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挂点滴挂了一个下午，下床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顾左薏不习惯住在病房里，坚持要回家，李茗羽拗不过她，只好和南阳一起送她回家。
车上顾左薏靠在茗羽怀里，脸色苍白得可怕。
“茗羽。”
“嗯？”茗羽拉紧了盖在左薏身上的毯子。
“我觉得我守不住叶北辰了。”顾左薏闭着眼，喉咙很痛，声音都哑了。
“那种人渣守他干嘛？！”茗羽情绪陡然激烈起来，察觉到怀里人的轻颤，终于于心不忍，“……阿薏，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劝……”
“他不爱我不是他的错，错在我太执着，”顾左薏压住喉咙的嘶哑，“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他，只要我尽我所能去温暖他，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看我……可是……我给他的，他都不要……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
听到左薏快哽咽的声音，李茗羽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她陪着左薏这么多年，一点点看着当年那个众人的开心果被得不到的爱折磨的这么内敛，连大笑都变成奢侈，她又何尝不难过？如果左薏有从前一半开心，她也不至于每次见面都骂左薏不长眼。
“阿薏，我这个心理医生其实挺失败的。这么多年了，都没把你从叶北辰那个魔障里拉出来……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老让你操心。”左薏急忙起身抓住了茗羽的手。
茗羽笑着回握住左薏的手。
“我还是忍不住要劝你。阿薏，早点放下叶北辰吧，也放过你自己。”左薏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茗羽的眼睛亮亮的，瞳孔里都是真挚的心疼。
“你这次生病恐怕有八成责任都在他身上吧。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看着你白白错付一颗心，心里有多么难受？就像我曾经说的，如果爱情让人痛苦，那就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错付的折磨。”
“心理学上有种方式叫自我暗示。阿薏，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不爱叶北辰了。十年都没有回应的感情，即使再坚强，也该有厌倦的一天。你就这么想，自己早就已经不爱他了，对他好只是习惯，有一天你就会真的这么认为，到那时候就是你真正放下的时候。现在……先做好离开他的准备……”茗羽抱住虚弱的左薏，轻轻拍着她的背，只希望她能听进自己的话。
“然后，阿薏，去体会被人爱的滋味吧……你值得更好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人生这么短，哪有那么多的十年……”
安顿好顾左薏之后，李茗羽有些疲累地坐回南阳的车里，担心了好友一天，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左薏没事了吧？”南阳把李茗羽搂过来，轻轻地帮她揉着太阳穴。
“嗯。刚刚让她喝完药，睡了。”
“你就是这样，总为别人操碎了心，回去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明天我们还要去拍婚纱照。”南阳笑着亲了亲爱人的额头，他的茗羽总是最体贴的的。
李茗羽蹭了蹭南阳的脸。
“我还是放心不下左薏，她太逞强了。我现在只盼望她遇到个像你对我这般的人，好好地疼着她，两情相悦，开开心心。”
南阳只是温柔地笑，“会的。”
叶北辰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家里没有开灯。他皱皱眉，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大口喝下去，才觉得胃里好受了点。
被关锦说了那么一通，他不可否认自己郁结了。但是离婚的事还是得提上日程来，他从不肯委屈自己，两年已经是极限。
洗了个澡，迈进卧室的时候意外地看见顾左薏躺在床上，大概睡着了，不然现在就会叫他一声。
他看见顾左薏，原本放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以的话，他不想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有些事必须说清楚，叶北辰把卧室的大灯开了起来，屋里亮堂堂的，可是一向浅眠的顾左薏居然没有醒来。
叶北辰走到床边，“顾左薏，”他唤道。
顾左薏动都不曾动。
他正想再叫，眼睛却瞄到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和拆过的药盒。床上的人虽然睡得很沉，脸却惨白惨白的。
她生病了。
叶北辰愣了一会儿，胃里突然一阵难受。
按了按眉心，他关掉了灯。
第二天依旧是叶北辰早醒过来，顾左薏仿佛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他起床去刷牙，习惯性直接刷却发现没挤牙膏，浴室地上都是水，他皱着眉捡起自己的衣服扔进洗衣桶。洗漱完直接拿起车钥匙出门去吃早饭了。
顾左薏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头似乎没昨天那么痛了。
“身体好点了吗？”温柔如水的语气。
顾左薏脑袋缓慢地转了转，识别出这是自家总裁的声音。
“总裁？”
“嗯，是我。”
总裁真是关心员工，顾左薏笑了笑。
“我没事了，昨天去医院挂了点滴。今天感觉好多了。谢谢总裁关心，你不用担心我会落下工作。”
“那就好。”那头顿了顿，顾左薏一时也不知道接什么话。
“以后私下里叫我名字就好。”
最后一点睡意一下子没了，顾左薏“啊？”了一声，陆展凉最近改走亲民路线吗？
那边却没理会，又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顾左薏抓了抓头发，也没在意，起床洗漱去。
熬了点粥，顾左薏端着勺子边喝边看电视。墙上的钟指着一点的方向，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这么久。叶北辰好像回来过，但微弱的气息几乎察觉不到。
顾左薏盯着电视上美丽女主播毫无瑕疵的脸，想起前天刚刚见过的那个漂亮的女人，又想起昨晚茗羽苦口婆心劝自己放弃的画面。
如果以后要一个人生活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顾左薏陷入冥想之中。
早上，开车去陆氏上班，开过会之后和苏牧一起讨论方案或者外出应酬；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听他们畅谈公司里的八卦；傍晚，约上茗羽去逛街，看着城市一点一点暗下来，碰到关锦或者以前的同学就一起去喝杯咖啡；晚上，回到公寓，吃点夜宵，对着窗外的夜色发会儿呆，然后披上毛毯睡去……
如果碰到周末就回家看父母，听母亲唠叨自己，帮他们做饭，像学生时代一样，有家就有温暖。
好像，会比现在轻松很多吧。顾左薏想着想着就笑了。
叶北辰打开门看到的场景就是顾左薏捧着碗粥对着电视发呆，她还穿着绣有大嘴猴的睡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赤着一双白皙的脚，浑然未觉自己的存在。
他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心脏又莫名地缩了一下。可能是她还在生病的样子实在太难看，叶北辰想。
终于听到响声，顾左薏回过头。
“北辰……”她把碗放到茶几上站起来。
叶北辰站在玄关处，他很高，几乎碰到那边的吊灯。好像刚刚运动过的样子，白色短袖上都有汗的痕迹，短裤下的腿依旧瘦削而修长。
顾左薏仿佛看见当年下了体育课之后的叶北辰，举着水杯大口大口地灌下去，看见她走过来就出其不意地把刚洗过手还没干的水甩向她，惹得她边躲边笑。然而现实是他正沉默地站在门口，蹙着眉头，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她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什么？
出神时口中却习惯性地问着对方。
“吃过饭了吗？”
“嗯。”
“那你去洗个澡，我出门一趟，家里没菜了。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明白再问叶北辰会厌烦，顾左薏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回身收拾自己喝粥的碗。
叶北辰却没动，他定定地看着顾左薏忙碌的背影。
“不发烧了吗？”
顾左薏身形顿了顿，很快回身给了叶北辰大大的一个笑容。
“没事了！”
晚饭做了叶北辰爱吃的红烧鲫鱼，还有宫保鸡丁，花菜炒蛋，番茄鸡蛋汤，虽然不多，倒也倍显温馨。因为叶北辰一句不经意的关心，顾左薏开心了很久，如同以往每一次。
叶北辰戳着鲫鱼的肚子，听身边人又像恢复了活力说起周末去看自己父母的事，说着母亲要生日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她真奇怪，为何从大一开始到现在，一直对自己保持着这么大的热情，也不管他对她如何。是爱吗？
但是一想到两年前她设计爬到自己床上的事，他又本能地厌恶起这种爱来。自己并不爱她，为什么要去承受她的心，他做不到。
心里再次郁闷，叶北辰戳着鱼的筷子收了回来。
“吃不下了。”
“嗯？”一旁说到一半的顾左薏诧异地被打断，瞥见叶北辰不耐的神色，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可是你没吃多少……菜不合胃口？……”
“啪。”叶北辰放下筷子，没说话，离开了餐桌，显然懒得回答。
顾左薏对这种事早已麻木，只是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迅速凉了下来。
【阿薏，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不爱叶北辰了。十年都没有回应的感情，即使再坚强，也该有厌倦的一天。你就这么想，自己早就已经不爱他了，对他好只是习惯，有一天你就会真的这么认为，到那时候就是你真正放下的时候。现在……先做好离开他的准备……】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茗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