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明最怕尖锐致使人受伤的东西,每每见到这些物什,她都会浑身轻抖,因为每当她看见,就会出现一段不和谐的声音在她耳边聒噪。“拿起刀来,杀了你自己。”她极力否认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然而那个声音又继续得寸进尺:“那就杀了你父母。”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线。她真的怕有一天会失控,所以她寻找着可以解脱的办法,哪怕是向自己最憎恨的人求助。不仅这件事她向他以一个月的恋爱为条件,而她不久前还为实现碧也的愿望而应承下左星银所有的要求,甚至昨晚她为碧的性命又一次求助了他,她似乎除了性命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给他了。
前一天,菊池碧也因为和秋明在集会上夜风中受寒,使得他苍人的病情加重,完全昏迷了过去,好在秋明及时发现,她只好恳求星银的帮助。
第二天,她本想去看望他的,但走到疗养院的门口,她却踌躇而回。在岭上,一头胖黄牛和一只小花鸡呆呆对视着,秋明也加入了它们,形成了三双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良久,她才缓过来,消散了内心中担忧和不安的情绪。
从东山下来,她的肩上扛着一小捆子短柴,嘴里叼着一根草,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歌。这就是左星银偎着一棵树上侧望到她的情景。
他见她下山来,看着她高高挽起的裤脚和一双紫色的雨靴,知道她过了岭后的小溪,他语气责备地对她说,“前两天,山里刚迷失了人,你怎么还到处乱跑?”紧接着他的语气转为嘲讽,“左英华是你的初恋,他就那么让你留恋?怎么,那人走了,你旧情难忘,便把情感转移到他弟弟身上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接近那人弟弟的真实目的。
“你找我什么事情,”被他看穿心思的左秋明本来好不容易拨云见日的情绪迅速转为冷凝。
“村里大多的养牛户,都在你家。快跟我回去。”他叹了口气,伸手拉她,并将她肩上的重担的过渡到自己身上,穿过一个个水车翻滚着农舍,二人疾步而去。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秋明不可置信地望着父母和左星银。一刻钟前,那群养牛户让左春溪写下不再上山甚至挨近任何牛棚的承诺书,他们表示出对他极大的厌恶并出言警告威胁。但不曾想父母竟然另求解决的它法,要将自己唯一剩下的女儿嫁给最大牛户的儿子左雪尘。
左雪尘的父亲便是右一,谁都知道右一是右岸最富有最具有话语权的人物,他将自己的儿子改为左姓,不仅是为了向左岸表示自己的财力,也是为了那一份无人知晓的野她绝望家族里却缺少聪明的基因,他对读完大学的左秋明很是中意。
左春溪并不同意,虽然右一曾允诺以一百头牛作为迎娶他女儿的诚意,但他欲以自己女儿苍病为理由拒绝,殊不知右一正是也看重了她这一点。
右一是一个很卑鄙聪明的人,他知晓左春溪夫妇二人一个醉心赌博一个沉迷在生意失望中,他知道这一家人欠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外债。他承诺了左春溪,只要左秋明肯嫁,他便会暗中帮助他们偿还一切债务。
今日养牛户的集聚而来对左春溪下套子一事的讨伐,便是右一的授意。左春溪找来了家族里当家人过来调协。经过种种,左春溪夫妇二人同意了一个决定。
“你们怎么忍心,将我嫁给一个傻子?”她受伤的眼神,愤怒的语气,她浑身发颤着寒意,但父母的想法依然没有变动的改变,她倍感绝望,“你不能这样强迫我,我还有我的人生,为什么我要葬送在一个傻子的手里?”。无法承受他们恳求的目光,她飞奔楼上。
左星银追上来的时候,她埋在沙发之中的身体嚯的挺起来,她浑身发抖着,就像被无数把刀子刺穿在身体各处,那是名为父母爱的刀子,那是名为下贱之人要嫁给傻子的刀子,那是为了钱葬送尊严的刀子,那是成为阴谋牺牲品的刀子……
她痛苦地看着他,僵死一般毫无生气的绝望,这绝望从她散发侵袭房间的各个角落。星银前来,张开双臂紧抱住秋明的身体,两手也紧抓着她的双肩,不容她任何时刻的躲避。
“你听我的,好不好?嫁给他吧。”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暗沉的声音里有无限的祈求。他奢望过的,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由她缘起,他曾经爱过她,恨过她,她给予过他一切,又夺走过一切,他怎么肯放手。
“银,放手吧,你不能这样对我。”她逐渐在他有力的怀抱里,平静下心来,絮絮而言:“你究竟是我的堂哥,我也只是从前恨过你。”秋明的心沉陷绝望之中。如果,你我彼此交错的人生路线都终止在童年该有多好,可是现今你对我的残害,我对你的漠然,还在继续十一岁以前。
“不,我是你的表哥。”由姑姑家的儿子变成叔叔家的继子的左星银纠正道。
“左星银,你不是最喜欢我的么?你怎么允许自己这样做呢?”这是她对他一口气里讲过最多的句子,句子里句句是伤感。
“为了你的家人,你必须这么做。”他的内心也在做着挣扎,她冷漠、聪明、敏感,他虽然忍下心来逼她做出选择,但他还是害怕着她一向不肯屈服的做法。她总是违背着他,想尽一切办法脱离他的掌控。所以,他必须对她狠心狠手,这样她才完全顺服他,依赖他。
左秋明微微摇着头,她仍旧不敢相信这是她父母和左星银的想法和做法。“我和你是堂兄妹,我也是为你好。”听了这句话,她无力地笑了,那笑容是明显的虚假,“是啊,我就是必须嫁给傻子的傻子。而且,借着那个傻子,你可以偷偷摸摸地和我在一起了。银,你好像误会什么了。我从来不曾说过,你,你虽然,虽然那样对待过我,但我们永远不再可能继续下去。”她悲伤、低落、难堪、冷冷嘲讽,她想要将他的环抱推开,他却囚箍得更紧。
“如果,你想对我放手,那么……你知道,我不能再次失去你,如果你不爱我,我会杀了你。”他吸了好几口气,脸色阴沉地说出这样坚定的话语。她的脸蔓爬上了绝望之色,她不再挣扎,“是啊,我已经这样的身体,也只能和你在一起了”。她当然知道他那隐藏的本性,比谁都阴险凶恶,残忍无情。
“婚事,我会再商量安排,大概五六个月以后。左雪尘,虽然傻,但长得非常俊美,这段时间,你和他好好相处,我相信他也会很喜欢你。”他低垂下遮眼的黑发,松开环抱便毫无表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