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都到齐了，只有10分钟的调整时间。埃尔南德斯最后一个走进更衣室，年轻人的火气和郁闷都写在脸上。球员们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阿吉雷双手演绎战术变化，招呼所有人：“完全没有丧气的意义。你们都已经是征战多年的老队员，无论年轻还是年长的，遭遇过的事情可能比今天还要严重百倍，我也一样。第一个进球发生后紧接着发生了第二个进球，而这已经不再重要。下半场我们将继续书写历史，知道吗？伙计们，不过2个进球，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追回来。记住！千万不能再让对手取得进球……如果你们想要走得更远……”阿吉雷只是自己的信心也略显不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再讲战术毫无作用，没有人听的进去，这就是血与肉、真刀真枪的拼杀，你死我活。阿吉雷不过细心安慰埃尔南德斯，他知道自己的小伙子现在无比郁闷：“孩子，放宽心。下赛季在曼联，你将遭遇更强大的对手，全场可能都会处于得不到喂球的情况。但这绝不会代表你不优秀，兴许只要一个机会，你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记住孩子，这不过只是一场足球比赛而已。”似乎已经准备很久的‘台词’，他走向两腿叉开坐在位置上的埃尔南德斯，拍着他的肩膀。
“好了，伙计们，听我们先生的话吧！鼓起劲来，没有什么失落的，多少球队在半场时的情况还不如我们！”门将佩雷斯遭罪啊！奥索里奥的失误简直将他往火坑里推了一把！但他依然第二个发言。可……更衣室里没有什么人答话，都压抑着神经啊！很难了，至少在第一个球发生以后——这些球员很难平复那股窝囊气。
阿吉雷率先走出更衣室，马拉多纳就在前面，他和进球功臣伊瓜因并肩而行。
这家伙排出的是一个4名边锋的阵型！阿吉雷在战术板上判断对方在三名前锋身后，只有可能多增加一名攻击手，没想到…..他也得及时作出调整。阿吉雷快步走过去，超过马拉多纳进到球场。
“我们的孩子，下半场他们能拿出绝地反击的勇气吗？或者你还会在明天为另一场足球比赛咬紧自己的牙关，渴望自己的渴望，但请你亲爱的朋友，抓住今天足以，不用再想明天会怎样！”都已经各就各位，所有人依旧笼罩在误判的阴影下，主持人还必须将比赛评述进行到底！他哪有什么精神去做‘今天还是明天’的选择？不用了，梅西又将球拿在脚下，特维斯跑在前面。
“弗朗哥在场边热身了，他会是哈维尔·阿吉雷的秘密武器吗？他能为球队带来战胜对手的勇气吗？这名已经年过30的锋线球员。”或者不是墨西哥足球历史中最著名的球员，但吉昂·弗朗哥能够在球队最危险的时候带来进球。这场比赛还有派上卡洛斯·贝拉的需要吗？阿根廷人仍然控制着比赛，阿吉雷越发不看好自己的队员。
拉法尔·马克斯非常紧张，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绝不会选择冒失上前阻挡这个在英国的联赛里练就出色身体素质的‘野兽’。这个凶蛮的阿根廷攻击手在第一次转身未成功后迅速调整了步点，在禁区前沿大力施舍，佩雷斯只能望球心叹。阿吉雷对这个世界波无可奈何，3：0，他仍然不能失去一位主教练应做出选择的决心。
埃尔南德斯终于得到了在前场进攻的机会，那是晃开防守球员后的左脚怒射，功夫同样了得。阿根廷人的防守松了下来，他们将一些机会让给对手。
“很难，很难了。弗朗哥已经出场比赛，但他的攻击力显然无法带动全队努力追赶比赛。”主持人失望的口气让人泄气，这是在‘另一个半球上’看不到希望的人发出绝望的信号，也得不到他人解救了。至少马拉多纳不这么看——很多人都预测他的球队小组赛无法出线。
哈维尔·埃尔南德斯继续看到皮球在对方半场滚动。他还想要做得更多，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对手要比自己强大太多了。他不确定自己的足球生涯登峰造极的那一刻，是否也是对手阵中那位光芒四射的同龄人拿过的荣誉，至少现在，他还没有精力想那么远的事情。
哈维尔·阿吉雷走向马拉多纳，向他致以获胜的祝贺。他输得心服口服——如果我能拥有你手里的那些球员？这不过是在找借口，他能找到很多足球历史中发生过的以弱胜强的案例。今天的确赢不了，他快步走回更衣室。
“谢谢您科普克先生，我已经知道阿根廷取胜的消息。”尤阿希姆·勒夫刚刚走进新闻发布会现场，科普克拿出微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勒夫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现场的人还不多，不过1小时以后，马拉多纳也将来到这里。
勒夫喝过一口水，两手做桥，手肘搭在发布会的桌面上，转过头来继续对科普克说：“在这场比赛之前，我已经拿到了面对它们十足的办法。”说完泛起了笑容。
似乎不用夸大这支德国队在2010年展现出的坚韧和变化。早在2年前这种改变就已经出现了。无数媒体对他们为争夺优秀球员而使他们更改国籍的行为提出指责，但这本身又成为合情合理并使主教练进一步改造球队的途径之一。他们由此获得的很多优秀球员成为国家队人才储备的重要来源，但其弊端也同样被人看到。勒夫不信这些，那是他一个人并吸取无数经验后形成的足球理解力。
九、一闪而过半决赛
如果没有事先的安排，那些杰出的大比分赛事会发生在一些势均力敌的交战对手之间，实在令人感到奇怪。2月间葡萄牙队在巴西人的主场输掉了一个2：6，而英格兰人则在温布利球场成功复仇过克罗地亚，送给东欧人另一场5：1。或者没有太多巧合，德国人在小组赛中面对不那样强大的对手磕磕绊绊，出线以后反倒一马平川。他们万万想不到能在两个强劲竞争对手身上赚到8个进球。勒夫的球队让所有人惊呼值回票价。年轻中场厄齐尔一时间风头无二，他迅速成为这个夏天为人谈论最多的足球运动员。
3天以后，不，应该是3年以后。如果他们可以选择，一定要在半决赛赛场上击败西班牙。但他们仍然没能做到。西班牙人让他们再尝苦果。没有多少人能够预测到西班牙人能与荷兰进入最终的冠亚军争夺赛，韦斯利·斯内德是让这支球队在赛事中的既定战术发挥到极致的球星，他正是穆里尼奥上赛季建立伟业的功臣。他们依靠他的进球击败了苏亚雷斯的乌拉圭，长了两颗龅牙的乌拉圭锋线尖刀，在小组赛中仍然是靠他的进球战胜阿吉雷，而这次的经历更加难忘。全世界大多数体育新闻媒体会将他的动作作为全年赛事回顾的焦点，无论卡巴列斯愿不愿意承认，他用如此极端的方法，不但不会受到谴责，反而成为国家的足球新英雄。
“范·马尔维克先生您好，我是西班牙电视台的记者。我想请问你会在明天的决赛中布置同样的战术应对西班牙国家队吗？”
“你的身份会让你提出的任何问题都显得有趣，”范·马尔维克不闪言辞地说，现场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笑声：“如果能让我选择，我愿意自己年轻30岁，就算做出苏亚雷斯那样的动作会遭到舆论谴责，也渴望用我的方法战胜我的下一个对手。”
撂下了无数非议以后，还会有一场比赛等着所有人。或者时间的滴答行进，在这样的时刻里，让世界人觉得他们的生命都充满意义。
十、圣伊克尔的‘回复’
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在离开驻地的晚上接到了来自曼联主帅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的长途电话。曼联队要与他的母队瓜达拉哈拉芝华士竞技在墨西哥进行一场热身赛，这场热身赛的门票费用，正是埃尔南德斯转会曼联的一部分。曼联队极其廉价就得到了这一未来之星，埃尔南德斯接到通知需在7月下旬回到祖国与球队会合。墨西哥的世界杯征程让他有些无精打采，但对于一名22岁的年轻球员来说，他不会将这种情绪保留很长时间。自己祖国的球队整体实力不及对手是铁打的事实，或许靠他——喔不，至少不是现在的哈维尔·埃尔南德斯，一个未来传奇人物的名字，一己之力改变本国足球在国际赛场的将来。他收拾行李随队离开驻地，然后去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巴尔卡扎尔的世界杯结束了。兴许有人会提醒他，你在第一届大赛中拥有两粒宝贵的世界杯进球，这就是球员生涯最宝贵的经验，会有多少人做不到啊。埃尔南德斯坐在离开南非的飞机上，他只是想起了到来之时那满怀的憧憬。可能，他还有些舍不得，折回去买一个墨镜，来年为曼联队的主赞助商拍一则广告？他是这么想的，但飞机不是这么想的。
“你看决赛吗？”贝拉发来的短信，他没有取得一粒世界杯决赛周的进球。离决赛打响还有4天的时间，埃尔南德斯心想：如果我能打这场球，那我肯定看！他简短回复了一句：在飞机落地以前，我只想看《生活大爆炸》。
哈维尔·阿吉雷则坐在另一架飞机上。他已经向墨西哥足协提交了辞职信，给国际足坛不小的惋惜声。十分钟前他刚刚给西班牙主帅德尔·博斯克发去了短信，祝贺西班牙队闯进世界杯决赛。他明白这个道理，很多时候天难遂人愿，不仅仅是运气；他想创造历史，但有心无力。
“谢谢你哈维尔，祝你一路平安！希望你还能回到西班牙的联赛执教，这里随时都欢迎你。”老帅博斯克年近60，回复内容简短而充满感情。这两位曾先后执教一座城市两家杰出球会的异国同道之人，早已结下深厚友谊。此时的德尔·博斯克，在为球队的首发中锋位置关心球员的状态。
很多人都在关心西班牙阵中的一名球员。这支在世界大赛中屡次被人看好又总令人失望的球队，在两年前靠着他的青天出鞘一剑拿下了德劳内杯。那个进球的画面被摄像机准确定格在历史中，成为国家队训练营里的重要元素。但如今，这位跳过德国守门员，霸气十足的‘风之子’饱受伤病和球荒困扰。很多报纸给出了受到俱乐部拖累的原因，也有许多声音直接指向博斯克，‘这是老帅的用人选择，他拿不到首发机会，是老帅希望国家队能复刻巴塞罗那的前场攻击阵容’。无论什么解释，‘风之子’已经剪短了头发。这位绿茵王子面目清秀，早在1个月前，就出现在了埃尔南德斯与卡洛斯·贝拉同时关注到的电视节目中了。但他很难说得清，他在国家队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伊克尔·卡西利亚斯在一边整理他的门将手套。在南非的最后一堂训练课后，西班牙球员耳边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小，大多数球员都选择在训练后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空气清爽还伴着微风，卡西利亚斯的脸上并没有成片的汗色。这个已经在过去整十年中，成长为世界超一流门将的男人，依旧保有成熟、稳重、低调、自信的品格。或者不是大场面见多了，人生来就是这种性格——人们通常称呼他们为‘大场面先生’。
罗本？是卡西利亚斯放在旁边的手机。他的电话里至少存放了几万人的联系电话。这会儿是罗本发来的短信？他们在1年前还是队友。荷兰人离开皇马的时候，他说过的这句话很多人都会记得：“让罗本这样的球员以这种方式离开，是皇家马德里队的耻辱！”卡西利亚斯还没点开，已经在心里偷笑了——这家伙这会儿能发什么给我？他等了足有2分钟，还是点开了：
“亲爱的伊克尔，如果明天我获得单刀球，你会放过我吗？还是像你们对付梅西那样，手里会拿一把枪呢？”
我该怎么回复他？还是不用回了吧。还是得回一个？这算得上刺探军情么？卡西利亚斯左思右虑，还是拿不定主意。手套已经清理完毕，就像刚买的一样（市面上有的卖么？）。哟，快8点了，他突然觉得肚子饿了，赶紧把这个事儿放在脑后吧——拿起手套起身就进去了。
将晚了，最后一天，最吵闹的地方是电视机前啊。球场片刻宁静，只有里面设立的零散的纪念品商店。两支球队的驻地比之前的每一天都安静得出奇，他们都在等最重要的时刻。
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过去的每一天都让纳尔逊·曼德拉在失落中看到了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上演的悲喜剧。这位‘活着的祖先’一生的经历实在太丰富了，他像每一个在赛场上奋进的球员，拼劲要让自己争取的历史不再被改写。但这个为了南非的人而活下去的老者，却救不了自己的孙女。他难受了很长时间，等到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国际足联邀请他，出席在南非国家体育场举行的世界杯决赛闭幕式——方式则是直升机。
也许只有时间能给出这样的答复。三百年前的领袖享受不了直升机的待遇，三百年后的大赛，当时的领袖却可能已经生活了近两个世纪！他从电脑屏幕里蹦出来，给那个时候的年轻人以惊喜。当纳尔逊·曼德拉的身影出现在球场上空时，人们不知道究竟还要不要等一场足球比赛的开场哨？如果领袖的意义高于一切，人们还有何必要将足球视作文化？领袖就是文化。
“在纳尔逊·曼德拉出现在南非国家体育场的上空以后，人们所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双方的运动员已经走出了球员通道，我们将看到这个星球上将足球踢得最华丽与曾经将足球踢得最华丽的两支球队进行最顶级的较量。所谓事实胜于雄辩，将足球送进对方的球门，才是足球这项运动要给出的终极答案，今晚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答案也即将为我们揭晓，谁能最终将决胜一球送进对方的球门里边！”来自中国的足球评论员。如果这个亚洲大国曾经的领袖在天有灵的话，他在一百年前自己所读学校保持了守门员零失球记录，现在的他决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只能作为旁观者去‘口述足球’，而无从参与。
罗本走进了卡西利亚斯，他向前队友眨了眨眼睛，两人的握手时间长达1.2秒。罗本可能很大声的在卡西利亚斯的耳边留下的一句话，但却没人能听得到，弄得卡西利亚斯痴笑半天。很多媒体捕捉到这个镜头时都在猜测，一如马尔科·马特拉齐对另一位巨星所做的那样：“回得真绝！”不过，充满了友谊。
德尔·博斯克在国歌以后就坐回到教练席的位置上了。这片赛场就快要扫光了，他和他的孩子们顽强地站到了今天。费尔南多·托雷斯最终没能进入球队的首发阵容，西班牙场上球员中共有6名来自巴塞罗那的球员，再算上世界杯后4000万欧元身价转入俱乐部的球队头号射手大卫·比利亚·桑切斯，德尔·博斯克的足球方案一目了然。根本无需用‘亲皇马’或‘亲巴萨’这样的世界球迷分类来判断博斯克在足球上的喜剧天赋。他所做的，一定是在严肃足球逻辑支撑下，要实现的一种一以贯之的方法。
德尔·博斯克在回到教练席前，两眼始终盯着自己的孩子安德雷斯·伊涅斯塔。目光深邃地看透了时间的轮回，还将在不长的时间后，告诉他一个他视之为完美的答案。他抓着上衣内侧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慢慢弯下了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