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奶奶，我想吃米糕。”
“在你五千岁的时候，我要把蚌王的权杖交给你。”
“没有米糕酸奶也行。”
“你已经三千岁了，上次渡劫飞仙没有成功，下一次就在五百年后。”
“没有酸奶的话，芝麻饼呢？”
“而你现在法力不行，蚌珠几乎可以算作没有，必须送你出海修炼。”
“我记得厨房还有芝麻的。”
“如果不修炼的话，我也只能让你嫁给上仙或者上神了。这样法力提升快一些。”
“……”
“噢，你要吃芝麻饼啊。”
“不……奶奶，我要出海修炼。”
奶奶慈祥地拍拍海蓝的肩膀，笑眯眯道：“我就知道，蓝蓝真乖。”
海蓝趴在桌子上，已经失去挣扎的力气了。
分别的时候，小红蟹搀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奶奶朝她挥手，海蓝无语地扶额，这和昨天跟她谈话的人是一个人吗？接着海蓝就不再怀疑了，因为奶奶擦了擦眼泪义正言辞地说要不定期查岗……
等海蓝背着小包裹来到所谓的修炼地的时候，发现就是合渊海附近的仙山群中的一座普通的仙山。距离之近让人不可思议，像奶奶这种上神眨眼功夫就能到，那还哭得像是永远见不着一般……海蓝摇摇头感叹：和奶奶的代沟越来越大了。
等海蓝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仙山的云雾浅淡了许多，海蓝一边诧异这仙山的景致有些熟悉，一边溜溜达达地徒步上山，走着走着，海蓝感觉不对劲了。
如果是因为仙山在合渊海周围，她才对山熟悉的话，应该也只是对山的大概轮廓熟悉，可是走在山路上，怎么甚至路的走向，草木的种类都如此相熟？
“嘎巴”海蓝看看脚下，原来是踩到了一节松木。
接着海蓝的脸冻结了，脚更是移不动步了。她想起来了，在许多许多年前，她还不能化作人形的时候，晒太阳被抓到狐狸洞耍玩的路，似乎就是这条！！而且这松木就是搭起狐狸洞的主要材料。她还记得那只狐狸用矫情的语调说：别的木头躺起来不舒服。
海蓝的火腾得一下就燃起来了，捡起那节松木做武器般挥了挥。
海蓝朝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那狐狸似乎比她大一千岁左右的样子，那个时候虽然他和她一样都还不能化作人形，但是他已经会一些基本的法术了，要不然海蓝当初也不会被整整戏弄了三天才跑出来。想想自己如今还是一只可怜的妖，人家狐狸可能早就飞仙了。
这样一想，海蓝的火又被浇灭了。
海蓝悲鸣一声，捏了个决儿避开半山腰的狐狸洞直接飞到了山顶。
二
海蓝在山顶转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小山洞，洞前杂草疯长。海蓝简单地拔了拔草，容出一个能通过的路径，进入洞内发现这洞实在太过狭小，刚刚能够在里面走几步而已。海蓝采了一些厚实的草铺在地上权当今晚的睡榻，又拿了几颗夜明珠嵌在石壁上。把从海里带过来的东西随意地放了放后，发现连放脚的地方都没了。
海蓝看了看天色，正午刚过，便化出一个鹤嘴锄一下一下认命地砸起山壁来。要想在这里修炼百年之久起码得有个能凑合住的地方。怎奈法力有限，化出的鹤嘴锄只能坚持两个时辰，不过海蓝的体力也坚持不了两个时辰。
“咚……咚……咚……”才砸了几下，海蓝全身就成了一根软面条，哪里都用不上力气。
海蓝坐在地上喘粗气，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鹤嘴锄，一把又重新捞起来，用上全身的神力朝着山壁砸过去。
急速冲向山壁的鹤嘴锄忽然顿住了，猛地朝反方向飞去，海蓝握着鹤嘴锄的把手一不留神也被带翻在地。
头发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海蓝冒火的双眼，谁这么爱管闲事？
海蓝胡乱拨开了头发，一张妖媚的俊颜放大在眼前。
只是这美男的头发怎么乱成这幅德行？一双狐狸眼惺忪地让人怀疑有没有对准焦距，只有那带着浅蓝色雪花的白衣还是纤尘不染。
驭雪仙？
是她？驭雪仙眉毛一跳，慵懒地道：“你这是要拆了这座山吗？”接着狭长的眸子一眯，嘴角勾起来：“还是只是想挖个山洞啊？”
海蓝一骨碌坐起来，摘掉头发上的两根草，脸上火辣辣的：“只是想挖个山洞而已……你怎么在这里……”海蓝望着驭雪仙越挑越高的眉毛，恼道：“不准笑我法力低，你高你了不起啊。”
驭雪仙状似不在意道：“对，了不起，怎么了？”
海蓝：“……”
驭雪仙打了个哈欠：“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人都睡不好。让你看看了不起的。”说着话，驭雪仙不知念了句什么，那山洞以眼见的速度迅速挖好了，三间屋子，一个客厅。
海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下巴，崇拜地望着驭雪仙，可看到他的狐狸眼时，还是接受不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帮了大忙，而且他说吵得他睡不好？海蓝搜刮着脑子想表示一下关心：
“你也住在这儿？”
“也？”
“因为半山腰有一只花狐狸，不，有一只死不要脸的花狐狸也住在这儿。如果你跟他有仇，报仇的时候叫上我，我们一起啊。”海蓝一脸同情，他肯定被那花狐狸从小欺负到大，可怜啊，可怜。
驭雪仙果然很给面子地猛地一吸气，似乎是气极的表现：“你和他有什么仇啊？”
海蓝捋了捋根本不存的胡子：“年代太久远，我都怕我自己忘了，刻在蚌壳上了。”
驭雪仙很认真地思考了半晌，意味深长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蚌啊。”
“嗯嗯嗯。”海蓝一脸找到同胞的激动澎湃的感觉，同时对狐狸又恨上了一层。那只狐狸一定把之前那件事情当做了笑话讲，你看同一座山的邻居都知道了。海蓝默默地咬咬牙。
驭雪仙嘴角抽了抽，摇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承认了，那我也承认好了。”
海蓝猛点头，嗯嗯，不要嫌丢人，快承认你也受尽狐狸欺凌吧！和我统一战线！
驭雪仙狐狸眼一勾，淡淡道：“我就是那只花狐狸。”
海蓝的脖子咯吱一下，扭了。
直到驭雪仙走远了，海蓝的脖子还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着，眼睛飘啊飘地望了一眼山洞，还好，他没有把山洞填上。
驭雪仙在山路上缓步而行，手指无意间碰到怀中的玉帛，想想刚才她脸色红红活泼的样子，终是没有拿出来。
三
倾墨坐在桌前，浅浅地品着茶。他面前是一面和墙壁等高的镜子，镜子边角细细地用水晶包了，镜面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如石子投入湖水一般微微泛着涟漪。涟漪中海蓝仰头两眼放光地正望着那白衣仙子。
倾墨一挥手，画面便定格在这一幕。
老沫瞧着品茶动作未变的倾墨，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怎么感觉这水晶宫的温度骤然降了许多？
倾墨声音响起来：“狐狸这种东西，怎么样？”
狐狸？老沫想起龙王宫的数名狐狸歌姬，嘿嘿一笑：“狐狸精可是天生红颜祸水，妖媚惑人。”
倾墨沉默半晌，沉沉道：“如果说是公狐狸呢？”
公狐狸？老沫条件反射地望了一眼墙镜，正望见驭雪仙眼角微挑的样子，随口道：“应该也一样吧。”
“咯”
倾墨手里的茶杯碎了。
四
小红蟹又一次站在了栖梧潭前。
说是栖梧潭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潭水，只不过有一个极深的地下水宫，形状似潭水一般。原本这里是龙宫的藏宝库，自从天帝将赤妖封在这里之后，宝物尽数清出去了，里面也只剩下锁链缀着锁链，共九千九百条黑铁锁链，繁复地锁了赤妖的四肢和头。而且每过千年都要加固一次。
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小红蟹不敢信，可是又不得不信。
上次和赤妖相见之后，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她的旧部都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之后，她要干什么呢？
小红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望着栖梧潭沉寂的模样，望着这毫不知情一派平和的大海，他竟然发现自己丝毫没有想过要去龙宫，要去天庭，告诉合渊龙王，告诉天帝，赤妖已经逃出的消息。
或许，他真的是漓昭。
小红蟹头又开始疼起来，每每思虑这些事情总让他的头痛得要炸裂开来。他微一错身，从合渊海纵身而出，上岸时，他脚下踏着的却不是意料中的松软沙地，而是硬硬的冰层。
是了，刚才头脑疼得混乱，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地方，法力便送他过来了。
小红蟹四下打量了一圈，入目皆是雪白。向前走了几步，低头竟然是万丈深渊。凌冽的寒风从雪崖底刮上来，吹得人脑子发涨。
小红蟹坐下来，试着运力将自己送回去。他低头的瞬间，蓦地发现身下的冰层中似是藏着一人。小红蟹凝神细看他的眉眼，整个人似乎也成了冰雕一般，顿住了。
小红蟹呼吸凌乱起来，咬破指间，逃也似的消失了。
五
第二天一早，海蓝就外出找食儿了。可是海蓝转遍了整座山也没发现一棵果树。
这让根本不会做饭的她吃什么呢？总不能去抓鱼吃吧？要是不小心吃了和自己八竿子就打得找的亲戚可怎么好。
海蓝悻悻地从山脚下慢慢往上爬。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惧怕从狐狸洞前过了，海蓝非常认真地分析了一下她不怕的原因，悲哀的发现，她是破罐子破摔了。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还可以再坏吗？
即便如此，从狐狸洞前大摇大摆地过还是没胆子的，海蓝准备从边儿上溜过去。结果海蓝一抬眼，整个人呆住了。
驭雪仙一身雪色长衫没骨头似的倚在石洞门口，一缕乌发落在鬓边衬着如玉的脸色，眼角斜斜挑起。见海蓝没精打采地走过来，驭雪仙双眉微皱，像倾国水墨画卷上不小心抹上的淡淡水痕。
“我饿了。”
啊？海蓝听到驭雪仙的声音才恍然回神，拍拍脑袋：果然没吃饭的妖，定力太差，连简单的美男计都过不去。
海蓝揉揉脸让自己精力集中一点儿：“我也饿。”
驭雪仙的狐狸眼瞪起来，狭长的眸子整个儿圆了一圈儿：“你出去这么久，都没找着吃的？”
海蓝：“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很久？”
驭雪仙：“我是仙，耳朵长。”
海蓝：“……”
过了一会儿海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是怎么挨过来的？虽然你是仙，可以很久很久不用吃饭，可是那也不能一直不吃吧？”
驭雪仙嘴角一勾，拍拍海蓝的头：“趁着本仙心情好，带你去找吃的。”
这山名叫中曲山，山路也如山名一般，拐来拐去曲曲折折。待驭雪仙拐到长满果树的山谷的时候，海蓝彻底晕了。
不过也好，起码有吃的了。
海蓝没有看到，驭雪仙嘴角一闪而过的狡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