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果决，勇敢刚毅，当断则断，能柔亦柔。若谁能成为他的敌人也是一种荣耀，此人若将全部能力释放出来，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或许也只有汀兰才能配得上那样的他。
臣服于他，以冥卫的名誉保证她的安全，他并没有觉得屈辱。这几十年的浮浮沉沉，功名利禄看得淡了，辅佐太子只是为全陛下的信任；而真正的忠诚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看清。那一年，明王叛乱，他选择了陛下是护卫皇室尊严，也是为守护夏侯的千秋大业；而今默默守护汀兰不仅是因为身为冥卫的职责，他更觉得这个女人也许会改变中州的未来。
水幻看常毅思忖打量的目光，还以为他在考虑宫商羽的事，就没有打扰。一会儿，连翘带着美味的点心和茶水进来，笑吟吟道：“你们俩聊完了？怎么都发起呆了？”
常毅回神，笑道：“回娘娘，主要是太子妃娘娘下达的命令有些棘手，属下得好好部署才行。”
“义父，既然聊完了公事，您就别端着架子啦。你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的，我否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水幻道：“就是就是，先生不必拘礼了。”
常毅点点头，小月将茶点奉上，连翘介绍道：“这是义父您最爱吃的薏仁茶，尝尝吧。”
常毅惊奇道：“这薏仁茶可是老夫几十年年前的最爱了，没想到莲丫头连这都能打听出来。”
连翘吐吐舌头道：“我听常琦叔父说的，再说了，我小的时候，爹爹也很喜欢这茶。”
冷不丁提及连翘的生父，常毅神色一暗，像是想起什么往事，不由道：“是啊，三弟也极爱薏仁茶……”
连翘似不经意道：“薏仁茶健脾利湿、清热排脓，莲儿平时也很喜欢。”
常毅看着神色落寞的连翘，不由一阵心疼。他终生未娶，她是常堰留下的孩子，对这个义女他是越发喜欢，也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
只是，殿下的一片心思全部扑在汀兰身上，莲儿……
“你父亲的祭日，我与常忍拜祭过了。他那里很好，殿下也曾慰问……”说话间，外间有婢子前来传话，说是殿下召太子妃去内书房，水幻搁下茶盏，对二人道：“那我去了，你们父女俩慢慢聊。”
常毅起身恭送，连翘温言道：“妹妹，殿下还在气头上，他说什么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好好劝劝他吧。”
“我知道，你放心吧。”水幻带着湘儿起身离开。
薏仁茶的香气还在屋中弥漫，常毅看着连翘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道：“莲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连翘犹豫道：“义父，这件事莲儿考虑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要告诉您一声。”
常毅见她一脸严肃，也正色道：“你说吧。”
“莲儿这几日频频梦到生父……总是在噩梦中惊醒，父亲一身血污，死不瞑目，他口中断断续续叫着哥哥的名字，莲儿实在是害怕……”
常毅愣道：“你梦到了你父亲？”
“是，还梦到了生死不明的哥哥……他还是我记忆里小时候的样子，但是眼神变得好可怕……义父，您说，会不会哥哥，遭遇了什么不测？”
常毅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们收到镇南王传来的密信，说是陆家庄似乎要叛变，暗中私制兵器，还购买了大量粮食，故而陛下派暗卫前去调查。谁知等我们的人赶过去，女罗教已经血洗陆家庄，当时你父母家人已经身中软骨散剧毒，动弹不得。女罗教退去后，我们寻到你父母时，你的母亲已经没了气息，你父亲护着连成（连翘的哥哥，沉医篇曾有介绍）躺在血泊中。全庄几百口人几乎灭尽，常忍带着一小支队伍追击女罗教，沿途拦截几经拼杀夺回了被女罗教带走的上邪琴和烧了半卷的上邪琴谱，但就是没找到你的下落。因为你父亲命悬一线，无奈之下我们带人退去，在京中救治你父亲还有连成。”
这段往事连翘从未听人细说，当年她为给祖父贺寿，偷偷溜下山去买礼物，因而躲过一劫，回来时看到家人纷纷气绝，那个时候她拿着残火中刨出来的上邪心法残卷一心只为给家人报仇。并未知道真相的她因为被仇恨蒙蔽，不仅因为练武求速成使自己的身体损伤，更在莽撞中失手杀了父亲……
那个雨夜是她一生难忘的痛，也是那个雨夜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后来……”常毅慢慢道：“你父亲身体恢复，他因为身份不得不将连成送去隐秘的地方，从此断绝父子关系以保全他的性命，陛下听信镇南王的片面之词致使损兵折将，不过那个时候好在殿下因为上邪心法缓和了伤势，陛下也就对陆家庄的事遮掩了过去。谁料到三年后你竟然摸到了京中，甚至查到了常堰的名字，你父亲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悔恨夹杂着痛苦，他瞒着我们偷偷与你约见，唉……”
“义父……对不起，那个时候莲儿不懂事……”
“这又怎能怪你，命运使然，常堰此生愧对你们陆家庄，身为冥卫他奉旨潜伏在陆家庄，谁知却与你母亲暗生情愫……可恨那个时候镇南王一心想要剪除太子的羽翼，暗中布局，让我们损失巨大。殿下因为身体孱弱一直不受陛下重视，他急功近利，促使陆家庄惨剧横生，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身为大哥，未能明辨消息真假便茫然行事，这件事我也脱不了干系。是我们愧对常堰……”
“义父……”
“还说这些做什么，他都死了快五年了……或许是你们父女连心，你太过思念他了。噩梦就别放在心上了。”
连翘摇摇头，道：“梦中父亲苦苦哀求我，让我救救哥哥，别让他走自己老路。义父，您知道当年父亲将哥哥送去了哪里吗？”
常毅摇摇头，叹道：“因为陆家庄的事，你父亲功过相抵，但陆连成身为陆家后嗣，如果被陛下查知，势必难逃一死。为确保安全，连成被送到了何处，除了你父亲谁都不知道。约莫是他在江湖时认识的朋友吧……”
“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天下之大，从何处寻起？当年陆家庄诸人全部死于非命，而始作俑者女罗教如今已经销声匿迹，就连幕后的操作者也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件事无从查起啊。”
连翘忍不住落泪道：“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义父……你说是不是哥哥已经……已经……”
“冥冥之中，上天已做了安排。既然常堰能够托梦于你，或许到时候，会让你们兄妹相见的。”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不可知，不可知……”
连翘默默落泪，常毅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有了孩子，不要太伤心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常堰在天之灵，会保护着你们母子的。”
连翘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