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一处老洋房前停下,这是一处藏在市中心里的安逸处,安静的小巷子里整齐的一排老洋房,门前清一色的枫树格外幽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原来法租界的地盘,所以洋房也显尽了繁华。
相比起那些高楼林立的大厦和精致豪华的商品房,这里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这样的公馆,住得起的人非富即贵,乔家住在这里,可想其家世背景有多深厚。
我沉迷于这样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感觉置身其中自己也成了旗袍加身的民国小姐,高贵而优雅。我一直很喜欢民国时期的建筑风格,便将这景色看在眼里拔不出来。沈毅从后备箱里取出礼品,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观望,“那年与涵娅一同来拜访过一次,当时这里更为繁华些,住的尽是达官显贵,现在很多意见因为反腐倡廉搬离了这里。”
我侧头看他,“这住处很贵吗?”
“这里最便宜的洋房都要一千万起拍价吧。”
我心里一惊,忍不住咂舌,一个党委书记便可有这样的财力,那么在往上呢?真是不敢想象,怪不得世人都说当官好,那么多家长拼了命地让孩子挤入仕途。
我跟着沈毅走到门前,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从里面匆匆小跑出来,是个保姆样子的中年妇女,隔着墨黑色的铁门栅栏看到沈毅,眼睛一亮,“是沈先生来啦!这下小姐要高兴坏了!”
她“啪嗒”一声打开大门,朝院内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从沈毅身后探出头来,她这才看清了我,脸色变得有些不友善。
沈毅冷了一眼,“这是我的秘书。”
保姆虽然厌恶,但碍于身份,并不敢置噱什么,只能同样热情的招呼我进去。
绕过花草茂盛的前院,从一处外置楼梯走了几个台阶才来到洋房门前,洋房的窗户都是木质的,斑驳的痕迹显示着它的年代,洋房门上也是雕刻着好看的图腾,低调之中有着沉稳的霸气。
推开门进去,大厅里的装潢也和房间的感觉相辅相成,都是欧式古典家具,以及一些名家画作。
房间正中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乔振国,女的我不曾见过,但是从年龄与姿态来看,应该是他的夫人。
“老爷夫人,是沈先生来了!”
保姆一推开门就非常热情的朝着里面喊叫,他们两个抬起头来,乔振国将手里的报纸放下,女人非常高兴的站起来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阿毅来了哟,昨天才去找过你,今天就来了,你看我说什么了,阿毅这个小孩不要太懂事哟!”
这口吻,颇有几分未来岳母对准女婿说话的味道,看来乔家人对于沈毅这块儿肥肉,还真是不打算轻易放弃。
沈毅淡淡一笑,将手里的东西顺手放在一张小桌上,“乔书记,乔夫人,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思,不成敬意。”
乔夫人也不在意我在旁边,笑着拉着沈毅走到客厅,“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呀,常来看看我们,我们也高兴的了不得了,说来我们和你父亲的交情也是世交了,你说对伐老乔?”
乔振国好像还是有些不悦,干咳了一声没有回应。保姆将东西提下去,又沏了两杯热茶,便退了下去。
沈毅招呼着我过来,然后于我并肩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举动显得很自然,反而更让乔家二老不高兴了,尤其是乔振国的脸,更是一下就黑下来了,“我以为你要过段时间再过来了,你能尽早抽时间来看看涵娅,也能让她心里愉悦些,只是涵娅做了错事已经很羞愧了,恐怕不敢面对何小姐,她也不是不知错的人。”
其实我在进门的时候乔夫人就已经看见我了,只是碍于她也是个妇道人家不好多说,只能装作看不见,乔振国本来就心里有气,又见沈毅与我动作亲昵,所以脸上挂不住,只能这样侧面怪我跟着来了。
我尴尬的苦笑一声,不知道怎么回应,原本我也是不想来的,要怪只能怪我说不过沈毅的铁齿铜牙,让我不知如何拒绝吧!
沈毅似乎感觉到我的尴尬,也为了避免事情越描越黑,说不清楚,只能张口为我解围,“乔书记家里的茶叶真是醇香,大概上海最好的茶行都很难买到吧?”
说着端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将上面漂浮着的一层茶叶吹开,喝了一口。
乔振国笑着说道,“都是托朋友直接从杭州的茶园收来的,未经过加工的,最天然的纯正味道,你若喜欢我给你包一些带回去。”
“乔书记盛情难却,那我便不客气了。”
他们交谈时的气氛很好,沈毅也并没有提起要去看望乔涵娅的事情,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我坐在一边局促的紧,也不敢轻易插嘴。但我很奇怪,乔振国为什么不催促沈毅去看看乔涵娅?这才是他的目的不是吗?
他们两人聊得很好,大约聊了好久,乔振国忽然站了起来,“前几日收了一副名家画作,看不懂其中意境,你陪我来赏识一番,我听听你的看法?”
沈毅非常沉得住气,“好,乔书记收藏的自然是少见的名家大作,咱们细细的看,不急。”
乔书记叫保姆从他的书房里取出了一卷画轴,然后找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然后解开画轴,将它整齐的铺在桌上,又找了两块檀木镇尺压在两边。乔夫人笑着说自己不懂画作,先去厨房准备晚餐,我随着几人站起来,忽然觉得多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想我留下来吃饭是不是不大合适。
我走过去,对着沈毅的耳朵询问了一句,沈毅趁着乔振国裱画的功夫对我说,“一起留下,吃了饭,我让秦严送我们回去。”然后又转头对乔振国说道,“乔书记不介意我的秘书也留下吧?”
乔振国当然是介意的,有我在一边,自然也就打扰了很多沈毅和乔涵娅之间的交流,但是沈毅都已经开口了,也就不好拒绝,“无妨,多一个人一起也热闹。”
我其实也想一走了之,但是沈毅非要留下我,不过也就是为了用我做挡箭牌不让乔涵娅纠缠,我作为秘书只能尽职尽责。
他们在画卷前站立,这是一幅水墨画,画卷上画着一只鸡,在追兔子?还有两根杂草或者是个什么鬼?原谅我水平不够总是不会欣赏这样的水墨画,总觉得其中的寓意十分抽象,常人没点水平很难理解。
“我听说顾清平前段时间抢了你的一些生意,你们两个何时有了利益争端?可是有什么原因?”
两人看似在专注看画,但是实际上却仍旧聊着闲话,我不理解,站在一边干看着。
乔振国一边摸索着这画卷,一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语,心里却紧张了,难道乔振国知道什么?我看向沈毅,他的表情安之若泰,让我拿捏不准他究竟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乔书记看着这画卷,可有什么见解?”
沈毅并没有直接回答乔振国的问题,而是叫他看这画卷。
乔振国嘴角一斜,凑上前去,“野兔不自量力,想要救起那只蚂蚱,却忽略了自己根本斗不过那只芦花鸡,不过也就是说人要懂得自己的能力地位罢了,。”
沈毅不可置否,“言之有理,自身力量都难以保全自身,还去插手不该自己管的,还指望保留全尸不成?”
乔振国一愣,抬起头时脸色变的铁青,“你这是说我,有些多管闲事了?”
“乔书记是上海滩的人物,自然没有不可干预的。只是商界暗流涌动,我与顾清平斗与不斗,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与顾清平的羽翼相当,抗衡几乎不成问题,乔书记便不必费心,我自然不会拍下阵来,只是轻易撼动这座大山,我还没有精良的准备。”
乔振国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抬眼看他,“你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啊!”
沈毅摇头一笑,“我反而从这画卷上看出别样的意味呢。”
“你看这狡兔精明的躲在石堆后面,随时可以撤离,就算芦花鸡的体型庞大,但动作笨拙未必能伤它分毫。沈氏上下上千职员靠我养活,这样的机敏我也应当具备,商场如战场,我非要时时保持警醒不能输,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如今顾清平出山了,他这个人,城府极深,我更要小心步步为营,而至于令千金,我现在如这白兔般自身难保,更别谈她的安危,我和顾清平一山难容二虎,就算我有意退避三舍他也未必给我这个机会,涵娅留在我身边,远不如乔书记为她另谋贤婿。”
哦,原来看画是假,精妙之处还是在这里。就看谁能巧舌如簧,利用这看不懂的画作为自己说上话。我对于沈毅不由更是佩服,不骄不躁运筹帷幄,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多学些说话的艺术,改改我沉浮不定的爆脾气以后也是益处多多。
乔振国最终叹了口气没在说什么,慢慢的卷起了画轴,待收拾好画卷后才说道,“话虽然如此,但涵娅是个死心眼儿的孩子,这话还需你讲才能行得通。”
沈毅喝了口茶,随口应着,“这是自然,我也希望能亲自为涵娅解开心结,本就是我辜负了她的美意,也该我来善后,这点担当,不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