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有些荒唐,可当看见他右手胳膊肘那一片,并没有任何的伤口,任婷婷心头有股莫名的失落感,但一颗悬了好久的心,似乎也因确认了这一点,随之落定。
“谢谢,没事,真的没事。”
她笑了笑,耸肩:
“当时觉得惊悚。怎么都没想到,像咱这么平平凡凡一小老百姓也会有被人用枪指住的一天,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会试着跟那人说,老兄,别打下巴,你要打也打眉心,眉心一点红,这才有美感……”
任婷婷自以为说得很幽默,她看齐放别过头笑了好一会儿,正打算继续将她那所谓的幽默发挥下去,没料到他顿了顿,笑着冲她摇头。
“你知道不知道,手枪近距离射击,是会爆头的。血肉模糊、脑浆四溅,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美感。”
“呃……会吗?”
她埋头笑起来,发现齐放这人实在太缺乏幽默感了,她只是在开玩笑。不过齐放这么说,她倒有些好奇。
“怎么说得像你亲眼见过一样?对了,人被枪打穿脑袋,会爆头……那是什么样子?”
齐放埋头笑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她挑眉。
“你真想知道?但这个话题不适合在饭桌上说……”
任婷婷在心里,已经暗自笑得趴下了。她没想到之前完全找不到话可说,如今找到了,却是关于手枪爆头。
任婷婷笑着,学着齐放的模样,也挑了挑眉毛。
“说了你会吃不下饭?”
他笑了笑,似乎正想说什么,可目光无疑中扫到了任婷婷身后某处,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齐放?”
任婷婷奇怪,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显然已经听到,垂眼看看她,但视线很快又挪到了任婷婷身后某处。
任婷婷疑惑,她扭头,顺着齐放的视线朝她身后靠近棚子边缘的一桌人望去。
那一桌,离他们这边大约有六、七步的距离,中间还隔了两桌人。桌子的位置紧靠大排档用红色帆布搭起的棚子边缘。桌前围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年纪都在三十左右,看穿着打扮,还比较有档次。或许是熟识的朋友难得聚一块,他们喝酒、吃海鲜,笑语不断,看上兴致都很高。
从那桌收回了目光,任婷婷抬眼看了看齐放,不明所以。
她见他的双微眯,眸底暗含笑意,依然盯着那桌人。虽然任婷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那一瞬间,她觉得齐放的神态就像一只在天空中盘旋,已经确定猎物,随时准备俯冲向下的老鹰。
“喂……”
就在任婷婷莫名,准备开口询问之际。齐放拍了拍她的手,凑上前一点,笑着轻声道:
“你看见那只手没有?”
“手?!”
任婷婷说着,再次扭头,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因为有了齐放的提示,这次,她还真看见了一只手。确切的说,她只看见几根凭空出现的手指头。它们从大排档红色棚子接头处的缝隙间偷偷地伸了进来,离地面大约有四十公分左右。正巧,就在坐着的人的臀部下方一点。
倘若没有齐放的提示,在这个人声混杂的地方,被人挡挡、被桌子椅子挡挡,她或许根本就不会留意到那几根手指。
任婷婷看那只手,慢慢地动了动。由于距离的关系,一开始,任婷婷还没怎么看清,心想,那手怎么老在那,既不伸进来,也不缩回去?
但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她很快发现,那只手是没有完全伸进来。但那只手里握着一只又细又长带弯勾的镊子,镊子的一端,已经伸进了靠边坐着的一位男士挂在椅子背后的上衣口袋里了。她甚至可以看到,一百元人民币的边缘,被那根镊子,一点一点地从那男人的上衣服口袋里拽出来。看那厚度,至少,也有六、七张。
任婷婷惊讶着,迅速回头看了齐放一眼,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大喊有小偷?但齐放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直直盯着大约距离他五、六米角落处那只黑手。几张百元大钞,已经被镊子拽出口袋大半,当事人喝酒聊天开心了,压根就没发现异样。
齐放虽然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但任婷婷感觉到了他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大脑飞速运转。接着他收回目光,迅速地在桌子上扫了一眼,然后,他拿起了桌上的牙签盒,倒了几根出来,抬眼看着任婷婷。
“你包里有笔吗?水性笔、原子笔都可以,要带盖那种。”
齐放这一问,让任婷婷感到莫名,但或许是因为他那种目光让她不由的紧张起来,她想了想,连忙点头往包里翻,很快,就翻出一支最普通的黑色带盖的中性笔。
“这……这行吗?”
齐放接过那支笔,先看了笔的尾端一眼,迅速将笔尾端的小盖子抠了下来,放在手心上看了看。任婷婷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但她发现他眼里很快有了笑意。
“非常好!”
齐放说着,迅速地将牙签插入中性笔末端小盖上的一个小圆孔里,在确定已经插紧之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并且十分快速地将那张钞票打竖地裹成一个小圆筒。然后,他把插上牙签的小盖塞进了那个圆筒……
这一切,前后不超过1分钟。
当大排档的棚子外边传来“啊”地一声痛呼,大排档里坐着的人们吃吃喝喝依旧开心,还根本没注意到四周有什么异样。但靠边上那几桌人,已经开始骚动。
女人受惊后“啊”地尖叫,似乎比那小偷吃痛的呼声更引人注意。他们最先看见的,是一只从外面伸进来的手。一根带黑头的牙签,从那只手的手背深深扎了进去大半截,血流不止。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根牙签插着,小偷的手不能很快缩回去,否则会被挂到。
起初,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靠边坐的那个男人站了起来,很快就发现他的挂在椅背上衣服下面,有一支很长的镊子和几张百元大钞掉在地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男人马上大吼了起来。
“小偷!是小偷!他勾我钱!”
这一吼,许多人都注意到了。男人抓住小偷的手,他的几个朋友见状忙冲出大排档捉小偷。四周议论纷纷,都说,似乎有个小偷被捉住了,慢慢朝那桌围拢过去。
有人问,小偷那手怎么了?谁弄的?也有人叫打110……四周嘈杂一片,几乎所有人都离开坐位,向那桌挤着,想看看究竟抓着个什么样的小偷。而作为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人,任婷婷还没能回过神来。她万分诧异地看着齐放,好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笔盖,桌上的牙签……怎么就飞过去扎住小偷的手了呢?!太夸张了,太夸张了,这样居然也行?
许久,看着齐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脸,任婷婷深深吸了一口气。
“太神奇了!齐放,你……你……”
任婷婷“你”了半天,但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要怎么说才好?他是从哪学来的这一招?而且出招奇快,手法奇准呢?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打死她都无法相信,一个随处可见的笔尾小盖、一根牙签,一张百元钞票,就能弄出个一次性的“吹箭”出来??这也太扯了吧!看这情形,她一点都不怀疑,此刻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随时随地、随便捞着什么东西在手里,都能立马将那玩意变成“大杀器”,然后一招制敌。
“你的应变能能力太可怕了,而且,眼睛真好。我从这个位置,根本就看不清楚小偷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任婷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组织词汇,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下了个论断。
齐放笑了笑,埋头继续喝他的海鲜汤。
“雕虫小技。我们当过兵的,谁都会一两手小玩意。其实,这个你多练练也能做到……”
看他那一脸的淡定自若,好像刚才那把戏,真的轻而易举。任婷婷皱眉,将信将疑地从桌上摸了根牙签,看了看。
“真的?”
“真的。”
他淡笑着点头,见她似乎跃跃欲试,摊手道:
“不信你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那天,齐放坚持送任婷婷到宿舍楼下,看着她上楼,才转身打了个车回旅店。回到宿舍之后,任婷婷很激动地翻找中性笔、牙签,还用纸卷了个小筒子,确定大小合适之后,用透明胶带固定。
在之后的2个小时里,宿舍的同事都说她发神经了,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把插了牙签的小盖塞进纸筒,然后,吹、吹、吹。
“任婷婷,你怎么不去幼儿园呐?”
经过一番刻苦的实践之后,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任婷婷终于发现,齐放那厮胡说!
别说吹出去能射中准确目标。有时候,她鼓着腮帮子吹半天,那小盖还在纸筒里头。
你说,一般人哪能做得来这个?就算练她个十天半个月,别说让她从五、六米外射中人家的手。就算是1米,呃……不,半米,她能射中一块泡沫都不错了。
当然,为了验证齐放的话,任婷婷又打电话给关海飞,开口就问:
“哥,是不是你们在部队呆过的,谁都会一两手绝活?”
“绝活??”
关海飞反应了一会儿,连声应道:
“噢噢,是啊,是啊,那时候晚上闲得没事,打着手电,偷偷找战友打金花。几年下来,我那金花武艺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婷婷给吼禁声了。当她将笔尾小盖、牙签、百元钞票的绝活,作为一个例证举给关海飞听了之后,她如愿地听见了一声“靠”。
“我说你怎么光长个头不长脑子?他摆明唬着你玩的吧,你以为当过武警都是Superman啊?”
被吼过之后,任婷婷就没敢再把今天自己看到那神奇一幕告知关海飞。因为听关海飞的语调,他应该也不知道齐放会这手。
那天夜里,任婷婷睡着了都还发出咯咯的笑声。看她那一脸春意盎然,同事们感觉到,虽然才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劫难,但这女人的少女情怀似乎再度泛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