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看着像有读心术般的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顿时让我的脸像被点燃了一把火。我落入了他清澈如溪的双眼里。我知道,此时被点燃的不止是我的脸颊,还有我沉寂许久的心。他在我心里放了一把火,焚烧了我心里的一整个天空。后来我从顾玄的口中才知晓,那个叫作苏蓝的是段落爱了十年的女人,却在四年前飞往国外的一场画展后销声匿迹。我终于明白段落为何始终这般冷情的原因了,他的心,怕是在经历了担忧、焦急、寻找,最后只能无奈等待的各种煎熬后,温度才到达零下几千几百的冰冷吧。我突然为他的过去心痛起来,为他的爱同情起他来。这样在人前散发万丈光芒的一个人,在黑暗的夜里怎样独自饮泣着不为人知的泪水。
在我为段落心有戚戚的同时,顾玄再一次在我的心里投放了一颗炸弹。他说,“蓝纺,或许我们真的像段落说的那样,其实很般配。不妨,我们试着相爱吧。”不是疑问,不是嚣张的气焰,不是轻飘水面的浮萍。此刻的他像是小心翼翼地怀揣着自己一整颗心的懵懂少年,对我说,“不妨,我们试着相爱吧”。很久以后,我都丝毫不怀疑当时撞进他漾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点紧张的双眸时,那份我愿意相信的心情。
是的,我愿意相信初次见面却给了我一整片刹那间亮起来的天空的他,顾玄。
E
段落一直很惊讶也很鄙视我与顾玄快速发展开的关系。每当顾玄在我告诉他还有多少分钟就下班后,便准时开着他的LexusES350出现在公司楼下。很多次段落在我走出办公室后,又神速地在我之前出现在顾玄面前,这时候我和顾玄就会很有默契地露出一脸惊叹的表情,我们都知道这表情的含义——果然是会走路的怪物,并且急剧上升到会飞的地步。然后就会看见段落被冰封住的脸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我猜此时如果段落手上有刀,他一定会把我和顾玄先X后X,然后把我和顾玄,一个扔到天涯,另外一个理所当然丢到海角。
可惜的是,顾玄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每次都会在看见我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张开双手等待我投入他的怀抱,最开始我还有些为段落也在旁边而觉得不好意思,待知道真相后我也会很配合地张开双臂飞快地从公司门口奔向顾玄的怀里。我们刻意忽略掉身边段落瞬间沉下来的脸,有些夸张地耳鬓厮磨起来,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上顾玄的车离开。这一次也不例外,然而就在我们完成了一系列程式化的动作之后,准备上车的时候,段落抱着手臂对着我们说道,“我找到苏蓝了。”
我明显感觉到手还牵着我的顾玄身子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地,他用一种很镇定也很惊讶的语气,伸出双手搭上段落的肩,“段落,祝你好运。”在两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当初的疑问,为何顾玄不是详细地盘问段落是如何找到苏蓝的过程,而是以一种我万分诧异的口吻祝他好运。
我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向着公寓入口的方向走去。身后的顾玄也没有开口,或许我们都意识到,在此之前还如胶似漆的我们之间,出现了一条裂缝,就这样横亘在昨天还紧紧相拥而此刻却沉默的彼此跟前。我心里的难过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像是有一根鱼刺梗在了喉间,流了眼泪却哭不出声来。我独自走到电梯里按了四十三层,顾玄没有跟上来。
女人的第六感在某些时刻真的是一种很灵验的存在,可是此刻我万分不愿意接下来的剧情如我所预感般发展。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去面对,让我静一静,哪怕是一分钟,不,一秒钟都好。
我脱下沉重的外套,走进浴室里洗了澡。没有如同以往去寻找吹风,而是蜷缩在了落地窗前望着四十三层外那曾经震撼过我生命的天空。然而此时的它却是泛着一种略带昏暗的青色,该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吧。头发上的水渍顺着发尾滴在木质地板上,连同我的泪。我细数着与顾玄这一起走过的两年多的光阴,才发现自己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他有没有深爱过,又或者有没有恨过。所有的所有,在迟到太久的今天,终于让我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
电脑桌上有没有燃尽的烟芯,在黑暗中散着冰冷的光的屏幕上是一封打开的邮件。
收件人:蓝纺。
发件人:顾玄。
主题:对不起,我爱过你。
内容:蓝纺,就像前些夜晚我对你说的那句话一样,来生若是遇见你,我一定不再爱你。因为我的爱只会让你遍体鳞伤。我有听见你那天说的话,你说你猜中了这过程,却猜不中这结局。就像那只猴子对紫霞仙子一样,我爱你却不能爱你。我要结婚了,是苏蓝。她回国了。我知道自己不该招惹你,但是第一次见到你时那种感觉真的让我舍不得错过。我失了心智,忘了自己是一个背负着太多责任的人。我是个该千刀万剐的罪人。与此同时,坐在全市最大投资公司的三十层总经理办公室里的段落,犹如一具失了灵魂的尸体,瘫坐在办公椅里。桌子上放着一张喜帖,红色的RosaRossa喜帖下压着一个粉色信封,J市C区XX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段落亲启,苏蓝寄。喜帖上面尤为刺眼的字眼——新郎:顾玄,新娘:苏蓝……
F
蓝纺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大的洗劫之后,拖着久病初愈的身子赶赴了顾玄的婚礼。段落在婚礼的前两天飞往国外,蓝纺知道,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去逃避掉足以吞噬自己的残忍。蓝纺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没有谁注意到蓝纺,她安静地等待最后看一眼她又爱又恨的人。
婚礼进行曲在漫长的十分钟后响彻朝阳公园整个上空,蓝纺脑海里却想起了初时顾玄在她心里点燃燎原大火的天空,此刻却是阴云密布地出现在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挂着喜气洋洋的表情的婚礼现场。蓝纺空洞的眼神导致她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现场的气氛在新郎挽着新娘出现在人群面前时被推向了最高潮。蓝纺看见一身白色礼服的顾玄扶着一个娇小的穿着婚纱的女人,她没有忽略顾玄此时的小心翼翼和苏蓝脸上幸福的表情。却在下一秒视线定格处,僵直了身体。
所有人都看见了苏蓝有些摸索着走上了舞台,被扶着的手略微发抖地握着顾玄。最后,眼神焦点落在了苏蓝的眼神上,那是一弯清澈的湖水,震撼人心的是,是一波死水。苏蓝,她的双眼在四年前为了救一个她所爱的人,不顾家人的反对将眼角膜捐献给了因为双眼失明导致生命垂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正是此刻挽着她小心翼翼步入大家视线的,顾玄。顾玄在四年前因为一场大病导致整个世界成了不见天日的暗黑,辗转多个城市却依然无法寻找到合适的眼角膜。苏蓝在顾玄依然昏迷不醒的时候,去医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医生检验了自己的眼角膜。有些庆幸却也让苏蓝挣扎不已的是,她是唯一一个眼角膜吻合顾玄需要的人。医生在让她尽快作出决定的时候,也说出了足以炸毁掉苏蓝之后的一整个世界的话,医生说,“苏小姐,如果你确定要用自己以后的光明去换他的性命,请你在三天内作出决定,生死不等人。”
在苏蓝的世界里,顾玄是一个她爱了十年的人。只是顾玄一直不知道,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苏蓝和段落是天生一对。但是,所有的人不知道的是,每当段落牵着她的手走向从初中时期就是好友的顾玄时,苏蓝望向顾玄那极力掩盖的深情眼神。因为段落先一步遇见苏蓝,因为苏蓝默默爱着她第一眼就对上眼的顾玄,因为顾玄那时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因为很多因为,苏蓝不得不压抑自己的苦恋,只为每次都能借着段落靠近顾玄。
直到六年后顾玄因女友爱上了别的男人而生了那一场大病。苏蓝在经历了一夜的挣扎之后,毅然决定为她多年来无法结果的爱情付出。她哭泣着跪在地上乞求医生能为她保守这个秘密,在给段落发了当下便要飞往国外去参加一个画展的短信后,躺上了冰冷的手术台。在那之后,她在那个医生的护送下去了身居国外的姑姑家。或许是因缘自有巧合,顾玄在重见光明之后的第二年,因公出国到了苏蓝所在的国外小镇。在此之前,苏蓝一直让姑姑给顾玄发着短信,以一个陌生的关心着顾玄的人的身份。当顾玄下飞机看见相约好要接机的一直在关心他的苏蓝时,心里不无惊讶与震撼。从苏蓝口中得知她也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双眼时,顾玄当时的心里有的只是好友之间的疼惜。苏蓝像那时乞求医生一般希望顾玄不要将她的任何讯息透露给在国内的段落。顾玄受不住学时好友苏蓝的泣不成声,沉重地接下了这个秘密。自此两年,他往返于自己与苏蓝的所在地。
而在国内的段落也因顾玄常期居住国外与他断了联系,在那一次酒会上不期然的重逢,是段落和顾玄都没有料到的。顾玄没有料想到会在这一次实则无关紧要的商务酒会上重逢段落,更没有料想到会在同时遇到激起他心里千层波浪的蓝纺,于是他放逐了自己游离的心,游向了站在河对岸的蓝纺,对她说出了“不妨,我们试着相爱吧”的话语。只是顾玄更加没有料想到的是,某一天接到医院履行公事复查的通知时,遇上了返回医院看望自己女儿的医生,当年那个为他主刀的医生。他在得知对方是当初让自己能起死回生的救命恩人时,异常激动地道出了感谢之语。却在下一秒听到对方的话后,整个人犹如雷劈。
那个医生说,“呵呵,你不用感谢我。当初救你的人是个女孩,只有她的眼角膜与你的眼睛需求吻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爱你,哭着求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名字,给我的震撼太深了。她叫苏蓝。”苏蓝在失明前画的那幅画——在夕阳西落的海边,一个长发飘起的女生双手挽着各自端坐两边的男生,女生柔弱的背影散发着幸福的气息。画的名字是,情人的爱。段落以九百五十万的价格拍下了苏蓝最后的作品。他所有跟苏蓝有关的记忆,定格在了这副无限温情的画上,以及那足以抽空他一整个生命的喜帖,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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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落选择了逃避,而我选择了面对。我需要极致的残忍来麻木自己疼痛不已的心。当看见新郎吻上新娘的唇时,我的泪洒落了一地。像是满意于这个结局,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朝阳花园,也离开了顾玄此后千百个与我无关却能纠缠我一生的生命。
我在段落的办公室里看见了那幅画,它被悬挂在办公桌后的墙壁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隐约看见了那行所有人都未能看见的字。
血落,仿若花色
壹
她是一个穿越在生与死的桥上的人。她的生命在8岁时遇见“桥将”的那一刻起,就不再仅仅属于她自己。
“桥将”只有40岁左右,在她8岁的时候把像一只小野猫似的她从街上捡回来。从此,她成为了一名杀手,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
贰
他拿着手中的阻击枪,头上飘着烟丝形成的雾。双眼望着窗外——今晚,又会有一个人将要消失。
他是“桥将”最得意的杀手,弹无虚发。在10岁的时候当上了杀手,只是,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失忆了。于是,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冷酷杀手”,没有一点亲情的记忆。
目标是一位男子,岁数不大,但从已经微微秃顶的头可以看出他心事重重。而他的任务,就是让目标带着那些秘密永远消失。
枪声刚过,目标准确的倒下了。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镶想在墙上。
他们是在一次任务中认识的,“桥将”觉得他们会合作愉快,就安排他们一起完成任务。令“桥将”满意的是,每次任务都利落完美,让警方找不出一丝破绽。
叁
在一个混沌周末的早上,“桥将”打来电话,他们又接到了一个任务:晚上枪杀NorthBox集团的董事长。这次的任务十分危险,因为对方的2名保镖丝毫不逊色于他们。当莫渕听到后,竟有一点担心漠寒,这种感觉,奇怪。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你请客喽,莫渕?”她有些顽皮地说。莫渕是他的代号。
“嗯。”他点点头。
出了门,走在路上,就像平常人一样。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对“郎才女貌”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勾魂杀手”。
“你喜欢童话么?”莫渕问道。
“啊?我啊,还好吧。你喜欢童话?”
“嗯,是啊。童话会让人向往。”他低下头,笑了一下,“对了,漠寒你喜欢什么?”漠寒是她的代号。
“我喜欢穿白色的裙子。”漠寒笑笑说。
路过一个花店,莫渕走进去。
“老板,有桃花么?”
“没有。”花店的老板摇摇头说。他有些失落地走出来。
“你还喜欢桃花?”漠寒看到后问他。
“是啊。可惜没有。”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许多桃花,有时间我去采一束给你。”漠寒笑着说。
“谢谢。”
肆
“如果我在行动中牺牲,你会怎么样?”
“我啊……当然是为你报仇,然后……我还没有想好。”漠寒有些调皮地笑笑。
饭店到了,走进,点菜。
莫渕好像有些热了,挽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面有一条短短的疤痕。
“那是怎么了?”她指着他的手臂说。
“小的时候不小心划的。什么时候划的,我不记得了。”
她怔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菜上来了,他们开始用餐。
伍
下午,阳光昏暗,令人头晕。他们走向目标附近。
“一会的任务,要小心。”莫渕把住了漠寒的肩膀。
“好的,放心,我会小心。”
莫渕笑了,笑得有些落寞。可能是杀手特有的孤漠。
走到高楼对面,上了楼,坐到了目标出现地点对面,架好枪。这次,隐蔽的地点非常不安全,很容易暴露自己。
目标从一辆黑色的车上下来,一支枪瞄准了总监,另外一支瞄准了其中一个保镖。
两声枪响,两个人应声倒地。剩下的一个人马上反应过来,开枪反击。
又是一声枪响,一个人倒地。
是莫渕!
其实保镖想要瞄准的是漠寒,但莫渕发现了,所以在枪响的一霎那,扑上去挡住了子弹。
陆
漠寒愣了,再转头,保镖已逃远。
“莫渕,你没事吧!”她快速地俯下身,抱起倒地的莫渕。子弹已深入心脏部位。
“没,没事。”他强笑了一下,“试探你,你是不是按着你说过的做,替我,报仇。”
漠寒哭了,一滴泪水落在莫渕的脸上,他努力伸手想要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可是当手伸到上方的时候,无力地垂下。
柒
她决心要报仇,给莫渕换上了雪白的衬衫,放在旅馆的床上。
她找到了保镖的藏身之处。
晚上,月色冰冷。他们对视在后院。
保镖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拿起枪。
她看见那一瞬间很像莫渕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后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两人同时中弹,她因为愣了一下而失去了最佳时机。
保镖倒下了,她捂着手上的肚子,觉得有些麻木,并没有多疼。低头开了开留下的血,心中一颤。
捌
走到他身边,他躺在床上。床很大,他躺在左边。
虽然这么近的距离,但仍然感到很远,因为已经阴阳两隔。
她久久地,望着平躺着的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用手扶住旁边的墙壁,一滴血落在了他白色的衬衫上。散开,婉转仿若桃花,血色桃花。
感到太疲惫,爬上床,躺在右边,静静地,永远地睡去。
衬衫上,血色仿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