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贺纹终究是大姑娘,她脚步一顿之后,便神色如常的转身,往厢房里去等候了。
自这天以后,贺绣的日子便好过了起来。
虽然温夫人对她也不见有多好,家里上下奴仆也还是之前那种不温不火的样子。
但贺绣的饮食起居较之前有了极大的改善。她的份例菜里面渐渐地有了她爱吃的东西,粟米粥也改成了粳米粥。天气越发的寒冷了,她的饭桌上居然有了鱼。
而且最让她开心的是,她的父亲贺彦又升了职,公务越发的繁忙起来,后院之中几乎不怎么进来。
温夫人跟前也没那么多事儿了,陈氏闲暇时候也可以过来瞧瞧她,母女二人在温暖的屋子里对坐聊天,是贺绣最开心的时候。
这日午后,陈氏照例又来贺绣房里。
祝嬷嬷端着两碗热热的香茶献上来,恭敬地行礼:“如夫人,请用茶。”
“好,多谢你了。”陈氏对祝嬷嬷很是客气,接过茶来后,又笑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阿绣说说话。”
祝嬷嬷答应着带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鱼贯退出并带上了房门。
陈氏端着茶盏含笑看着贺绣,温柔的说道:“阿绣啊,有件事情娘心里很没底,所以要问问你呢。”
“娘,您跟女儿说话还用得着拐弯儿么?”
陈氏笑了笑,继续说道:“阿绣啊,娘听说,谢家的三郎喜欢你?”
贺绣撅了撅嘴巴,摇摇头说道:“娘啊,我这辈子都不想给人家做妾的。”
陈氏笑着摇摇头又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说这种话?”
贺绣跪行几步靠到陈氏的怀里去,低声问道:“娘,凭着你的品貌出身,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成家不难啊,你为什么会甘心给父亲做妾呢。你看你,不仅要伺候夫人,还要看那个女人的眼色。娘是有聘嫁之礼,外祖父的家产都做了娘的嫁妆,进了这道门却连一个陪嫁的媵妾都不如呢。”
陈氏轻笑道:“傻孩子。你外公和舅舅忽然就死了。我陈氏族中却还有族伯兄弟等人。若是当时没有太守作保,我能跟了你父亲,你觉得你外公的那些田产会在咱们母子三人的手里么?如今那些族伯们惧怕贺氏大族而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已经是你外公在天有灵保佑着我们了。”
贺绣好一阵郁闷,这个乱世里,一个女子若没有家族的依靠,是一日也过不下去的。
想想在义兴郡时陈氏族人的嘴脸,贺绣暗暗地想,纵然自己要置办财产,也要找个可靠地人寄在他的名下才行。否则一旦被查出,自己和母亲名下的这些东西依然属于贺氏家族。
陈氏看贺绣想事情想的出神,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髻,问道:“阿绣,那个王家的三郎……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贺绣轻笑道:“娘,这些日子府中关于我和谢三郎还有王九郎的事情,都有什么说法?女儿好生奇怪呢,娘亲说来听听吧?”
陈氏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府中的说法多了去了。有人说王九郎是从老夫人的宴会上便瞧上你了,那日在城外的聚会中他带你走,便是想收你为侍妾。”
贺绣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问:“还有么?”
陈氏叹了口气,说道:“自然还有。不过说的最多的是谢三郎。我前面书房的人说,谢三郎是叮嘱了大郎君的,说等你长大两岁,便接你过去。”
贺绣这下笑不出来了,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娘,你可知道父亲和大郎君心里是什么意思?”
“你父亲自然是中意谢家三郎的。谢家本来便想跟我们家联姻,那日谢氏阿碧来便是一个试探。不想阿碧没入得大郎君和二郎君的眼。后来你父亲有心把阿敏许给谢三郎。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你便过去做个媵妾,此是上上策。你们姐妹二人齐心协力,谢贺两家永世修好,我的心也不算白****。”
贺绣轻笑一声,摇头道:“娘,我这辈子是绝不给人家做妾的。要嫁的话,我一定要做那个人的正妻,我不会叫任何人主母。而且,我的郎君终其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陈氏一愣,转头看着自己女儿脸上淡淡的笑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话若是叫外人听见了,还不笑掉了大牙?”
贺绣平静的看着陈氏说道:“谁要笑就笑吧,反正这事儿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去给谁做妾。”
陈氏看着自己养了十三年的女儿,恍惚中觉得是那样的陌生,她回头看了看周围,女儿房中一切如故,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她便伸手拉住贺绣的手,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道:“阿绣,以后这话不可再说。若是让你父亲或者兄长听见了,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贺绣知道自己这番话是把陈氏给吓到了,于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娘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乱说的。”
陈氏吁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是谢家的三郎还是王家的九郎,对我们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儿。如今他们两个都对你有些特别,这让你在家里的地位有所不同。可阿绣你一定要明白,不管是王九郎还是谢三郎,他们将来的妻子都是高贵之女,绝不是你能想的,明白么?”
明白么?
自然是太明白了。
贺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陈氏见她这样方才放了心。
此时外边有丫头来找陈氏,回说道:“如夫人,夫人有事叫您过去呢。”
陈氏忙站起身来叮嘱了贺绣两句方出房门。行至院门口时又住了脚步,回头问祝嬷嬷:“三姑娘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可都好?”
祝嬷嬷有些纳闷,但还是低头应道:“回如夫人,三姑娘都好呢。”
陈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屋门,叮嘱道:“好生照顾她,我总觉得这孩子似是有无限的心事一样。”
祝嬷嬷忙应道:“是,奴才记住了。”
送走了陈氏,祝嬷嬷把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分派开来,自己则端了一盏茶进了贺绣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