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你虽已是这国色山庄的主人了,可你却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这山庄上下。一来,你年纪尚轻,又没有经验。二来,你初来乍道,人心不服也是难免的。三嘛,这山庄里里外外麻烦事一大堆,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总得找个贴心的人帮忙不是。这里,你谁也不熟,这管家的位置当然非齐先生莫属了。”三姨娘给我分析着。
情况确实如她所说,在这里,我连个丫鬟都指使不大动,按照一般情况,师父的确是最佳人选。可惜三姨娘并不知道我是只狐狸精,在小妖我的眼里,对能不能顺利掌管这个破山庄压根就没一点兴趣,我所喜好的只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而已。
“让师父当管家,绝对不行”我再次摇头。
三姨娘见我再次拒绝,轻叹了口,道“我们这孤儿寡妇的,一家子又全是女人,久必生变,没个撑腰掌门的可不成”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就先由王管家继续代管一阵子吧”
我无视三姨娘的欲言又止,所谓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我只是只不懂任何法术的小狐狸精而已,我没有那个闲功夫去管他人的事情,她们爱咋地咋地。
我不想管,可有人却并不打算放过我。
“哟,有人这屁股下的庄主位置都还没来得及捂热,就想给大家个下马威,拿王老管家开刀了”说话之人,声音高亢且带着讥讽的意味。
我循声看去,正好和一双泛滥着愤恨与凶狠的眼神对上,是六姨娘。而说话之人正是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老妈子。
“那是陈妈妈,落瑶的奶娘”三姨娘小声地说道。
“你是谁?”我明知故问。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按师父的话说,我就一炮仗脾气,一点就炸。
“我是落瑶小姐的奶娘,老爷临终的时候曾几次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落瑶小姐”陈妈妈仰着头,说。
我欲起身上前,却发觉身体如磐石般定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来读的书都白费了吗?不准动手”师父的话自耳边传入,声音徐缓温和,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狐狸精向来是以狡诈而闻名的,不是拳头”
没办法,我只好放弃用武力解决的快捷途径,第一次认真思索起师父这些年来叫我背诵的书籍,这大概就是书中所写的下马威吧?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还没怎么招呢,他们到先给我使绊子。我冷笑,除了师父,小妖我还没怕过谁呢。
“陈妈妈是在我这国色山庄任职吧?”我对上陈妈妈那双泛着不屑的眼睛,冷笑道。
“没错,老婆子我如今在六夫人手下办事”陈妈妈趾高气扬地说。
“很好,一个小小的奶妈也敢在老庄主的灵堂内大呼小叫的,我今天还真长了眼了,老庄主让你好好照顾好落瑶,难道也让你在灵堂内对新庄主不敬了吗?还是陈妈妈你仗着如今是六姨娘的手下所以才敢如此?”我把新庄主和六姨娘几个字咬得极重,既然师父不准我动手,那么我就全当练练嘴皮子好了。
我等着了半晌,陈妈妈都没有接我的话茬,一肚子准备好的人身攻击的恶毒语言只好先吞回肚子。
“王管家呢?”我问。
没人回答我,灵堂内一片寂静,当真是落针可闻。很好,小妖我从小就是个犟种,反正有师父在背后撑腰,我怕什么。
“三姨娘,王管家呢?”我当然不会放过这刚才还表现得同我贴心贴肺,一副完事都为我考虑的三姨娘。
“在后院整理老爷的遗物”三姨娘眉头紧皱,看了看堂中众人,犹豫再三,还是说道。
“你,去吧王管家找来”我指着跟在三姨娘的丫鬟,命令道“如果不想去,现在就给我去账房领钱走人”
那丫鬟一听要她走人,脸色不变,只是看向三姨娘。
三姨娘眉头皱得更紧了,对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这才向屋外跑去。
“很好,现在站起来,走到棺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面无表情”师父再次传话,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我依言起身,学着平时师父的样子,目光扫过众人,并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多停留一瞬,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寂静的灵堂内只有呼吸声,她们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在考虑如何处置这陈妈妈才能达到杀一儆百最好的效果。
不多时刻,王管家疾步而入,并未直接看我,而是跪倒在地,对着棺木连磕三头,再次抬头之时,额头已经结疤之处再次渗出丝丝鲜红之色。
“请问夕瑶小姐找老奴何事?”王管家并未起身,只是直起腰身问道,声音不卑不亢,不怒不喜。
入庄之时我并未仔细留意于他,这两日又被丫鬟仆妇们一通折腾,今天方才认真看他。
一双布满皱纹的脸,肤色偏黑,浑浊无奇的眼睛让他倍显凡庸,仿佛因年事过高,跪在那随时就会陷入沉睡一般,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个掌管山庄三十余年的管家。
“王管家,听人说你在山庄已经当了三十余年的管家了,是吗?”我问
“回小姐的话,过了明年二月,就是三十四年了”王管家垂目答道。
“不知王管家对山庄的家法可曾知晓?”
“山庄家法共计十三条大项,一百三十五条条小项”
“很好,王管家请起”我学着何老夫人的样子,手轻抬,虚扶,哪知这跪着的王管家似乎压根没听到我的话,动也不动,仍是跪着的。
老不死的,倚老卖老,我暗骂了一句,脑中却在回想师父所说的御下之道。
夕阳之下,窗外的寒风卷着冰雪而入,染了满室的沉寂和郁冷。余光之处,五姨娘恍若世外之人静静地看着这灵堂中的一幕,无悲无喜。不远处的六姨娘始终恨恨地看着我,如看杀父仇人一般。旁边的陈妈妈抱着瑟缩成一团的落瑶,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王管家,就算你对我有万般的不满,可这老庄主才刚走不久,你多少也该念念这三十余年的主仆之情不是?如果老庄主在世之时有什么亏待于你的地方,当着大家的面,你说出来,我尽量补偿于你就是”我说。
“老庄主待老奴好得很,绝没有一丝一毫亏待过老奴”
“既然如此,当初老庄主临终之时你也在场,老庄主曾亲口命你听命于我,你为何不遵?”
“老奴自跟着老爷起,就从未违背过老爷。既是老爷的吩咐,老奴自当遵命,只是”王管家浑浊的双眼骤然射出两道劲芒,直直地鄙视着我,炯炯有神“只是老奴,有一时不明,为何自夕瑶小姐入山庄起,就从未听过小姐唤过老庄主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