自己斗争了好多次，两个人才同意放他走，走的时候已经没公交车了，胖子还没忘记塞给张为康五十块钱，让他打车回去。
回到宿舍，在明亮的灯光下，张为康才发现胸口上、裤子上都是呕吐的秽物，顿时觉得有点恶心，直到把浑身上下脱了个干净，钻到被窝里才觉得好受些。这一晚上就没再醒过，就连频频出现的尿意都被他硬生生地憋在了睡梦中。
杨敏晚上倒是早早地上了床，可是一静下来，脑子里全是白天的场景，转来转去的大多都是自己被张老师紧紧地拉住拥在胸前的场景，还有耳边感受到的年轻男子的炙热气息。一想到这些，杨敏就觉得脸红心跳，心里竟然期盼这场景再次出现，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直到12点才睡着。
早上杨敏醒得也很早，却没有丝毫的疲乏感，反而有点兴奋，确切地说是一种期待。杨敏妈妈正在厨房忙着给她煎水饺，杨敏伸头看了一眼，“妈，给我多煎点，我带着中午吃，不想在外面买着吃了，外面的饭不卫生。”
“现在知道不卫生了，以前说你多少遍了就是不听！”杨敏妈妈很高兴女儿的转变。
“我听，我听，以后我每天都带着妈给做的饭！”杨敏抱着她妈，在厨房里撒娇。
“去，去，别在这里了，弄得一身的油烟味！赶紧洗脸、梳头。”杨敏她妈用肩膀把女儿往外挤了挤。杨敏扮了个鬼脸就跑了出去。直到她妈喊了三遍，杨敏才从洗手间出来。
“漂不漂亮，闻闻脸上香不香？”杨敏跟她妈开着玩笑。
“当然漂亮了，也不看是谁的闺女！哎，赶紧吃吧，吃完叫你爸起床。”
杨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小盘水饺，赶紧让她妈把中午的给装起来。自己跑到爸爸卧室门口，大喊了一声：“懒猪，起床！”也不管爸爸听没听见，拿起饭盒就往外面跑。
这个上午，杨敏都表现得心事重重。宋承瑛说是不是昨天的事吓着了，杨敏说没事。几个人又说起了那天的惊险，几个人都说好险，幸亏张老师眼疾手快。邵红说：“张老师岂不是杨敏的救命恩人吗？”
“是啊，那杨敏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另外一个女生也挺调皮。本来她想逗逗张老师的，没想到杨敏的脸腾地红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肯定是永远忘不了这个人了！
很快就要吃中午饭了。宋承瑛看杨敏状态不好，就说不让杨敏去了，大家给她带回来。杨敏坚持说自己没事，自己要出去放放风。大家也就没再坚持，邵红提议让张老师贴身保护杨敏，张为康也没说什么。他不知道，杨敏心里其实还有点期待，对自己的这种期待，杨敏觉得有点兴奋，心里甚至还有点麻酥酥的感觉。她自己不知道，这种少女的情窦初开，是那么的美好和强烈！
自从这天起，就逐渐地形成了一个习惯：每逢出去买饭，张为康、杨敏就要走在一起，张为康永远是站在杨敏的左侧。
张为康有时会不自觉地用手拉着杨敏的胳膊或者偶尔会无意识地拉着杨敏的手，有时会轻轻地推一下杨敏的后背或者偶尔挽着杨敏的腰。这些都让杨敏觉得有一种幸福在慢慢地流淌、悄悄地蔓延。很多时候，在这汹涌的车流中，杨敏都会被张为康小心车流的专注目光所陶醉，忘记了所有的危险。在她的眼中，张为康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和从容让她深深地为之着迷。
两个人在不断的交往中增加着默契。这种慢慢产生的感觉也让张为康很是慌张，也很是迷恋。张为康觉得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个小姑娘都读得那么的准确，而自己也越来越注意杨敏的一颦一笑，可是自己真的不可以啊！
张为康在深深地享受着这种纯洁的爱恋，她像罂粟花香味一样让人欲罢不能，但却是一种慢性毒素！
李校长在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来看了看工作的进度，对他们做了表扬，并表示到全部结束的时候由宋承瑛和张为康代表学校好好地款待一下五个女生，也算作是庆功宴了。
李校长最后在对面的书库单独和张为康说了几句话，问张为康对电脑、电器之类的熟不熟。张为康不敢谦虚，硬着头皮说差不多。没想到这一次不谦虚的说法，让他在这次图书检查以后，变成了学校的“高级电工”，接管了学校的电教工作。
学校的图书馆顺利地通过了市里的检查，并获得了先进称号，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宋承瑛和张为康商定，在星期五晚上搞一个庆功晚宴。而就在这天，办公室的刘主任通知张为康到电教室交接。
电教室原先是刘成为负责，在张为康来之前不久，刘成为刚刚被提拔任命为学校办公室主任，副处级。本来张为康对这些级别就有点懵懵懂懂，他对学校办公室主任作为副处级，更有点迷糊了，还是洪皓给他做了解答。
原来，平远市作为滨海省的省会享受副省级待遇，所以平远市的五个市区也是比下面的县城高半级，而行政干部学校作为一个特殊教育部门又享受的是副区级，所以它的办公室主任反而是副县级也就是副处级。
在张为康还没来之前，刘成为已经在电教室的岗位上干了八年。按照刘成为的话说，抗日战争打了八年，我就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八年。最惨的是，这个职位是虚的，没有级别，在区人事局没有正式的部门编制，是学校设的，所以只能干活，没有待遇。
张为康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杨主任和洪皓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在听了刘成为对电教室具体工作的描绘后，张为康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纯粹的电工了。
电教室在三楼，三楼有两个办公室，另一个是中专部。剩下的三间都是教室。电教顾名思义就是电化教学，可在这里所谓的电化教学就是维护几个教室里的扩音设备，以备老师讲课使用；还负责四楼礼堂的音像功放得正常使用，随时准备各类会议的使用以及利用电教室的VCD播放影片，通过闭路传输到各个教室。张为康虽然觉得这个工作不像教学一样正统，但是应该还能够学到东西，而且这里有学校全部三台电脑里的其中之一，配置在当时是最好的586，还有录音机、电视机、影碟机，这可都是现代化家电啊！而且，刘成为还透露了一个消息，李校长准备让张为康负责校团委的工作，这可是后备干部的摇篮，现在是刘成为负责，换句话说就是要把原先属于刘成为的工作全部接过来，这也给了张为康很大的希望，下一步自己是不是可以照着刘成为的路一步步走下去呢？
说搬就搬。张为康从教研室拿了自己的脸盆毛巾就算是搬了家。说是“家”，一点都不为过，接下来在这个办公室的三年，它和“家”的功能完全没有两样。“家”不外乎两个功能，做饭和睡觉，这个办公室，张为康给它赋予了家的内容。
安顿好办公室以后，张为康第一时间拜访了三楼的邻居：中专部。
中专部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叫曾贤河。他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洪皓曾经给张为康说过，这个人是个老油条。
张为康在中专部待了一会儿，觉得洪皓对他的评价完全正确。曾主任说话从来只说三分，剩下的让你自己体会。而且让你体会的这些东西大多是一些阴暗面，属于可以意会而无法言传的，等你真的体会出来了，他就会说一句：“记住，这可不是我说的！”这句话是曾贤河的口头禅，这是张为康后来给他总结的，大家深以为然。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清河区广场附近的东岳大酒店，这座酒店在清河区算是档次很高的了，在平远市也比较有名。这个时候才五点多一点，酒店门前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车辆。幸亏宋承瑛提前订了房间，要不然还真不一定有房间。这是个小房间，布置还可以，一个可以容纳8人的圆桌，关键是还有卡拉OK，看来今天这些小姑娘得狂欢一晚上了。
不到五点半，几个女生唧唧喳喳地就进来了。杨敏看到房间里的卡拉OK就高兴地拍着手跳了起来，几个人也都兴奋地互相看着。
宋承瑛看着她们也高兴地笑了起来，小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加上房间的暖气，让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杨敏率先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粉色的高领毛衣，显得脖颈挺拔修长，美好的身材更是展露无疑，粉色的灯光掩映着她娇艳的笑脸，张为康不由得看痴了。
杨敏白了他一眼，让张为康很是尴尬。
另外几个女生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一时房间里满是五颜六色，宋承瑛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
宋承瑛招呼她们坐下，宋承瑛坐主陪，张为康坐副陪。杨敏一屁股就坐在了宋承瑛的旁边，还故意搂着宋承瑛的肩膀发嗲：“俺喜欢和宋老师挨着！嘿嘿！”边说边有意无意地朝张为康旁边看了看。
郑明凡挨着杨敏坐下，邵红坐在了宋承瑛的另一边，宋小冰坐在了张为康的一边，还故意开玩笑地说：“俺喜欢和张老师挨着！嘻嘻！”说着还往张为康身上靠，张为康忙往一边躲，宋小冰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坐在张为康另一边的郑永梅忍不住抿着嘴笑，张为康就看到了她一边脸上的酒窝，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张为康心里一动：这个小姑娘也很漂亮，和杨敏各有千秋，现在可能年龄小，长大了肯定是个美女！
杨敏表面嘻嘻哈哈，可是一直在留意着张为康，看到张为康看邵红和郑永梅的眼神，心里就觉得有气，心想一会儿非得灌醉你。
每人80元的标准，让几个学生大呼“腐败”，就连张为康也有点咋舌。宋承瑛笑着说：“前段时间大家都很累，这是学校犒劳你们的。我和张老师不喝酒，你们还是学生也不能喝酒，今天你们就甩开腮帮子吃，吃完了愿意唱歌的唱歌，愿意跳舞的跳舞。”这让杨敏的下一步行动落了空。大家就使劲吃了起来，这里面数张为康吃得最多，杨敏就笑话他：“张老师，你这么能吃，我看着和某种动物最像了。”说完，另外几个女生就笑了起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张为康说，“我从今天早上就一直没吃饭，就等这一顿了！你们下次学着点！”几个女生包括宋承瑛都笑了起来，杨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一时之间，大家全部放开了。起码，学生再也不把张为康当老师了。
等大家笑完，宋承瑛正儿八经地跟她们说：“你们应该多吃，年轻人吃得多说明身体好，你们看张老师身体多壮啊！”几个人听这话，都没什么。可杨敏听了，脸上就忍不住发烧。她时不时地偷看张为康的吃相，她觉得自己从小腹到心口都麻酥酥的。
张为康不知道自己男人的吃相，正勾起了杨敏的少女情怀。几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杨敏她们跃跃欲试准备唱歌了。宋承瑛看到这种情形，就对她们说：“我先回去，你们在这里玩，张老师陪着你们，但是一定要早点回去，特别是邵红你们四个家远，更得早走。”张为康赶紧对宋老师说：“您早回去吧，我看着她们，九点之前让她们都回去！”
几个人把宋老师送下了楼，便一溜烟儿地回到了房间，整个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邵红和宋小冰争着唱歌，都是爱呀恨啊的一些流行歌曲，郑明凡和郑永梅坐在前边沙发上深情地附和着，而一开始喊得最凶的杨敏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张为康的身边，也在附和着轻唱，桌子底下的脚尖却在不老实地轻轻踢着张为康的腿。
感受着腿部的摩擦，耳边是少女的呢喃，鼻端呼吸着如兰的气息和阵阵的少女幽香。这些都让张为康感觉飘在了云端，张为康在云端里不断地挣扎，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着落。
好不容易等她们唱完了，张为康赶紧站起来说：“好了，大家该走了，不早了，人家酒店也要关门了！”
出了酒店刚好八点，还有公交车。张为康安排了一下，邵红和宋小冰是一个村的，郑永梅和郑明凡也是一个村的，这样她们就一起回家了。杨敏家就在学校的东面不远，这样张为康可以顺道送她回去。等看着邵红和郑永梅她们上了车，已经是八点半了，这个点基本上没有公交车了，因为公交公司规定一、四季度公交最后一班车都在八点半。张为康决定还是等一会儿，看能不能等到最后一班车，没想到等了15分钟，还是没戏。他回头看了看在后面一直不做声的杨敏，这个丫头居然笑眯眯的一点都不着急。
杨敏在平远长这么大了，对公交公司的职业道德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时候能等上才怪呢！这正是杨敏想要的效果，杨敏心里甚至还在高呼公交公司万岁呢！这样自己就能和张为康多待一段时间了。
张为康一看不能等了，就对杨敏说：“走，咱打车回去！”
“哎哟，张老师挺奢侈啊！好像你还没发工资吧！从这里到学校就三站路，走着也回去了！”
张为康也不想打车，三站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既然杨敏愿意走着回去，倒也正合张为康心意。
杨敏看见张为康同意了，心里忍不住的高兴。脸上却一副不得不如此的样子。
深冬的晚上，虽然马路两旁依旧灯火通明，但路上行人却很少。张为康还是习惯性地走在杨敏的外面，这后来成了张为康的习惯，只要和女孩子一起走路，不管是谁，张为康总要站在最外面。
杨敏很是享受张为康的这种体贴。虽然张为康的话不多，可走在一起却让杨敏觉得很踏实。两个人就这么走着，一时之间也没有话说，只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杨敏的一声喷嚏，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平静。可能是刚刚从温暖的房间出来的缘故，张为康也觉得自己有点凉。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杨敏。杨敏犹豫地看了一下张为康，张为康说：“穿上吧，我不冷。今天晚上我吃得多，热量也多。再说了，我皮糙肉厚，禁冻！”
杨敏“扑哧”笑了一下，把张为康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带着张为康的体温杨敏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温暖的外套上还混合着张为康身上特有的男子气味，杨敏紧紧地裹了裹，让这气息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走得特别快，马上就要到杨敏家的巷口了，已经很近了，但由于是小巷，里面没有路灯，张为康还是坚持往里面送了送，直到能看见自己家的灯光，杨敏站住了，“谢谢你，前面就是了！”杨敏低着头，轻声地对张为康说。
张为康“哦”了一声，伸手去接杨敏递过来的外套，突然觉得杨敏的眼光有点异样，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呼吸也有点粗重。
张为康有点诧异，这时就听得杨敏低低的声音：“张老师，我喜欢你！”声音虽然低，但在张为康的耳朵里却不啻一声惊雷，张为康猛地一呆，拿外套的动作就凝固了，还没等张为康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的脸上突然一凉，杨敏突然亲了张为康一下就跑开了。
张为康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也没上办公室，就直接去了宿舍，坐在床上发呆，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忧是喜。像杨敏这样活泼开朗、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可以说是好多男人钟情的对象，就像张为康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孩子能够走到这一步，更别说像今天晚上一样的示爱了，这对张为康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可是现在两者的关系，却不容许张为康坦然地接受。他必须在道德和欲望之间做出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