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西湖不及漓江美，画山绣水一百里……张艄公撑着竹筏，一边放开嗓门唱着一边顺水推舟，使竹筏很快过了西清湖、宝贤湖、转眼又过了观澜桥、丽泽桥、榕溪桥、迎宾桥、古榕桥，耀眼辉煌的市政府办公大楼便迎入眼帘。我和云虹、水影顿时失语，都被漓江的夜色迷住了。
江上起了薄雾，游船也多了起来；岸上远山如黛，近处车水马龙人如蚁，用彩灯装饰的建筑高低错落，倒映在水里，五颜六色。像千千万万颗夜明珠发光闪烁，朦胧得江水和岸上没了界线，船在岸上行，人在水里走。几多水晶宫，疑是画中游。华灯映水，画舫凌波，处处是山歌儿，你听，又响了起来：云月映水水在天，仙境桂林在人间。一条漓江凝碧绿，两岸青山夜未眠。哎——阿牛打鱼忘撒网，三姐打伞不露脸。船荡漓江天要亮，到处都是水映山。哎——船荡漓江天要亮，到处都是水映山……这山歌，你说是在岸上呢，还是在水里呢？
四
张艄公的家就坐落在斗鸡山下。那三间茅草房，一条青石路，搭着几架晾晒的渔网便是。
夜深的时候，张艄公撑着竹筏，载着我和云虹水影她们离开喧嚣的像山，顺水推舟过穿山、九娘庙、南溪山、河边村，个把小时的工夫就来到了天万籁俱静的斗鸡山下。
船刚靠岸，张艄公就嘹亮一声喊了起来：孩她妈，快生碳火，看看我又给你带客人来了。
“夜深人静你嚷啥？接了你的电话，我就都准备好了。”到了眼前，张大嫂才小声着嗔怪张艄公说。
斗鸡山下，江水边。月半圆，星眨眼。一炉红炭火，七个少女围一圈，叽叽喳喳像个呢喃燕，烧烤肉串笑语喧……张大嫂拽着张艄公，又拿鱼又拿虾，忙里忙外，管吃管填。
云虹递给我一支烤好的鱼肉串妩媚一笑说：你这咋不靠前了？多亏你这个老大哥还想得周到，姐妹们还真的饿了。
我接过那鱼串说：月下一盆炉火，七个仙女围坐。远瞅着就是一种美的享受，还用靠前吗？再靠前，就想秀色可餐了。
云虹脸色绯红：你们男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到底儿是画家，一阵烧烤渐渐填饱了肚子，她们又谈起了怎么更好地把桂林漓江溶解成明天的画中……
红郁玩腻了手机游戏说：下半夜都一点多了，你们想在这江边呆个通宵咋的？明早还游不游漓江？
撤了炉火，张大嫂把她们让进了西边那间洁净的屋里……
天刚蒙蒙亮，张大嫂就把早餐做好了。张艄公便唱着山歌把我们喊叫醒了：漓江放光天放亮，阿哥阿妹快起床。梳洗打扮好上船，烟雨漓江好风光。哎——梳洗打扮好上船，烟雨漓江好风光。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苍天对漓江是从来不吝啬的。“漓江烟雨”是桂林山水十分有名的一景。月影还没完全退去，雨就下来了。那雨，细得如青丝、如牛毛，潇潇洒洒在江上、在岸边青山上，江上荡起一层薄雾，山上就在青翠中腾起一团团白气，变幻莫测，煞是壮观神奇！
云虹她们一个个睡眼朦胧，好像还没有从梦乡中醒回来，饭也没有吃，只简单梳洗一番就上了带着遮雨篷的竹筏。
张大嫂怕我们一行人饿，不顾张艄公和我的劝阻，带着两只渔鹰和烧火做饭的家具硬坚持着上了竹筏：“我这身体，早就没事了，多亏大兄弟你找人给治好了。俺不是读书人，但俺也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啊！”
起雾的城外漓江，比昨晚在市里像山处的喧嚣大不同，她变得静寂极了。她只承载着我们一座竹筏，顺流而下。静得只有雨声。
黎明中的烟雨漓江，像一个身体修长刚洗完蒸气浴的睡美人，开始了苏醒后的第一次梳妆：从北到南，在去阳朔的路上，168里水路，青绸绿带，峰峦万丛，细雨雾霭，透体朦胧。一阵清风吹过，清晰了滴翠的两岸青山，那是她小心翼翼搭起的积木吧，不高不矮，不远不近，倒影浮在水上，一路怕她寂寞便有趣的和她和我们玩起了“捉迷藏”……
江风习习，让人感觉到有些寒意。
云虹她们感到了冷，便相互拥着取暖，渐渐地也清醒精神起来。像一窝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又叫嚷开了——
看，那一座山多美，青黛如梦，水天一色。
你们快来看这边，这山多像个静卧的大瓶子？！
一处深潭，几多险滩？
烟雨如纱，朦胧出两岸青山，一会儿飞瀑，一会儿流泉。
这烟雨漓江的景色真是太美了。
……
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西湖不及漓江美，画山绣水一百里……张艄公撑着竹筏又放开嗓门唱了起来。
竹筏顺流而下，张大嫂也来了兴致指点着山山水水告诉我们：这是柘木镇、父子岩，那是龙门、看着那龙门古榕了吧，刘三姐和阿牛定情那场戏，就是在这大榕树下拍摄的。
当竹筏漂过大圩古镇时，天已完全放亮，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两只渔鹰突然耍起水花来，一上一下钻进水里捕起了鱼……
竹筏漂过一滩又一滩，景点一个接一个闪：磨盘山码头、钓鱼台、竹江码头、碧崖姻缘、九牛三洲、九龙嬉水、青蛙过江、忘夫石，等过了草坪时，两只渔鹰捕的鱼已经盛满一大盆了。一说话的工夫，又到了冠岩。张艄公把竹筏靠了岸，便带我们一行人上去游览。
冠岩是漓江最难得游览的名胜——山半腰是一个纵横数千米的大溶洞，早年曾是一条地下河的大出口，只有沽水期才能乘着竹筏进洞里游览。现在不同了，漓江水位下降，它也不出水了。根本不用乘竹筏，一人买上一张百元的门票，徒步就可以进去。
这百元一张的门票确实值。里面到处都是彩色的探照灯光不用说，还架设了栈道、建了吊桥、开通了小火车、安装了数十米高的电梯……里边上上下下九曲十八弯，没有导游你自个进去就甭想出来。
这冠岩溶洞里的壮观辽阔规模，比桂林市内的芦笛岩和七星岩大得多也好看得多：石芽、石沟、石林、溶斗、峰林、溶蚀洼地、落水洞、暗河、盲谷等景物，应有尽有。跟着导游走，上上下下，下下上上，钻过一个溶洞又一个溶洞，就来到了别有洞天的小火车站。上了小火车，行了数百米，忽闻雷声滚动，有凉风扑面而来寒气袭人。下了小火车，雷声越来越大，寒气越来越浓。跟着张艄公前走10余米，只见栈桥下大峡谷深不见底，水花飞溅，河水喘急，寒气逼人，让我深刻理解了什么叫毛骨悚然。再向前面高处走，轰鸣声震耳欲聋，白花花的瀑布带从天而降——几十米高好几丈宽，飞珠溅玉，气势夺人，让胆大的人也不敢靠前，远在十几米外就觉得心惊肉跳，怕一不小心走错步，被瀑布裹进万丈深渊……乘电梯从底下上来时，便看见游冠岩的人蜂拥而至多了起来，已经开始排队限制客流了。
“不登冠岩台，漓江算白来。”张艄公一边说着一边领我们到了江边，又上了他的竹筏。
张大嫂烧好了一锅有名的“啤酒炖江鲤”，正等着我们吃呢！
游览完了冠岩，云虹她们都饿了，再也不见大姑娘们的羞涩，一人端着一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张大嫂给我也满了一碗说：早上吃过了也得吃，这是午饭。下晚到阳朔才能吃晚饭呢！吃吧，吃饱了好看风景。从这冠岩起到兴坪古镇，三步一山，五步一景，好看好玩的全在这半路上集中。饿了，我也保准你们顾不上吃。
漓江又热闹起来。从桂林市里下来的各种机动游览船，像赛龙舟，你追我赶，不甘落后，好在大多数游船都在冠岩码头上停一停，要不然，百里漓江别看风景竟看船了。
一山如削，直插江岸。我们的竹筏离开冠岩刚到半边渡，后面就有机动船撵上来了。
过了半边渡，峰回路转，绣山、桃源、仙人推磨、杨堤风光、童子拜观音、浪石奇观、雄狮上五指山、乌龟爬山、二郎峡、鱼尾峰等景致，一个接一个的呈现在眼前，让人目不暇接。
雨过天晴。云虹她们酒足饭饱，心情也格外好起来，每人都拿着数码摄像机全程摄录，开始了《桂林漓江百里图》的构思创意……
哎——，临江而立一山峦，石纹斑斓浓淡间。远望一幅群马图，云下飞奔是画山。
随着张艄公的一嗓子山歌，画山就入了我们的眼帘。
水影说，画山现在也叫九马画山。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周恩来和陈毅游览漓江看画山——陈毅看出了七匹马，周恩来却看出了九匹马……从此，画山就叫成了九马画山。
红郁有些不大相信，便求证于张艄公。张艄公点头称是，水影便有些洋洋得意。
云虹要画九马画山，便把她的摄像机给了我：帮帮忙，把这景致都给我拍下来。
我录完画山、又录了黄布滩、猪皮滩、佛子坳、罗汉山、朝笏山，接着就录上了兴坪古镇。
兴坪古镇，镇前有潭，深不见底。对岸有一山，石灰色花纹盘旋而上，恰似田螺。张艄公把竹筏靠在潭外边的码头处，便让我们到小镇上转转。我们刚上岸，一群渔家女便拥上前卖起了小吃……
半个小时后，我们又上了竹筏，向阳朔一直去了。
过了兴坪古镇，江还是那条江，但青山就不怎么多见了。到阳朔还有将近四分之一的路程，沿途只有狮子骑鲤鱼、瀑布塘、龙头山几个屈指可数的景点。
天擦黑时，竹筏到了阳朔。竹筏过了富安码头，划到鲤鱼洲才靠岸。
张艄公很热情，带领我们上了岸，便径直过马路，住到了阳朔中学开办的书童宾馆……吃过晚饭，他便带我们进了刘三姐歌圩，去看由张艺谋总导演的大型歌剧山水实景演出的《印像——刘三姐》。
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阳朔之美，不在于它是一个山水之城，而在于它把真山真水浓缩成了一个盆景。登上碧莲峰鉴山楼，凭栏远眺，方圆十几里的小城山水尽收眼底：龙头山、龙脊山、玉姑山、阳朔公园、蟠桃山、蝴蝶泉、榕荫古渡、月亮山、书童山、田家河、漓江水，错落有致，魅力迷人……就在从刘三姐歌圩回宾馆的路上，围绕着第二天要不要游览阳朔县城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红郁、雪儿、杨花、琥珀、佳玉5人坚持要游阳朔，水影坚持不游的理由：桂林方圆百里好看好玩的地方多了，光国家四星级的景点就有：龙胜各族梯田、古东景区、世外桃源、银子岩景区、丰鱼岩景区等。而世外桃源、银子岩、丰鱼岩、古东景区就在阳朔的附近，你能都一个不落的游览到吗？特别是古东景区，就在来时的大圩古镇处，八瀑九潭，绵延数公里，这可是攀爬的瀑布群啊！一双草鞋，置身其间，戏水踏浪，飞珠溅玉，惊险刺激，全国罕见，绝无仅有。来时，我都想下船去那了，可一想到我们来的画画任务，还有昂贵的门票钱和紧张的时间，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轮到云虹表态了：要想把每一处的景点都游览到，是不现实的。还是水影说得对，咱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我看，大家还是明天乘船回桂林吧！等创作完了《桂林漓江百里图》，你们说上哪就上哪，还是我请客。
云虹一说，众姐妹又和好如初，拿着张艄公给的《桂林漓江风光》VCD光碟，进了客房看片了。
第二天早上4点钟，张艄公张大嫂就把我和云虹她们喊了起来，说啥也得上他们的竹筏。
按惯例，游人都是先游览桂林，然后乘船顺流而下游览漓江风光直到阳朔，最后再从阳朔乘汽车返回来。这样，水陆风景也就能看全了。因此，从阳朔到桂林的船，大多数是逆流而上往回跑空的，很少有游客从阳朔乘船到桂林。云虹昨晚已经和我商量好了，回来虽然仍是走水路，但肯定不上张艄公的竹筏。逆水行舟，栽上八九个人，她怕张艄公承受不了。可张艄公对我说：这几十年风里来浪里去的，早就习惯了。两个人是回，十个人也是回。他不但要载着我们回去，而且还一分钱不收。
盛情难却。我对云虹她们说，恭敬不如从命。逆水行舟，有利于作画。张艄公实在划得太累了，我们大家还可以帮帮他吗！
就这样，我们又上了张艄公的竹筏。
天公作美，虽然是逆流而上，却有东南风相随，竹筏很快离开阳朔，过了龙头山。
在竹筏上，就集体创作《桂林漓江百里图》，她们达成了如下分工：红郁一个人绘阳朔、龙头山、瀑布塘、狮子骑鲤鱼部分；云虹和雪儿是景点最多的部分——从半边渡、绣山、桃源、仙人推磨、杨堤风光、童子拜观音、浪石奇观、雄狮上五指山、乌龟爬山、二郎峡、鱼尾峰到画山，再由画山、黄布滩、猪皮滩、佛子坳、罗汉山、朝笏山，到兴坪古镇；琥珀和佳玉的担子也不轻，二人有磨盘山码头、钓鱼台、竹江码头、碧崖姻缘、九牛三洲、九龙嬉水、青蛙过江、忘夫石，草坪、直到冠岩；杨花负责的是斗鸡山、净瓶卧江、柘木镇、父子岩、龙门古榕、一直到大圩古镇部分；水影是重头戏，桂林市叫她给包了——从芦笛岩开始画、然后是虞山公园、叠彩山公园、伏波山公园、民俗风情园、七星公园、像山公园、穿山公园、南溪公园、一直画到和杨花的斗鸡山接上。
水影的绘画功夫比她们六个人过硬，自然由她担起了统筹的重任，她当仁不让地说：红郁你这部分，别看青山少，但要画出漓江的十米胴体大胆裸露的自若神态，却也不易；云虹姐和雪儿，总计是三十米画卷。这一部分，瀑布流泉，山高水长，至少有十余处，其清幽细腻琉璃如镜的神秘，一定要画出来；琥珀和佳玉的三十米，重点要放在冠岩上，漓江的青春活力，像少女那股激情劲是否能展示出来，关键要看那汹涌澎湃的暗河还有那飞流直下瀑布的神奇；十米杨花，漓江烟雨，朦胧是必不可少的，但要绘出云缠雾绕的缥缈神韵，没有苦功是出不来的；剩下我的二十米桂林——芦笛老人遛马犁头磨盘穿山像山骆驼山、七星罗汉龙头飞凤狮子蜈蚣斗鸡南溪岸，还有两江四湖，整个一桂林市全景，我定的基调就是大众情人青春火爆。成功与失败，就看那神采。
竹筏逆水行，尽管是顺风，还是比来时慢，但却有利于云虹她们作画。每个人都拿着画夹，专心致志用铅笔打起草稿……
剩下我一个闲人只好帮着张艄公撑竹筏，尽管有些笨拙，但还是让他有了休息和抽袋烟的工夫。
竹筏一直没有靠岸，早餐和午饭都是在竹阀上吃的。
为什么要选择桂林，这回你们终于知道了吧？云虹说：有山无水，既使山再高再雄伟，也缺少灵秀之气，因为它少了水的温柔滋润；有水无山，既使水再清澈再浩瀚无际，也难有洞天倒影，因为它少了山的遥相呼应……桂林之美，就在于山水俱全，且有它自己的个性，独具一格。你看这水，琉璃如镜，沁人心脾；你看这山，让人着迷，挥之不去。
红郁抿嘴一笑接过话茬：你的意思我懂，绘画是一种综合艺术。画里的诗情、音乐感、历史的厚重，都离不开生活。所以，一个有作为的画家，她应该是一个兴趣广泛的爱好者……学会欣赏桂林，亲临烟雨漓江，便是品位生活的真谛。
正是。水影一语道破：我们一定要把桂林山水漓江风光的女人味画出来。不但要惟妙惟肖，还要形神兼备。总之，神态、神秘、神奇、神韵、神采，一个都不能少。
……
竹筏划了15个多小时，到了斗鸡山下张艄公的家，已经是深夜了。尾声
第二天。
吃过早餐，云虹和张大嫂算食宿费然后就给，可张大嫂说啥也不要：你们既然是老庄的朋友，也就是俺们家的朋友。老庄找人把我这个瘫子治下了炕都没要一分钱，吃住这两天算啥？实话对你说，再住十天半个月，俺才欢迎呢！
我对云虹说：恭敬不如从命。借着漓江的灵秀之气，最好画完初稿再走。在斗鸡山顶上，有一凉亭，晴天碧日时，俯视漓江——北可以望叠彩山峦像山驻足的桂林市，南可以看冠岩画山阳朔风光……一会儿你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这是绘画创作的最佳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