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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影

明光晴与明容之所以有关联,是因为曾芬。

曾芬是门房的女儿,由于明光晴的家里离学校稍远一些,光晴妈妈曾经让光晴在曾芬的家里寄膳,每个月会交给曾家一笔合理的餐费,有时光晴妈妈还会买很多鸡蛋或其他食材交给曾家,吩咐曾家可以将这些煮给光晴与其他的小孩吃,因为听说曾芬家的中午经常吃腌菜,光晴妈妈希望曾家能给自己的光晴加些有营养的菜,比如多加一个煎蛋。但曾家整个月下来,只给光晴吃过一个鸡蛋。最令光晴妈妈无法接受的是,曾家给自己的孩子们吃蟹仁,给自己的光晴与另一个寄膳的女同学迟丹妮吃蟹脚。

不过也由于这段短暂的寄膳时光,明光晴与曾芬形影不离过,因此缔结了女孩间基本的友谊。

自从明光晴与明容的友情越来越火热后,她们同时将其他女朋友抛到脑后,恰巧她俩住的地方离得特别近,两人如胶似漆得如同连体婴。

明容的父亲明康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小型石材店。有时如果明容不回家吃饭,她会带明光晴一起到自己的店里吃中午饭。明容的成绩并不理想,性格乖张古怪,很多老师或长辈都反对光晴与明容交往。

明光晴多多少少有些被明容影响。她渐渐不再盲目自卑,有了自己的理想追求。

太过靠近的热爱,会烫伤两颗认真的心。然而,对对方始终相信着,无论其他女孩如何挑唆离间。

明容在家中排老二,上有脸蛋俊俏的姐姐明琦,下有性格可爱的妹妹明珍。虽然汕头是最早开放的经济特区,但有些封建思想依然盛行。比如,女人必须生出男孩。明容的父亲明康在外面有女人,令明容的母亲曾敏寒透了心。夫妻常年分居,一直闹离婚,母亲争着要大姐明琦,父亲争着要自己最疼爱的老幺明珍,夫妻之间吵架的内容常围绕着这个话题。听在耳里的明容很受伤,每次父母一吵架,明容都会找光晴哭诉。

也许是婚姻不幸,曾敏的性格异常阴厉,她对小孩子很冷漠,见到漂亮的小女孩会特别反感,比如明容的挚友明光晴。明光晴有点怕曾敏,每次去明容家里玩,会先问曾敏在不在家。

曾敏的化妆品一应俱全。光晴每次去明容家里玩,明容和明珍总是带着光晴去母亲的房间玩化妆打扮。

因为认识了明容,光晴认识到另一个世界。原来,有人的父亲母亲感情不和常年分居,有人的母亲不会在家煮饭给自己的孩子吃,有人要常年担心自己随时可能被抛弃。

明家的三姐妹都喜欢看言情文与漫画。虽然光晴家订的医学杂志里也有几篇情感故事,但明容家订的言情杂志才是真正的言情。光晴更喜欢看明容家的书刊,里面的内容更容易看懂。

光晴看完医学杂志里的成人情感故事,总是不解,找妈妈问。“什么是初潮?”“什么是接吻?”“什么是爱情?”

光晴妈妈都是闻之色变,板着脸喝令光晴不许再问。

“妈妈,我将来要跟那个哥哥结婚,生两个小孩。”

“不害臊!女孩子家竟然说这些!”

大人越避开不谈的事物,小孩越有好奇心。光晴通过其他的方式,渐渐懂得了那些禁忌事物的意思。她越来越清楚哪些事物是大人们不愿意让小孩子知道的禁忌,她越清楚,便再也不会去问母亲。

小孩子的确单纯,却不代表他们对成人世界的风月一无所知。他们有作为人类应有的本能。他们会通过各种途径去得到答案。

光晴曾与明容明珍毫无忌讳地谈着爱情,她们都憧憬着未来,祈愿快快长大到恋爱的花季,便可以与期待已久的王子相遇,相爱。

光晴与明容都爱王子,未曾想将来会爱上同一个王子,等待她们的是爱情的残忍,事实并非儿时玫瑰色的情梦。

明光晴每到暑假都吵着要回母亲的老家与自己的表妹们相会。光晴只喜欢小姨家的表妹们。

那群表妹崇拜、热爱光晴,她们觉得这位表姐是惊为天人的,无所不能的,这位表姐永远穿着漂亮的裙子,她的容颜犹如古典佳人令人沉醉。光晴喜欢被表妹们崇拜的感觉,在表妹那里,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几乎全是对的。

有些男人喜欢跟崇拜自己的女人交往,道理同此。在一个常常被否认自己的地方,即使那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人们也不会觉得那是安乐窝。

母亲的老家那边有很多亲戚,每次回老家,光晴只想直线抵达小姨家然后赖着不走,如果母亲在其他亲戚那边呆太久,光晴会毫无掩饰地摆着一张臭脸催母亲早些带自己去小姨家。

大舅母见状会冷冷一笑:“是啊,还是自家的姐妹亲,难得来一次老家,也是完全驻扎在你们的小姨家。”

光晴妈妈曾不止一次要光晴收敛自己的表情,不要一生气就摆臭脸。多年后的光晴已练就喜怒不溢于言表的本事,在微笑里藏着莫测的心计。有得有失,成长本是一场永远达不到完美的剧本。

明容越来越爱光晴,友情爱到深处也似爱情,不许光晴与其他的女孩交好,如果光晴令明容吃醋了,明容会很愤怒地跟光晴大喊一句“绝交”。如果赔了笑脸还被明容不理不睬,光晴也觉得窝火,本着“谁怕谁”的倔强,光晴也不再理明容。

每次都是明容先打电话跟光晴闲聊调侃,完全不提闹绝交的事情,在笑声中她们的友谊不露痕迹地恢复了。

连明珍都觉得姐姐明容的脾气太臭,对光晴过于放肆,要明容改一改。明容浑然没听进去,她觉得光晴与自己虽然感情经常小打小闹,但从未真正分手。

入了小学五年级,同桌皆是三人制。光晴与两个男孩同桌,她坐中间,左边是龚宇,右边是董泽迪。龚宇长得比泽迪秀气,人也比泽迪好“欺负”,有时龚宇还会主动“惹怒”光晴,使光晴对他粉拳相向。

同学们都在笑谈光晴与龚宇,说他们是老公老婆。光晴极力否认,却又偷偷往后看荆泳的表情。

荆泳的表情令光晴满意,又令光晴心疼。

傻瓜,再说一次你喜欢我吧,为什么你对我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令人越来越难猜。我还不够优秀,不敢随波逐流地对你说,我欣赏你。也许会在某天,我变得足够与你匹配,到了那天,我会坦诚地对你说,我在乎你。

有人别有用心地对荆泳描述龚宇与光晴的八卦,追问荆泳对光晴的看法。荆泳幽幽一笑,冷眼看着追问者们,不置一言。被追问久了,荆泳冷言道:“我对此事没看法。非要说有,我只能说,不关我事。”

光晴听在耳里,停止了思绪。

不关他事。

命运在这个阴晴不定的时候,再次给光晴一个可怕的噩梦。

光晴的晴天因为此事,阴霾难散,心理上有了历史性的转折。

那个很寻常的上午,光晴做完广播体操,与明容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曾芬有事叫住明容,要光晴先走,光晴先慢悠悠地走,走了一些距离,回头张望明容的踪影。

张望了数秒,仍见不到。突然,一个同班男生林杰的头撞上光晴的眼睛。

光晴依稀看见,同班女生吴丽倩在边上笑,林杰也回头朝丽倩笑。是吴丽倩用力推了林杰。

大概有十秒的时间,光晴的眼前一片金星,她完全看不见东西,险些站不住。一旁经过的同班同学杜曼连忙扶住她,关切询问。光晴等恢复视力后,对杜曼微笑摇头。

第二天,光晴起床看镜子时,失声尖叫。

她的五官之中,最动人的部分是眼睛。为什么一夜之间,有一团紫色淤青附在她的左眼上?世界仿佛在电闪雷鸣,光晴想起昨天被林杰撞了眼睛。

光晴实在不想去学校见人,但妈妈怒火中烧,要带上光晴去学校找林杰理论。

自从小学五年级,光晴的班主任已经换人,是一个名叫纪冬的年轻女教师。纪冬对这一班的学生鲜有笑容,稍有不合意,便破口大骂学生,即使连光晴这样乖巧谨慎的女生,也常常被纪冬当众怒骂。

光晴很怕纪冬,隐隐觉得即使母亲带上自己去找纪冬给个公道,可能收效甚微。

纪冬瞥见光晴的伤情,脸上并没有关切的表情。反而其他班的班主任,纷纷关心起光晴。

纪冬让光晴去班里找林杰出来。光晴的脸霎时滚烫。无可奈何,她捂着左眼走进班里,请其他同学帮自己叫林杰出来。

林杰在办公室里忙说了几次:“我不是故意撞光晴的。”

纪冬不置可否,只是问光晴的妈妈有何作算。

其他班主任纷纷说起林杰。

“不是故意杀人的都要判刑呢。”

“你该叫家长来商谈如何赔偿。”

纪冬却说:“不用叫林杰的家长,林杰不是故意的。光晴你今天回去休养吧,用热鸡蛋敷一下眼睛。”

光晴妈妈在回家的路上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的,连是非都分不清。你也真是,走路怎么不小心。”

光晴撇了撇嘴:“是吴丽倩推林杰撞我的。不过她大概也是‘不小心’。”

光晴妈妈更加火大:“那你刚才干嘛不早说!真是懦弱!”

光晴也知道自己懦弱,那时却难懂自己在恐惧什么。潜意识里知道纪冬不会为自己主持公道,她不想多说。

明光晴自幼便是男孩子爱慕的对象。在幼儿园时,常常被小男生强吻。有时,男孩会突然将她压在地上,吻她的小嘴;有时,几个男生跟她坐一起,会乘老师不注意,强行亲她;有时,那一个叫慎堃的男生会不顾她的意愿,捧起她的脸强吻她。光晴有时会很生慎堃的气,吃饭时故意避开慎堃,而慎堃,则会痴痴望着光晴,光晴跑去哪桌,他就跟到哪桌,直到光晴不再换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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