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机械的迈动着自己的腿,不知道那屋子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嘻嘻咦咦……”悠长的,尖细的,类似戏子的练声,来自那处屋宇内,和我那日听见的笑声一样,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十几级台阶,两旁有木雕的扶手,彩绘的廊柱上色彩早已脱落,隐约看得见内里木头的黑褐色。我左右看着,觉得这处园子之前定是很豪华热闹的,建筑的比我们所在的园子要漂亮的多。
门开着,铜锁掉落在地上,我迟疑着迈进去。迎面就是一间宽敞的厅,厅里摆着桌椅,早已灰尘积满。陈旧的壁画还在墙上,一幅妖娆的美人图,摇着纨扇的女子站在花墙边,微微的笑。
右边一道穹门,尖细的声音不断从穹门里传出来。镂空的花墙连带着一排平整的房间,所有的房门都被锁着。
“这里住着的都是些荒淫无耻的女子。”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指着这一排房间说。
听他这么说,我更不安了,向离我最近的那间走了过去。一扇菱形的窗,糊在上面的纱已破的遮不住风雨,这几间朝东的房间光线并不好,我仔细向里面瞧,是女子居住的摆设。
“木木,是你吗?”突然听见里边有人叫我,我吃了一惊,难道这里面的人还认识我?
刚才那一眼并没看见有人在,等我向里再仔细探身瞧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了:蓬松的发髻下一张小脸白惨惨的,竟是四夫人花美娇。那双时刻藏着弄人眼神的活泼双眼已然浑浊,一张椭圆形的小脸此刻已尖削下来,张开五指举起来的手在我眼前不断摇晃着:“是你吗?木木我看见你了!”
我顿觉自己的头像被锤子撞击了一下,“嗡嗡”的响。
赶紧点头,早已不管身后那双眼是如何看待我的表演了。“四夫人,我是木木,你”我想说,你还好吗?却没问出来,怎么能好呢,被永远的囚禁在这个小屋子里,不得见人不得见光
“木木,你快通知他,通知他来救我!”
那只手突然从窗内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衣服。“你去告诉他,这里一到晚上就有魔鬼出现,又哭又笑的长毛魔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出去!”
仿佛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四夫人苍白的小手死死的攥住我的衣襟,嘴里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我听出来了,她是要我去找王启科,她以为那男人可以救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个人大概已经成了她的求生意念,顽强的支持着这个女人最后的清醒。
“好!好!”我点头,不得不用手使劲掰开她的指头,“你好好的等着,我去告诉他!”我只能这么说,怎么忍心跟她说那个男人早就离开史府了,如今她的命运被牢牢控制在那人手里,除非等待他大发慈悲,否则她已经毫无希望了。
她得了我的话,先是木然的发了一下呆,然后就笑了,宁静的安然的笑着。突然,她用手使劲扒拉开挡在额前的碎发,擦了擦自己的脸颊,问:“木木,你看,我现在变丑了吗?”她慌不迭的跑到小梳妆镜前,弯曲着几根手指对着镜子梳着头发。
“我不能现在见他,现在我这么丑不能见他!”慌乱间,她拆开头上的发钗,一头黑亮的发铺泻在肩上。
我已不忍再看她,强自压抑住心中的哀戚、愤恨,又向旁边的一间走过去。
布局一样的房间里,一个女子端坐在床上,双眼直盯盯的看着窗户,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呆痴的表情,无神的眼睛,无不表明这个女子已经疯了。可是,这个疯女人的身上却无一丝残破,发丝光洁整齐,脸庞干干净净。那时应该是个多么干净、利落、清爽的人儿啊……
连续四间屋子,关着四个人,那个唱着戏腔的女人在最后一间屋子里。
我的心沉重的如同灌满沙土的气球,提都提不起来了。
“你把她们都毁了!”我头也不回,如同躲避瘟疫一般逃过他的身边。
“她们本来就该死!”他狂躁的脚步重重的踏在地面上,紧跟在我身后。“那三个女人是我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都是私通男人的无耻女子,我花重金买她们过来,就是要看看没有男人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看吗?”
说完,他突然从身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停住脚步,定住身。
“你好像怕了?天下也有你怕的事情吗?你怕什么?怕我把你关在这里?”他一个箭步越到我前面,眯起眼,“那你最好听我的话,别惹我!”
“你把花美娇放了吧。”我看着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平稳,却还是带出微微的颤。
“我身边的女人比外面买来的不是更有看头,你想我会放吗?”
“那三个已经疯了,你想她也疯吗?”
“疯了才好!”他狠狠地瞪着我,“你不是想知道我养狼狗做什么吗?我告诉你,我专门训练这些东西,就是要在春天它们集体发情的时候,放在这些女人的屋子里,看看这些畜生在我的调教下会不会处理这几个女人?你明白吗?”
我呆了。“变态!”继而愤怒的大骂道。
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我只忽然觉得菩提子是对的,这个男人早晚会成魔的。
“你说什么?”瞬间,那人的双眼内涌起一片血丝,“你说我变态?难道这些可恶的女人不变态吗?她们****、无耻,她们以为要男人做什么都可以吗?她们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她们她们必须下地狱!”
看着眼前的人暴跳如雷的疯狂叫嚣着,愤怒和仇恨燃烧着他。原来,他不光恨我,也恨这些女人,也许,他还恨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因为那个女人毁了他。
“花美娇还没疯,但是你已经疯了!”
我快步绕过他的身边,身后一路狂奔起来。
那种压抑不住的沉闷,那种难以解脱的哀痛,那种挣扎不了的束缚此刻都深深的缠在我的身体上,我的心上,我的灵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