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ve。离开
许笙离走前的最后一夜她在只有几摄氏度的无人街道冷得瑟瑟发抖。她化了很浓的烟熏妆，穿着极其夸张而性感的衣服，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因为有段时间有消息说电话亭闹鬼，他们这群逃课的不良少年便起着哄说要去一探究竟。到底是烟尘带的头，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女生，拒绝了所有所谓“护花使者”的陪同，在月色惨淡的街道上等候着女鬼的出现。可是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便都有些怕了，烟尘扬手说“散了吧”便掏出手机给许笙离打电话。
就是那晚，她最终在他家留宿。
他让她把妆卸掉把衣服换掉。
她说不要，因为这样就会变成丑八怪。
她像个骄傲的公主，昂着头，倔强地对上他的明眸，她能看到他墨色浓重的眸子里的暗流涌动。于是她娇俏地笑，明艳而动人。于是最后他无奈地揉乱她的头发，“傻瓜，你素颜的样子才最漂亮。”
可想而知最后妥协的人到底是她。洗脸之后她很乖很乖地换上他放在浴室的衬衫，衣服十分宽大，过了膝盖。
等她出来后她却意外地看见许笙离以一个颓废至极的姿态靠着床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歪头看她，手里的烟还燃着，有那么一个错觉让她以为她看到了他的悲伤和脆弱，但是他的坏笑马上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对她勾勾手指:“过来小女人，今晚做我的抱枕怎么样?”
迟疑几秒，烟尘红着脸点头，轻轻嗯一声。
她没有想到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她也没有想到最后他吻了她。
小小的她被他搂在怀中，她能够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淡淡皂香钻入她鼻息，她就这样在他们的最后一夜醉倒在他十七岁的胸膛前。
再单纯不过的夜晚。少年轻轻吻上少女蜜色的唇。
修握着杯子的手逐渐用力，直至骨节泛白。“你们……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最后?”烟尘抬起她微醺的眼眸，有些醉了，“哪还有什么最后。”
第二天许笙离走了。没有原因。他在她家恭敬地对她的继父和堂兄道别。她在一旁，睁大眼睛，有泪水快要流出来。但是她说不出话，哪怕她想问许笙离你为什么要走。
可是许笙离看都不看她，他推开她家大门就这样空手走了出去。
她透过玻璃橱窗看见少年单薄的背影，一瞬间她真的有那样的冲动。她想要跑出去，跑出去抱着那个人，不管她自己的事情，不管她最终是否会被他伤害，不管自己的继父和堂兄，就是抱着他，然后不要暧昧不要躲藏，她把自己血淋淋的心给他看，然后告诉他说，我爱你，我爱你，你爱我吗？她就这样一直问他，直到他终于妥协说，我爱你。
烟尘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刻，她一定连死都是愿意的。
但是许笙离真的走了，他在一个光影支离破碎的酒吧夜晚踏进她的世界，给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后，没有丝毫眷恋，漠然离去，并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青春已经足够疯狂，但是在他离开后，她就像原本处在电梯的负1层现在变成了负18层，****的堕落才真正叫人觉得黑暗。
她要来他落在堂哥那里的耳钉自己戴着，她在午夜的时候想起他温暖的胸膛便拿烟头狠狠灼伤自己的皮肤，她听他最爱的歌一个人嚎哭不止，她把她的流海蓄起只等来剪，她一个人骑自行车去看风尘仆仆的火车，那一刻她在站台上，真想跳下去和火车一起奔驰。
在他离开一个礼拜后，便是圣诞节了。
她原本买了一块水晶想要送给他，水晶底刻着许笙离三个字，那是一块美得璀璨而夺人呼吸的水晶。可是他离开了，于是她想把它摔碎。当她把手高高举起，水晶欲受地心引力而坠落的时候，她终于狠狠握住它。
她舍不得。
连许笙离这三个字她都舍不得摔。
“真的，你无法想象我当时的疯狂程度，但是那些往事现在我说不出口。”烟尘摇头，思绪好像有些混乱，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吗。因为堂哥告诉我后来他因为吸毒进了监狱。可我还是爱他。”
修的眼神微微闪烁，“你现在手上的水晶就是那块吗?”
“是。”
Six。故事结尾
圣诞节的夜晚她自杀了。
那是一个有雨的夜晚，整个房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灯光，除了偶尔的电闪雷鸣能够映照出她惨白的脸。音响开着，开机按键发出幽灵一般诡异的蓝光。音乐轻柔，那是他最爱的歌，只有两首循环播放。
夜色成海，席卷着她的生命。地板冰凉，一如她手腕上已经凝固的深红色的血。
但上帝最终没有收走她十五岁花季一样灿烂的生命，因为没有过多久她被刚刚赶回来的母亲送往医院。感谢上帝，伤口不深，血流得并不多。
----她还是怕痛的。
人都是自私的，死亡的诱惑终究抵不过死亡尽头那瞬对生的渴望。
当她在雪白雪白的病房里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母亲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母亲说:“你的命是我给的，谁都别想擅自拿走!你她妈地别丢我的脸!为了一个男的，你就要死不活的，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然后她母亲捂住脸嘤嘤地哭。
她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虚弱地笑。
想，那一巴掌可真够疼的。
最后在阳光纷飞的冬日里的某一个暖天，她去找了一个技术很好的师傅给她纹身，左肩纹上他名字的缩写，还有胳膊上。只是做完这些后她乖乖地去了学校，尽管饱受非议与白眼，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
她依然交白卷去酒吧会想他，只是那天病房里从窗帘处射进的阳光已经沉淀进了她的眼瞳深处。她还是烟尘女王，学会了如何温暖自己的烟尘女王。
故事结束。
烟尘对着吧台另一边的调酒师说:“给我一杯柠檬汽水。”调酒师低低说了句“好”，便很快推过来一杯加冰的酸涩汽水，透明的杯子上面加了薄薄的一片柠檬。
修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夺去了手里的东西，然后杯身都泛着雾气的汽水被推至她面前。
烟尘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些:“明明是不喝酒的乖孩子，来这样的酒吧做什么呢，故作大人的感觉很好?”
修愣愣地望着她，咬紧了下唇，半晌才不服气似的嘟起嘴巴:“烟尘你也才十七啊好不好。可是我十五岁了啊。”说到这里修似想起了什么，说：“我男朋友马上会来接我回家。”
烟尘的手敲击着台面，漫不经心地笑：“等下路上小心。”
修也笑了，眼睛里的狡黠与单纯让人忍不住向她侧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