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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先生,笔借我用下好吗?丁一帆回头一看,身背着吉他的女孩正甜甜地望着他呢,那笑,要不是丁一帆心情不好,否则丁一帆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那是丁一帆见过的最阳光的微笑。

女孩叫许小如,其时,她正在往家里汇钱。

丁一帆就是在邮局和许小如认识的。看着满身物什的她,丁一帆没有把笔给她,说还是我来帮你吧。

许小如从皮夹里掏出一些人民币,五十的、一百的、还有二十和十元的,都给了丁一帆。

丁一帆心情坏透了,没精打采地问,往哪里寄?丁一帆想临死前就做件好事吧。

老家。许小如说了个偏僻闭塞的山村地址,让丁一帆写上了,然后又把为数不多的钱一起交给了营业员。

事毕,许小如爽快地说,走,去夫子庙请你吃小炒!

行。丁一帆要是平时肯定是不会去的,可今天已经囊中羞涩,走投无路,还在乎什么男子汉的自尊?不要说吃小炒,就是强奸、吸毒、杀人,丁一帆也不会含糊的。一个要死的人还在乎什么呢?

来吧,干!干!丁一帆杯杯见底。

烛光里,丁一帆已经红光满面、醉眼朦胧了,朦胧的眼睛盯着许小如,充满着几分醉意和几分狡黠。一种欲望在丁一帆的心里升腾着,瞬间就燃烧起来。算起来,丁一帆已经离开家有半年了,就是说丁一帆他已经有半年没有碰过女人了。好男人的他今天不打算做个好男人了。丁一帆端起生啤,眼睛盯着许小如胸前鼓鼓的东西,一饮而尽。

许小如看着丁一帆,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什么,醉?我没醉,干!

丁一帆一头趴在桌子上了。

出租房。许小如把丁一帆扶倒在沙发上,想倒杯水给他。谁知,丁一帆伸过手来,竟然把许小如搂在了怀里。许小如想挣扎下,没有成功,估计他酒喝多了。丁一帆望着许小如,你知道吗,我,一个大男人被人骗了,被****的蛮子骗了,话没说完,泪水大把大把地落下来。泪水拌着醉话,包裹在了一张又一张面巾纸里。

幽暗的灯光里,许小如安静地坐着,听着丁一帆的倾诉。丁一帆耷拉着眼睛,问许小如,你不怕我是坏人吗?许小如摇了摇头。丁一帆又问,我是穷光蛋,你也不怕?许小如还是摇头。

丁一帆再也忍不住了,带着满嘴的酒气扑向了许小如。

酒吧。许小如抱着吉他,在酒吧的包厢里穿梭着,等待着客人的点歌。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啊流浪啊远方……”许小如没有笑容地歌唱,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着。而此刻,早就酒醒了的丁一帆,就守侯在酒吧的门外,泪流满面。

许小如,我错了……

许小如,我以为你是……

许小如,没想到你是这样纯洁……

许小如,我是畜生,你打我骂我吧……

许小如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可她走到哪,丁一帆跟到哪。白天,许小如到酒吧,丁一帆就跟到酒吧;深夜里,许小如回来,丁一帆就守在门外。他担心,不言不语的许小如会干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丁一帆以为许小如只是南京街头没有其他区别的一只打工妹而已,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就作了个顺水推舟。当丁一帆在进入到许小如的身体的一刹那,丁一帆的酒确确实实地醒了,一拳砸在了脑门上,许小如竟然还是个好女孩呢。

许小如,就让我为你做牛做马吧。丁一帆哭喊着。

故乡的香椿树

我素来对乡土树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它那背后,是乡村农人生命的气息和岁月的期盼;是乡土经年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沧桑的家园。漂泊城市,我对曾经父亲守望的那棵香椿树越发深刻起来,一棵长于我心灵里的大树,在我生命的家园中葱茏着、葳蕤着,勃发着,时刻要涨破我的躯体……

打记事起,我就清晰地记得家前屋后都种上了几棵香椿树,后来老屋翻盖时,屋后的香椿树为屋捐躯了,成了咱家瓦房的座上宾。唯一遗留下来的是门前的那棵香椿树。一棵挺拔俊秀的、笔直威武的大树,在我幼年的天空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我真的怀疑这世间造物主的存在了。我问父亲,这香椿都这么高大了,为啥还让它长?父亲叹了口气,又意味深长地告诉我,这棵树是我爷爷种下的,就让它和你一起成长吧……我惘然地听着,丝毫无法理解父亲的深意。我打量着父亲一身黝黑的皮肤,历经磨难的脸庞,无语。父亲十七岁时开始担起家的责任,上河堤抢险,下大河捕鱼,挑货物走异乡,幸得上天垂青父亲的勤劳和坚韧,组合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对我的精心,与对香椿的精心是同等的。父亲经常给这棵别样的香椿树浇水、施肥、松土,让它长的蓬蓬勃勃的。父亲不识字,却教我九岁就开始写门对。过年时分,父亲忙前忙后,为刚上二年级的我压红纸、磨墨,那专着、那庄重、那深邃,常常击倒顽皮的我,我不得不用笨拙的字开始涂抹陌生的对联。尽管字歪歪扭扭,父亲竟一脸的微笑,还不停地喃喃道,应该到了撑起门楣的时候了。

门前的香椿树,在乡村的饭桌上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了。每到春天,那棕色的香椿头,嫩嫩的,从枝头上掐下来,再打上几个草鸡蛋,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啊。一般乡村人家来了贵客才会有这样规格的招待;要不就是把它摘下来,撒上盐,腌制起来。这样的活计在春天是村里乐此不疲的事情。然而,在我家,只能眼看着那美味从焦灼的守望和父亲的严厉中老去,变成了碧绿的叶子。任凭母亲的规劝,父亲执意不肯。别的树可以,惟独这棵香椿树不行,就让它茁壮长吧,我们不能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我和母亲都不理解,为此,我的屁股上还曾留下了父亲的五指山。

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椿树啊,耸立在门前的空地上,为我们夏天的晚上挽住多少故事?月朗星稀的夜晚,奶奶坐在凉席上,在香椿树下,教我学古诗,唱歌谣,还给我们讲了许多神奇的民间故事传说。清辉的月光从枝头肥厚的叶子间洒落下来,为安逸祥和的夜晚增添几许浪漫和诗意。一旁还有母亲在为我不停摇起的芭蕉扇,父亲喷香的酣睡声。香椿树,成了我们家纳凉的最好去处了。有时,正在奶奶讲得起劲的时候,不知从何方落下一只小喜鹊,我们再探头寻找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这棵高大的香椿树上已经垒上一个偌大的喜鹊窝了。几声脆生生的鸟叫,给我们又增添一些无穷的乐趣。

在父亲的期望里,在香椿树的庇护下,我也和这高大的香椿树样,越长越高,似乎是沾了香椿树的灵气了,成绩出奇的好。村里的人都很惊奇,上辈人大字不识,儿子却倒很出息啊!父亲很是开心。最令父亲陶醉的是,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师范的,第一个从贫穷的人家走出去的娃子,一块飞翔的泥巴。临上师范的那段日子里,父亲一连喝了好几次醉酒,醉梦中,父亲苍老的脸庞上依旧洋溢着兴奋的微笑。

随我远行的,还有我的高大的香椿树。为了学费,父亲卖掉了心爱的香椿树。父亲当时的态度竟是那般的从容和平静。我以为父亲要伤感一阵子,要失魂落魄一阵子,陪伴了他五十多年的香椿树说走就走了。没想到悲伤和流泪的竟是我自己。

火车快要开了。父亲又一次地揩****的泪水,深情地对我说,儿子,香椿树去它该去的地方了,而你,却是我心中永远的香椿树啊……

油菜花开

远离故乡,隔着城市的灯火,眺望着似乎已经模糊的故乡面庞,故乡那疯狂金黄的油菜花开的模样,密密匝匝的,团团族族的,且大胆地、泼辣地带着野性地绽开生命的状态,那亲密、那团结,似亲姐妹兄弟般,守护着田野,把丰收布满农人的天空,又宛如一幅清新隽永、撼人心魂的油画,带着大地的芳香,常常从我心灵末名的角落里冒出来,浓墨重彩,吐沫涂抹着我的世界我处于失神和恍惚之中,冥冥之中,难道乡村的油菜花在隐语着我什么?瞬间里,用纸鸟堕落的抛物线,把我从不胜寒的高楼跌至久违的阡陌、乡村,还有沧桑的双亲面前。

人到深秋,萧瑟里我更加想念起春天的油菜花来。

记忆中的旷野到处是金色的泛滥,热烈而又奔放。那是我正值年少,父亲和乡亲们总喜欢把稻田或河岸边的荒地种上油菜,大片大片的。冬天还没有什么奇迹的发生,仅仅与白雪在深处昂扬着生命的力量,一种温暖的力量。一旦到了三月,在春风的抚动下,一棵棵挺直身子,把自己打扮得青枝绿叶、肥头大耳的,把花苞鼓得饱饱的,等待阳光的一找,就看着那花蕾一个一个吐着春天的烟圈,啪地爆开了,金色一朵,金黄一野。把你开得一楞一楞的,没想到贫瘠的土壤里却蕴藏着硕大的花瓣,饱蘸着阳光的墨汁。我一直在思索,是否田野里的油菜花,是阳光的化身?看着父亲脸上的喜悦,我似乎读懂点什么。我们穿梭在油菜花丛中,父亲亲切地对我说,地劲怎恁大呢,你看,今年咱家可有香油吃啦!说完笑呵呵的,孩子气十足。最惊异的是村庄旁的油菜田,像是金色的波涛,从遥远的天边涌来,带着时间里的“金子”,一层一层迎面扑来,把中国水墨画的乡村镀上一道金边,而暖人的思绪刹时从小村弥漫开来了。这时,村庄是金色海洋里的帆船,村庄的每一位农人,都是勇敢的水手。当阳光隔着水面照过来,把村庄、母亲的皱纹、草剁上的公鸡,还有晚霞中的蜻蜓,都似乎走进了童话世界里,金黄金黄的,发出灿烂的光芒啊!恍惚中,我们掉进了唐诗“飞入花丛无处寻”的境界中了,再看看菜地里的我,父亲又呵呵地笑了,原来我身上沾满了三月的“阳光”啊。

我对油菜花怀有一种很深的情愫,特别是告别了泥土的怀抱。曾经大片大片的田野消失了,打猪草的伙伴也音讯全无了,以及还有在油菜地里玩过家家游戏的姐妹们了。当年的我们也一起走进了城市,开始自己的人生轨迹和告别的油菜花。我至今还记得每年这个季节,母亲总会叫上照相的人来村里,给我和我们一家人照个照片,不为别,母亲说,这油菜花啊,是我们乡村中最美的景致了。那时我们站在花丛中,对着镜头,母亲嘱咐我们,要笑点,再笑点,紧张中母亲说成了再开点,再开点……母亲把我当成了一朵散发着芳香的油菜花了!

行走于都市,我失去了油菜花的田野,失去了故乡泥土的根系。在经过都市的磨砺与摔打之后,再看到菜花,我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根系和方向,找到了心灵落脚的地方。一切的纸醉金迷、红尘酒绿,还有纷纭复杂的名利争夺,都在时间的深度里失去了光泽,失去了花开的光阴。生命的油菜花一瓣一瓣凋零了。在另一层意义上,我看到了一族又一族另一季节之上的油菜花开。曾经的乡村姐妹们,在忍受不了故乡的清贫与静寂,独自流浪于都市的街头,在酒店、洗浴中心、桑拿房里,用故乡的淳朴和自然,兑换着属于阳光的分量。她们和故乡的油菜花一样,在疯狂热烈地绽放着,为陌生的每一个人绽放,绽放的绚烂和冷艳,就像那油菜,开的轰轰烈烈,开得生生死死,开得泪眼纷飞。油菜为了村庄和旷野,还有头顶的一方蓝天;她们呢,是否为了家园和生存,为了心中难以磨灭的创伤,在夜晚的田野里,以同样的方式,把爱开到极至,开到立刻凋谢的尽头……

乡村的油菜花,我童年中朴素的伙伴,你那疯狂的长势,铺天盖地的金黄,硕大无朋的花朵,在朝着故乡和阳光的方向,永远保持着花开的英姿。尽管冷艳,但依旧温暖地绽放在我内心的荒原。

问荆

这是个奇异的名字:问荆。一旦你走进了它,你就会明白伤筋断骨的愈合的痛。

问荆问荆,问什么呢?拷问的问,荆棘的荆,拷问的是人生路上的荆棘?那些充满着坚硬与刺的障碍物,密扎扎地,长在你必经的路上。也许问荆里,荆是泛化的,世间有多少事与物都可以成为荆棘?或许荆是有形与无形的化身。

问荆,乡间里常见的一种杂草,一种没有种子的杂草,而且泼皮生长。山间、沟渠还是草甸,都有它的足迹。庄稼是不喜欢这种草的,它的存在,麦子、大豆、谷子等总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在农人看来,一切伤害庄稼的草,都是草,都是火与灰烬,最后的结局是肥料,庄稼生长的催化剂。他们的眼中,庄稼高于一切,生存高于一切。

我只能惋惜于问荆生错了地方。存在都是合理的。我一直视萨特的话为经典。走近问荆,你将会惊诧。问荆的英文是马和鬃毛的单词缩写。问荆恰似马的鬃毛?你看它遍布山野,似乎是它达达的马蹄,长而高的身影,纤长的枝叶,就是一簇鬃毛,在风中吹拂。马的形,马的性格似乎都具备了。

再走近点,我们还会发现这个问荆还有许多通俗的名字:接续草、公母草、搂接草、空心草、马蜂草、猪鬃草、黄蚂草、接骨草……这是一串很有学识的名字,高到骨血,低到猪的胃。它居然与骨、血有关。原以为一节节,是虚有的外表,没想到碧绿的汁液里隐藏着一种深邃的元素,抵达骨头的硬度。它没有精致的培育,也没有豪华的环境,潮湿的草地,或无人问津的山坡,都是它们的家园。据《本草纲目》云,这种草提取汁液可以止血,营养骨骼,还可以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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