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说着玩的,小酒店不挺好的,干嘛非到城市里看人脸色?你就那么欠人使唤?”心里还兜着气的赵俊亮说话老实不客气,惹得唐晓鸥也不高兴了。“那你为什么非要进城?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呗,你这不是鱿鱼笑八带么!”
赵俊亮沉默了。是啊,4年前他还不是像现在的唐晓鸥一样,拼了命的想去闯世界,以为只要努力终会干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可现在……他的天地究竟在哪,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喂,亮子哥,翠姨让我劝劝你,还是回市区去找工作。”见赵俊亮闷不吭声,唐晓鸥又催问,“你之前的工作,真辞了?”
“辞了。”这次,赵俊亮回答得倒挺爽快。
“不喜欢?”
“嗯。”
“那就换一个呗,干嘛非在村里窝着?”
“我想做一个别人无法代替的人。”赵俊亮又冒出这一句,唐晓鸥听不懂,她想要赵俊亮解释,却发现他的眼神瞬间凝住了。寻着视线望过去,就见小酒店门口李夏正和赵俊辉说话。两人说了一阵,李夏似乎不太高兴地转身想走。赵俊亮眼中绽出别样光芒,吓了唐晓鸥一跳,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故意问:“亮子哥,你说你俊辉哥找来的那些城里人靠得住吗?前些天不还传说是女骗子,这几天村长又把她当贵宾了。我看未必是什么好人,那么年轻能懂什么,哪个有名的专家不是白头发。”
“别瞎说,人家是专业人士,在这行干了10多年了。”赵俊亮收回视线,警告唐晓鸥。
“骗人,她才多大,也就二十出头。”唐晓鸥得意洋洋地戳穿他的话,赵俊亮不自觉替李夏解释:“她今年30岁了,18岁就入行做兼职,一边读书一边工作。”
“哼,干了10年就厉害了?”唐晓鸥见赵俊亮一直为李夏解释,更气了,提高了声音反驳,转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咋对那女人的事这么清楚?”
唐晓鸥不明白赵俊亮怎么突然就喜欢别人了。虽然她的亮子哥一直也没喜欢她,可他不是一直对女人的事不开窍么。不好,大事不好!他肯定是喜欢上城里来的那个狐狸精了。她还想追问,赵俊亮却阻止说,“你别跟来,我找俊辉哥说点儿事。”
赵俊亮回到小酒店,赵俊辉正和唐国翠商量关于李夏和袁天乐包饭的事。他要唐国翠把配餐安排好点儿,超出标准的部分费用由他来补,说着还掏出一叠钱放在吧台上。唐国翠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俩姑娘是在为村里做事,她能帮上忙也觉得挺光荣,怎么可能从她们嘴里抠钱呢。两人为了那叠钱推来推去,还是赵俊亮看不下去了,抓了钱说:“你们都不要,我就不客气了,操持飞镲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对不起,花钱的事都得走账,不劳你费心。”赵俊辉说话间就从赵俊亮手中抽回了那叠钱,又塞在唐国翠手中,见二婶并未理解他的用意,他干脆说得更直白,“二婶,这钱就是一点心意,她们两个外人在村里总是不方便,又都是小姑娘,您这儿人流多传话的也多,要是听到什么一定给我通个消息。毕竟人是我带来的,我得确保她俩的安全。”
唐国翠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她勉强收下钱,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好好照顾俩姑娘。赵俊辉见这边的事搞定立即告辞,赵俊亮见机一把把他拉进单间。
“这么大脾气,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呀?”赵俊辉明知故问,他刚和爷爷谈过堂弟的事,他猜赵俊亮肯定也是说这段。
“没的事。”被窥到心事,赵俊亮不甘心地回嘴,说完又后悔自己嘴快。他找堂哥就是为了请教他,可他偏偏拉不下脸。
“亮子,你表现不错,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赵俊辉若有所指,见堂弟一脸懵懂,他又说,“爷爷不让你管事,是为你好,枪打出头鸟,你当了头儿,那帮小子也未必甘心情愿听你的。”
“是啊,我算老几啊。”赵俊亮忍不住嘟囔,听得赵俊辉直想笑。堂弟还是太年轻了,那根直肠子连个弯都不会拐,怪不得爷爷要替他先做打算。
“你是第一还是最后一名,那要看你自己有多努力。不过,我可以先给你吃颗定心丸,我答应你的事并没变。”
“真的?”赵俊亮面露喜色。赵俊辉又给他补上一剂强心针说:“只要你听我的好好干,要钱要人我都全力支持。”
赵俊亮感觉一股力量重新又充满了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顿时清爽起来。“没问题,哥,我听你的。”
“还有一件事,亮子,你要注意。”
“啥?”
“你和李夏还是保持点儿距离比较好,否则她在村里难做事。”这是赵俊辉第一次跟赵俊亮提起李夏,他心下一惊,猜不准堂哥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事,只能含混探问:“我替你照顾贵客,有什么闲话好传的。”
“替我照顾贵客?”赵俊辉撇撇嘴冷笑两声,“那你照顾得挺好啊。”
“你什么意思?”
“她发烧都快烧糊涂了,你知道吗?”赵俊亮被问愣了,他知道李夏感冒了,可什么时候严重到这般地步?他脸上顿时显出自责神色。赵俊辉似乎挺满意堂弟的反应,他意有所指又说,“如果没能力照顾别人,就别说什么大话,否则也只是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我去找吴大夫。”赵俊亮没听懂堂哥的话,他一心想着赶快找大夫给李夏看病。赵俊辉立刻将他拦下。“不用了,小卫生院的条件太差,我一会儿载她回市区。”
赵俊亮缓下脚步,回头望着赵俊辉,好像突然发现他头上长了角似的,瞪圆了眼望着他。“哥,你是不是喜欢李夏?”
赵俊辉似笑非笑,反问:“漂亮姑娘你不喜欢?”
赵俊亮见堂哥这副拽样,本想说道说道他和李夏有多亲近,可是一想到李夏的警告,他只好欲言又止。
那天,李夏见赵俊辉为自己生病而紧张的样子,还真以为这男人爱上自己了。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那不过是移情作用罢了。原来十几年前的某一天,他父亲赵大海就是因为感冒发烧在小卫生院耽误了病情,转入城里大医院时已多器官衰竭,没几天就病逝了。所以,她因祸得福,获得了一周的强制假期。
除了每天去医院报到输液,大部分时间李夏都赖在家里画画。她已经许久未拿起画笔了,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每每拿起笔却不知道自己要画些什么。而现在,螺姑讲过的那些关于镲儿塘的故事,在她脑中不停闪耀着,除了文字,她还想把那些人和事全部画出来。
一周后,赵俊辉来电话说要为一个生态建筑项目忙活去,镲儿塘的工作将全权交由李夏负责,并说50万的策划费用已全部汇入了她的户头,随她支用。他甚至留了话,只要活儿漂亮,他不会查账,也就是说,李夏如果可以花20万搞定所有活动,那剩下的钱都是她的净收入。旧同事来了电话,要李夏回公司做一些交接手续。李夏本来想直接甩手撂摊子,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以和为贵。毕竟还在一个圈子里混饭吃,现下可是欧总欠她人情了。
袁天乐来电话说,网站搭建得挺顺利,要李夏在城里再搜集一些她要的素材。李夏又亲自跑到服装批发市场,她答应赵有余从策划案专款中拨一部分钱为飞镲会购置服装和器材,这可是从她身上剜肉啊,她当然能省则省,只是那些大同小异的廉价货都不能让她满意。
博客的内容一直在更新中。点击量也一路在攀升。镲儿塘的故事,就像一部连续剧,吸引了众多的观众。其中,有热心者跟帖出谋划策说应该把镲儿塘建成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也有忧心重重者告诫重建即是毁灭。
其中,有个留言者尤其引起李夏的注目。他说:镲儿塘就是一块不毛之地,不管赋予它多少传奇,也改变不了人们内心的荒芜。他说:李夏,你不是神,你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赶紧滚蛋吧。
李夏本想删掉这些留言,转念一想又回了那人一张小纸条:我可以滚蛋,只要你亲自来说服我,这块不毛之地究竟有多荒芜?
回复完,李夏点开写博客的页面,心情颇愉快地开始工作。
标题:飞镲会成立纪事
我知道我无聊,我就是故意挑18点18分这样的时间上来发文。8是个神奇的数字,看似互不相容的圆圈,放倒下去却又代表无限可能。城市与镲儿塘,谁又能说不会生发出一段传奇呢?
喜欢镲儿塘,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一群单纯为了做好一件事而努力着的人们。飞镲会成立了,一帮在村里闲闲无事、调皮捣蛋的臭小子们被选了出来,每天集中在一起进行强化训练。一个月后,他们将通过考试决定能否被飞镲会录用。
也许你会问,他们没有其他工作吗?在镲儿塘有种特殊现象,出海跟船劳作的大都是中年人,或是从外地雇来的打工仔。本村的年轻小子们只要家里富裕些的,基本都不上船。为什么?如果你家只有两个孩子,又或者只有一个男丁,你也舍不得让他出海吧。海上的凶险是完全不可控的,每次出海都可能再也回不来。所以这些做父母的,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想有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哎呀,话题扯沉重了。说点儿八卦,据赵俊亮讲有天来了一个女娃想报名,竟然被村长给轰回家了。咱们亲爱的赵有余村长,坚持飞镲会只用男丁,有够封建的。不过李夏我已有对策啦,哈哈,暂时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