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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华

直到那个中午,在车站等车,忽有一道白光从明容的眼前经过。

明容抬起头,惊愕不已。

她看到了天使的右脸。

心中粉红色的匣子刹那开启。

暑假的一天,明容走到车站等车,惊喜发现那个男孩提着一捆教科书,也在等车。

明容悄悄观察了男孩的教科书,原来那个男孩是高中生。

车子来了,男孩步伐翩翩地走上公车,车子有点挤,明容站在男孩身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司机一个急刹车,明容踩上男孩白得像刚买的球鞋,手还扯住了男孩的白衣。男孩脸色有些不悦,瞥了明容一眼,而后把目光望向别处。

明容紧张极了,连对不起都忘了说。

离童话就差一步距离,可惜自己不是那个能令王子动心的公主。明容怅然叹息。

明光晴依然乐于当一个无害无存在感的乖宝宝,一被男孩搭讪她会觉得压力很大。朋栋见光晴对自己爱理不理,渐渐不再到光晴的班里找光晴。光晴想克服自己见到异性就会羞涩无语的弱点,却克服不了。

班里的大部分女生不喜欢光晴,尽管光晴风格朴素、真诚正直。

比如,一群女孩聚在一起吃西瓜。她们会唤光晴旁边的明容吃,故意孤立光晴;各种活动上的找搭档,她们不会找光晴;光晴要是换书包或换发型,那群女生甚至敢当面嘲讽光晴。

光晴已不再是小学时那般软弱。面对有些长舌妇的诋毁,她就表面与明容闲聊,实则指桑骂槐反击回去。见那些长舌妇脸色有变,光晴甜甜一笑,目光里含着优雅的轻蔑。

既然那些人对自己不尊重,自己没必要摆出低姿态,以她们小人的逻辑,她们不会联想到她的忍让是君子之量。

有一天,光晴与明容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班里只剩下她们。她们此时的位置靠窗,往窗外望便是走廊。

光晴正在收拾书包,右边的玻璃有一声轻叩。光晴抬起眼,正好对上荆泳笑着的眼,荆泳与一群男生走过,荆泳认真注视着光晴,甚至回头。

心有些痛,因为他还住在她的心中。虽然不曾说过一个“爱”字,爱总是轻易被目光出卖。

荆泳一直在重点班。曾经有一次期中考,光晴的成绩在全级排前二十,班主任问她想不想去重点班。明容哭着求光晴留下,光晴舍不得明容,也隐隐不想去面对荆泳。她写了一张证明交给班主任,白纸写着:我明光晴自愿不去重点班。

没问过母亲的意愿。

有一个名叫赵俐女生被从十班调下来,因为她的期中成绩在重点班里排名倒数十名内。赵俐被安排坐在光晴的后面。

虽然赵俐经常在光晴与明容的对话中插话,对光晴有超出对一般同学的关注,也时常对光晴保持笑容,但光晴直觉赵俐不喜欢自己。主要原因是什么,光晴猜不出来。

明容很不喜欢光晴跟其他女生在一起,见到光晴与小学的女同学在一起,就冷言问:“你难道忘记了,当年你多灾多病,她们这两个所谓的朋友是怎么对你的?”

光晴哄着明容:“还不是因为你,你常忘带课本,我们要多跟别班的女生打好关系,才能互借课本啊。”

那两个女生一个叫杜曼,一个叫辛惠。辛惠在六班,找光晴比较勤,她常找光晴借课本,然后在课本里夹着一封信,她们喜欢借这种方式联络感情、聊心事。每次辛惠出现在五班的门口,五班的某些男生暗地里嘲笑辛惠:“猪扒女。”那些男生会问明容:“光晴与那个丑女是怎么认识的?”

明容觉得脸上无光,就假装没听到。

终于有一次,明容忍不住对光晴抱怨:“你干嘛跟辛惠那种丑女来往,知不知道很丢脸?我也被你连累。”

光晴有些生气,但忍了下来。她不愿跟明容争辩,每次一争辩,明容会毁坏很多光晴的文具,还不择场地口不择言。两人做了同桌还搞冷战,是不方便又丢脸的。

有一次午休,明容与光晴在教室里聊天。明容满脸羞赧地对光晴说:“我想告诉你一些秘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时常遇到一个外校的哥哥,他又帅又有气质,高大威猛,是我理想型的王子。有一天我写了情书给他,他却告诉我,他有正在交往的姐姐,要我当他的妹妹。”

光晴感兴趣地追问:“然后呢?你勇敢些嘛,你又不差。”

明容含羞不语,任是光晴再逼问,一字不提。

光晴的哥哥失业在家已久。每天的日子很颓废,负责用单车接送光晴的来回、在交友网站找女友、租碟片看。亲戚们只道没时间、没精力帮他找工作,对他落井下石倒是挺有时间、精力。母亲不愿多给光晴的哥哥零花钱,她说,你要负责接送你妹妹,一次一元。天下父母心,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变成发霉的宅男。

初二,光晴站在车站等自己的哥哥来接自己。

闭目养神间,似乎有一道白色光芒扑面而来。光晴睁开眼,看见一个校服全是白色的男生走来。她没多想,继续闭眼。男生买了一瓶饮料,拿了零钱就去还三轮车的钱。

大概饮料的味道不合口味,男生才喝了一口就停住。他走到光晴前方的垃圾桶把饮料吐出来,可能因为对饮料不爽,他把饮料瓶丢进垃圾桶的声音惊到了光晴。

光晴默默翻了个白眼,对这个男生的印象由60分降到0分。她心中暗嘀咕:“把东西丢得那么大声,吓唬谁呢。”

公车也来了,男生不急不缓地走向公车,光晴才发现男生不是同校的,虽然大家的校服都是白色,但细节上有区别。

之后也跟这个男生打过几个照面。有时男生会跟另一个男生一起在车站等车,更多时候他单独行动。

有一天,赵俐毫无征兆地问光晴:“你认识荆泳吗?”

光晴从赵俐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瞬的不善,便不想多谈:“不怎么有印象。”

赵俐用不相信的眼神盯住光晴:“那么帅的男生,你竟没什么印象?骗人的吧?”

光晴不耐烦地摇头,把头转回去。

赵俐走在路上,一遍遍回想着那个令自己恨得牙直咬的片段。明光晴,有什么了不起,成绩没我好,数学成绩有时还不及格。

“赵俐,我无法答应你,我有喜欢的人。”

“那个女孩,名字里有阳光,她亦是我的阳光。”

“你肯定认识的,但时机未成熟,我不会告诉你她的名字。”

哼,不就是明光晴。

明容接到荆泳的电话时以为自己在做梦,险些要挂掉电话。

荆泳在电话里请明容帮自己约光晴出来。

明容假装很自然地开了荆泳几个玩笑,心在剧烈抽痛。

当明容告知光晴时,光晴完全不信。明容一直在跟光晴谈荆泳谈爱情,两天后,光晴开始信了。

就在光晴下定决心跟荆泳见面时,明容突然仰天大笑:“其实,我说的是假的!荆泳没约过你!”

光晴的表情僵了足足五秒。她越来越觉得明容没分寸,这不是好朋友之间该开的玩笑。对明容的信任感在潜移默化地下降。但她不想失去明容,一个能与你共患难的朋友求之不易,她忍住怒气,一笑了之。

表面的雀跃与偶尔的冷战贯穿了她们压力感十足的校园生活。她们像情侣一样如影随形,下课后走到学校的操场散心,发现陌生男孩们在教学楼上朝她们吹口哨会佯装不知道,一瓶碳酸饮料两人共享。英才中学成全了她们的绮丽花季,她们也是校园里不可不看的风景线之一,一对感情比情侣缱绻的女孩,常常有人误会她们是亲姐妹。

一个令人痛心扼腕的消息从天而降。英才中学的副校长英年早逝,肝癌晚期,享年53岁。全市争着报道这位把一生奉献给教育岗位的副校长,他在弥留之际仍牵念英才的学生们。

英才中学的学生看到新闻时完全愣住,整个英才中学沉浸在蓝白的悲伤里,连那些因为不守纪律而常被副校长教训的学生也恸哭不止。

光晴在眼泪中读懂命运的无常。

《红楼梦》的薛宝钗写过的《咏白海棠》,里面的一句“珍重芳姿昼掩门”,便是明光晴的写照,她的芳心会动,却会为了矜持而将少女的心事隐藏得滴水不漏,沉得住气。

她被传统的观念束缚,为自己内心的绮思而悄悄自责,身边的长辈都觉得早恋的女孩不正经太轻浮,于是她就连跟男孩说话都觉得紧张。

直到后来,她的心中时常充满遗憾的绵雨,才恍然如悟--虽说早恋有罪,如果对象是你,我情愿为你陷入万劫不复。为对的人做不对的事,即使痛苦,亦会甜蜜。

希望回到初次遇见你的那年。如果结局一定是心碎,只求能无怨无悔。

不知从哪一天起,那一个曾经你不待见的人,渐渐成了你每天想看见的人。看见他,你的忧愁烦恼荡然无存,理智矜持所剩无几。在你心中,全世界的爱比不过他粲然的笑容。你尝试为他而无视阴霾,做一个心似葵花的明朗女孩。

光晴甜笑着对明容咬耳朵:“我有喜欢的人了,真高兴,他也喜欢我。不是朋栋,也不是荆泳。你不认识的。”

明容眼睛睁得老大,乖乖女光晴竟也犯规。明容用尽方法逼问光晴更详尽的信息,光晴却绝口不多提。

初中的岁月,似乎被太阳的光辉镶嵌着轮廓。

课后的时光很快乐。

虽然身上一天的零花钱超不过十元,却能买到满满的幸福。

郎骑竹马来的日子,能有几时。

有时光晴会带上自己的洋娃娃,去明容的家里过家家。中午大家一起下厨,做一盘色香味不全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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