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灭身陨终觉弃,又临秋雪欲重生】
无尽黑暗的潭水底部,一切都寂静无声,黑暗深处那一小片闪烁不定的篮光是这世界唯一存在的证明。
鱼群推动着男子的身躯越游越远,每当它们的鱼吻接触男子,都有极少的一丝蓝光隐没进了男子身躯之中。
黑暗中蓝色光点忽强忽弱,互相呼应。时间在这死寂的世界中匆匆流动,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的手指突然颤动一下。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我是谁?”
男子能够感受出这无边无际包裹他的某种液体,但是却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存在,一切感官都失效了。
“我应该死了?”“可是为什么我还在思考!”
“……难道我还活着?”
“可是…我是谁?”
一阵阵乏倦的感觉涌了上来,男子还没能抵抗,思想便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隐约间,他看见一个神情慌张的小男孩儿……
2015年6月2日
依旧得去上学的一天。空气干燥,万里乌云。莫妄学着迈克尔的舞步不急不缓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街道上车流川行,人潮不息。
“轰隆!”沉闷的滚雷之后,闪电“噼啦”一声点亮了全世界。路人有伞的悠然撑起伞来继续前行,没伞的则像是鸭群受了惊吓一般四处逃蹿。
莫妄看着那些落汤鸭默然一笑,手一捥从挎包中取出一把伞来,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大声呼叫。
“抓小偷啊!”女人不顾大雨在街道呼叫着,“快帮我抓住前面那个花格子衬衫的人,他偷了我的包!”
刚转回头去,一道身影已经扑在了自己的身上。莫妄刚反应过来却突感一阵刺痛扎进身体,世界像是万花筒一样翻滚着,他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是那名男子像是蛇一样奸毒的脸,蓝黑夹杂的火焰在男子的深陷的眼眶中燃烧。
一种冰冷的悸动在男子扑上来的瞬间从那燃烧的瞳孔深处射出,狠狠地扎在莫妄的心灵深处。
莫妄捂着胸口躺在了地上,浑身不断抽搐着,血液压不住的涌出,那名男子扔下手中的女性皮包便消失在拐角处。瓢泼大雨在地上激打出的水花很快与莫妄的血液溶在一起。
那名被偷的女子捡起地上的包慌张地看了地上的莫妄一眼迅速离去,眨眼消失在大雨之中。越来越多的人围着莫妄交头接耳,却没有人上前相救。莫妄的意识逐渐模糊,很快陷入昏迷。
寂静的黑暗世界深处,闪烁光点的怪鱼们推动着男子的身躯不断前行,若是仔细查看便会发现,男子的身体表面居然不断跳跃着细小的蓝色光弧。
这时男子身躯一震睁开了双眼,茫然的目光呆望着,许久之后他慢慢张开了嘴唇,一字一顿艰难地说:“原来,我叫莫妄。”
这时他也注意到了不断推动自己的那些会发光的怪鱼,但是对于记忆只恢复了很少的他而言,甚至难以理解“鱼是什么”。不久之后,他的大脑再次被困倦占领。
2018年10月20日。
雪白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嘀,嘀”声不断响起,北方的枫叶红的快,窗外的红枫树已经在飘飘洒洒地抛散初秋的请帖了。清风不断地吹起轻薄的青色窗纱。
莫妄独自靠着墙呆坐在病床上,这是第二次住院,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三年前的那天上午,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赐给他重生,同样赐给他死亡。
就在自己受伤的当天晚上,就在父母都以为莫妄没救了时,一名国外的医师突然来到医院,不仅给自己缝合了伤口,还支付了所有治疗需要花费的钱。
第二天后便失去那名医师的踪影,似乎给自己治病的人从没在世界上存在过一般,完全消失了。
转眼三年时光像是画册般一页页翻了过去。却在几天前,莫妄在校画室练习素描时突然翻倒在地上,来自大脑的刺骨疼痛几乎要扎穿他的灵魂。醒来时便躺在这雪白而刺眼的病床上。
窗外草坪上,散心的病人三三两两,莫妄拿出一张早已蹂蹑的不成样子的纸条,上面红笔写着一串数字“1023”,这是她的生日。
也是莫妄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天之一。
“轰!”意识再次从这种奇妙的“回忆”中脱离出来,莫妄茫然的目光似乎清明一些,但却依旧呆呆地看着黑暗深处。
那些怪鱼也终于意识到莫妄躯体上不断增多的蓝色光弧有些奇怪,但是它们的智慧只限于对自己“食物”身上的奇怪现象产生一些怀疑,仅此而已。
2018年10月23日。
当莫妄站在高二十三班的教室。与她面对面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她面前依旧那么紧张,那么激动,那么脸红。
在全班同学整齐而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夏瞳瑶接过了莫妄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
“打开看看!”莫妄紧张地看着她。一袭白裙的夏瞳瑶局促地捋了下齐颈短发,粉嫩的脸蛋儿像红苹果一般娇艳。
“里面是什么?”她问,她的声音如百灵鸟般轻灵。
“我的心。”莫妄淡淡地笑着。
夏瞳瑶“噗呲”一笑,柳眉轻挑,歪着脑袋问:“几颗啊?”
“一颗,或者无数颗。”莫妄怔怔地看着夏瞳瑶的眼睛。
此时夏瞳瑶已经拆开了包装,最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蓝色的信纸。夏瞳瑶轻声将纸上的诗读了出来:
我爱的人。
不要再问为什么,
这是我的选择。
挥泪,是你的权利;
我爱的人。
放弃,是最好的抉择。
窗被关上,
门被锁牢;
我爱的人啊!
你爱的人终将远去,
永不分离。
未读到一半,夏瞳瑶的脸色便煞白一片,她努力克制着颤栗的声音继续读下去。一阵酸痛从她的胃里,心里,喉咙里疯狂涌了上来,这酸痛使她全身都在抖动,信纸从手中悄然飘落。
“你,真的治不好了嘛?”她发红的眼眶像是决了堤的水坝,泪珠淌进她唇边,是苦的。
莫妄想要努力的笑起来,可是泛滥的泪水已经使他止不住得哽咽。
“医生说,他也查不出来我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反正,是活不长了……”
莫妄话音未尽,夏瞳瑶已经倒了下去。
“瞳瑶,瞳瑶!”
一道道炫丽的烟火划破夜空,迸溅的火花像是黑色画布上泼撒的各色颜料。火红的灯笼串成一条条喜庆的长龙游走在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之中。
当全世界都沉浸于新年的欢庆气氛,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此刻秦岭北麓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原始森林中,一辆雪地越野车正在极速飞驰。
白斑迷彩的越野车在茂密的山林中肆意穿行,车灯的辉柱随着车头的方向不断移动。复杂的地形和紧密的参天巨树丝毫没有影响到越野车的行进速度。
越野车在深入山脉之后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山崖前停了下来,两名全身裹严黑色衣服的人拖着一口麻袋来到崖壁前,其中一人扭头说了句什么,然后抬脚就将麻袋踹下了悬崖。
在听到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后他们才返回了车上。越野车像游蛇一般穿梭山林朝着山下离去,下一场暴雪将完全淹没这辆越野车留下的痕迹。
在山崖下方有一方深潭,麻袋砸破了冰面后很快沉向潭底。麻袋不断下沉着,但潭水却没有底部一般。
这时几个蓝色的光点从深水的黑暗中逐渐靠近,很快又有更多的光点出现,它们迅速游向麻袋,一条条扁而细长的通体漆黑的怪鱼不断扭动着身躯接近麻袋,每一条游鱼的脑袋都散发着蓝色的荧光,随着蓝光如呼吸般一强一弱,那些怪鱼的脑袋也不时变得透明,蓝色的细丝网络遍布着它们的头腔内部。
它们不断用鱼吻触碰着麻袋,察觉麻袋没有危险后,它们的圆小的鱼吻突然从鳃处裂开,一张张长满锋利牙齿的巨口狰狞而令人恐惧。
它们疯狂地朝麻袋扑了上去,锯齿般锋利的牙齿不费吹灰之力完全撕烂了麻袋,鲜美的血肉味道令它们垂涎欲滴。
莫妄的躯体从变成碎布块儿的麻袋中露了出来,他紧闭着双眼,从那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临死前一定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莫妄的右臂被撕扯掉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几条怪鱼嘶呀着冲了上去,鲜肉转眼被瓜分干净。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几条吞食了鲜肉的怪鱼全身都散发出强烈的蓝色光纤,它们剧烈翻滚着躯体却毫无作用。随着脑袋突然辐射出的红芒,它们的身躯瞬间化为乌有,只残留一些光弧,在接触莫妄手臂伤口的瞬间隐没进去。
剩下的怪鱼一轰而散,朝远离莫妄身躯的地方逃窜,几分钟后,它们似乎察觉到危险没有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又纷纷向莫妄游了回去,上百条黑色怪鱼不断用鱼吻撞击着莫妄的身体,将他朝潭水深处的某个方向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