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狐满为患,我猜,大概十里八乡的狐狸都聚集到这里了吧。
今天是十年一度的初级法术考试会场,狐狸们托儿带小地来到这里,是为自己的子侄加油鼓气。看着参加考试的小狐狸们都各自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我有些不是滋味。你大概猜到了这是为什么,没错,我没有父母,从我懂事起就没见过他们。狐族的祭司婆婆告诉我,我的父母是为狐族而光荣牺牲的,我应该为他们骄傲,为他们自豪。
“夕瑶,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袭白衣的师父把手上的事物对着我晃了晃。
眼前金光一闪,我看见了我的最爱,一只香喷喷金灿灿的烤鸡出现在我的眼前,肥里流油,香味扑鼻。我的唾液腺立刻开始工作起来,以最快速度一把抓过金灿灿的烤鸡,啃得不亦乐乎。
伤感的情绪尚没爬上心头,就这么轻易地被一只烤鸡给打趴下了,呵呵,在我以往的岁月里,这样的情景曾无数次的上演,我就是这么一只被别人称作没心没肺的狐狸,一只杂毛狐狸。
会场那边已经开始进行考核了,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正专心对付手里的烤鸡呢。
“最后一位,夕瑶”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我啃得最起劲的时候,主考官叫到了我的名字,可是我并没有听到,有什么能比烤鸡更能吸引我注意的?没有!绝对没有!我是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啃手中鸡。
“夕瑶,叫你呢”师父拍了拍我的头,让我的注意力从那只早已面目全非的烤鸡身上移开。
我这才一抬头向场中看去,见众狐狸大多都盯着我看,有鄙夷,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作为一只已经三百多岁的狐狸精,我到现在还不会施展任何的法术,也算是狐族的一大奇葩了。
据说我降生的前几天,天不是蓝色的,也不是灰色,而是火辣辣的红。漫天火云翻滚着,把天地间映照成一片游离的璀璨。这样的异兆在以火系法术闻名的狐族简直是天降祥瑞。大小狐狸们纷纷猜测上天将赐予他们什么,唧唧歪歪了几天后,祥瑞就变成了灾祸。
太阳像发了疯一样占据着天空不肯移动,月亮也没有要露脸的痕迹,江河湖海开始迅速的枯竭,原本漫山遍野的灌木草丛也从青翠欲滴沦为枯黄一片,万物都散发着无法抵挡的末日气息……这样的意象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众生灵开始惶惶不安,四处奔逃。族中经历过那场劫难的老狐狸至今说起那个清晨,仍是心有余悸。
虎族的家伙们却趁机对狐族发动了有史以来的最大战争,尽管狐族的先辈们用尽全力抵挡,可依旧尸横遍野,而我就是在那场战争中诞生的。
由于那场混乱的战争,没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大家只知道至我降生后,哭声震天,伴随着我绵长悠远的声音,天空的异象化作万簇金箭似的火光在我周围舞动蹁跹,徘徊萦绕。我自然而然地也因此而获得了战场上万妖瞩目,狐妖们欣喜若狂,虎妖们则面色煞白,而此时狐族正被虎族一点点蚕食殆尽,虎妖们当然不会容下我这怪异的小狐狸,个个争先恐后磨刀霍霍向我扑来。
当一名虎族妖怪企图用锋利的爪子划破我的胸膛时,师父如谪仙临世,以旷古烁今的法力灭掉了所有来犯的虎族妖怪,从此虎族一蹶不振至今也没翻过生来,而我狐族也借师父的余威一跃成为妖怪中的翘楚。
我的出生够富有传奇色彩吧?呵呵,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外加又来了个这么厉害超凡的师父,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为了平衡,收回了我在法术上的天分。
师父努努嘴,让我进场参加考核,我极其不愿再次进行这一丢面的举动,遂满脸堆笑地看着师父,历数师父的种种优秀品格,祈求他网开一面,放过我这一次,无奈那斯是石头做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的诡异莫测,让体会到其中深意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在我的字典里,最亲的人是师父,最厉害的人是师父,最谲诈阴险,最恐怖的还是师父。我向来是只欺软怕硬的狐狸,所以在几次亲身体验过师父的手段后,从此我在师父面前由一只爱耍点小诡计的杂毛狐狸彻底变成了一只脱毛的鹌鹑——师父的话是不能违背的。
我赶忙三两下解决掉手里的美味,舔了舔油腻腻的爪子,上面还残留着烤鸡的香味,再看了眼师父,见他还是那副晃晃悠悠的神情,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晃着大尾巴,向会场中心走去。
沿途围观的狐狸见我走来,都会不自觉地给我让出一条道路,所以我很轻松地来到了会场中央,仰着头看着站在石台上的主考官,等待着他宣布考核的内容。
“夕瑶,考核内容,用丹火点燃木柴”主考官是一位已经化为人形的老狐狸,穿着一件火红色的长袍,手里捧着一本书皮都快破掉的古书。
别看这个物件不起眼,它可是我狐族的镇族之宝。据说凡是我狐族的子弟一出生,名字便会自动出现在那本古书上,同时也记录着我狐族的兴衰荣辱。
我看着面前的一小堆木柴,几乎全是用筷子粗细的小木棍组成,下面还铺有稻草,木屑等易燃物品。我再次抬头看了眼主考官,见他虽面无表情,但嘴角却隐隐抽动了几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师父正笑嘻嘻地在不远处对我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
在这以严格出名的会场考核内,进行如此明显的放水考核,这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朝中有人好做官’吧。师父在狐族的地位超然,连带着我这徒弟也狐假虎威,无人敢惹。
所以,这种每只狐狸终生只有一次考核机会的会场上,我已经是第三十次参加了。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我虽说不能凭空点火,但好歹作为一个有百年道行的狐狸精,弄点火花出来那还不是家常便饭,想到我从今以后就可脱去那‘奇葩’的美誉,我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我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呼’,一阵微风拂过,稻草轻轻地摇摆,我不小心把法术的口诀给弄错了,主考官虽仍是面无表情,但嘴角的抽动却愈见明显。
“呵呵,不好意思,弄错了,我再来一次”我抓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周围的狐狸们都捂着嘴,因为师父的关系,他们想笑却不敢笑出声,都忍得很痛苦。
“夕瑶,再走进点,靠近那柴堆”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师父在使用秘闻传声的法术,他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我依言走进那堆木柴,又开始掐诀施法,一阵微风拂过,众狐狸忍得两腮鼓鼓,身子不停地抖动。
我以我的狐狸祖宗的名义发誓(虽然我个孤儿,并不知道祖宗是谁),我这次绝对没念错口诀。
“夕瑶,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看见站在石台上的主考官面部抽筋,太阳穴突突跳动。
奇怪,怎么会没有火星捏?我困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柴堆。
“笨蛋,以后出去绝对不能说我是你师父,简直丢我的脸”耳边师父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我在心里大呼冤枉,他虽是我师父,可他并没教过我法术啊!
“罢了,罢了,我怕了你了,一会你做个样子就成,我来把那堆柴给点燃”师父的声音犹如仙乐地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啊,还是师父好啊,我美美地笑了。
……
“咳,咳,咳,咳”我哭丧着脸蹲在溪边,看着溪水里那张被熏黑狐狸脸,想起了某只狐狸从山下带回来的烟熏香肠。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场考核会是如此的结局。
当我站在柴堆前面,装模作样的时候,‘嘭’的一声,柴堆像烟花一般蓦然绽放,这是我百年狐狸生涯中见过最美丽的法术,然而,仅仅一瞬,柴堆就黑烟滚滚,带着怪味的浓烟就把我熏成了现在这幅摸样。
我又一次被师父给耍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在我以往的岁月里被师父戏耍可说是家常便饭了,可关键是我昨天不小心听见两狐狸的对话,其中最关键的一句就是,某狐狸故作姿态,结果赢得了比原来更加丰厚的回报。所以,我决定以一个月不理师父的方式进行抗议,以换取以后天天吃香喝辣外加不被师父整蛊的幸福生活。
“夕瑶,瞧瞧这是什么?”是一只肥腻腻的猪肘子,师父每次都用这招,因为我对美食的抵抗力几乎等于零。
不过这次我很有骨气,绝不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中途变节的,我要让师父知道我还在生气呢!
我把头转向一边,只是用鼻子在呼吸的时候顺便吸下那肘子香,真的很香啊。
“真的不吃?”师父拿着肘子又在我面前晃了晃。
“不吃,饱了”大家常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我虽是一只杂毛狐狸,但怎么能比那泥菩萨差呢。
“那好,不吃拉倒”师父也不多说,席地而坐,啃得津津有味。那只猪肘子就在师父那血盆大口之下慢慢化为了嶙嶙枯骨……
我看见师父啃着那猪肘子享受的摸样,心里别提多后悔了,真替那肘子哀痛,多可怜的肘子啊,就这么被师父给荼毒了。
不过既然大话已经出口,再想想以后有成堆的美食摆在我面前供我挑选,那么姿态肯定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决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我快步向前跑去,只想离那香肘子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