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庄的困惑
在我三十岁的今天,写作的欲望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张扬,这让我始料不及。这欲望又使我感到惶惑,儿时的记忆竟能左右整个写作过程,尤为突出的是眼下这一部《南庄的困惑》。
当我体会到行文如流水的快意时,我为自己多年来的积淀有些沾沾自喜,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一切竟被瞬间颠覆了。事实告诉我,一旦真的身临其境,叙述就由不得我的主观愿望了,我的构思全部被打乱,写作的瓶颈开始了对我的无情嘲弄。我停下来,让自己十二岁以前的记忆占了上风。我成年人的思维在儿时的记忆面前被击得粉碎,也就是说我没有任何能力和理由凌驾于儿时的记忆之上了。
小说中的主人公成了叙述的主体,他们喧宾夺主,迫不及待地争先告诉我他们每个人在这部小说里的角色和价值。我在听他们娓娓道来的时候显得有些茫然失措,自己成了忠实的听众,身不由己地被他们牵着鼻子往前走。当他们停下各自的叙述后,不约而同地转身离我而去,消失在我现在的记忆之中,使我感到了空前的孤独和无助。我所憧憬的景致随着他们的远去已如隔世知音。
这种无奈使我在三个多月的写作过程中提心吊胆,我无法预测他们的命运,究竟是谁在里面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抑或是谁有意无意地摆了迷局。我走进去之后能否按照自己的愿望顺利走出来?我求助事实的声音,请它出来主持公道,就在我焦急地等待事实这个铁面无私的形象出现的时候,我的叙述已经戛然而止,这又全然出乎我的意料。
有这样一个值得回忆的事实,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随村里的大人们进山伐木,伐木自然不是我的职责,我随几个游手好闲的伙伴一起在林中游荡,自然的风光令少年纯真的我目不暇接。在一处隐秘破旧的瓦房前,我看见了一眼水井,现在我明白那是合作社时期守林人挖掘自用的,水井没有随岁月的涤荡而失去她应有的活力。旁边立有一块石碑,字迹依稀可见,上面刻的两句话让我至今刻骨铭心。破旧的瓦房里竟然住着一对男女,他们的衣着和神气让山里长大的孩子们明白那就是城里人无疑。伐木回来后我对住在深山老林的城里人一直念念不忘,知情者告诉我,那是一个有妇之夫带着他年轻貌美的相好来此避居的,他们隐匿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开了。现在想想,那真是男女之间逍遥快活的不二选择。
正是基于这样一些记忆,我在多年之后提笔写下了《南庄的困惑》这部小说,我相信这是我少年时候记忆的卷土重来,也因此一再证实着我对山野村庄的无限眷恋。我无意为他们立传,因为他们都是平凡低微之人,我的叙述由此被定格下来。现在我才明白,记忆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开始酝酿,只是我自己没有在意而已。我和过去的记忆进行了一次心灵的碰撞,在记忆逐渐淡去的时候,我获得了小说里人物存在的价值。在叙述结束的时候,我向他们伸出召唤之手——我伸出手,就不会一无所得,或许还是金子。
我也在这场阵痛中,穿透那片魂牵梦萦的林地依稀看见了明日的曙光。
2014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