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晴朗的天空下,太阳高高挂起,树林中的蝉不停地叫着,似乎也是在为这炎热的天气感到无奈,但是这蝉声听到人的耳朵里面,未免让人心烦意乱,一阵风吹过,但丝毫不能带来凉爽。像这种天气只适合在家纳凉,若是外出工作,一旦发生什么中暑的情况,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农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天气在炎热,他们也得守着自己的庄稼。若是有人说庄稼种下去了,何须照管得这么细心,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对农民而言,他们拥有的东西很少,渴求的东西也很少,能够吃饱饭,有一片能够遮风挡雨的茅屋,有自己的土地,只要不是遇上大旱或者大涝之年,凭借自己的勤奋,总能够生存下去。生存?什么是生存?活着便是生存,哪怕活得累一点,苦一点,哪怕被很多人瞧不起,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今天、明天甚至是后天能不能吃饱饭,梦想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或许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有着梦想,但生活压弯了他们的脊梁,现在的他们只希望能靠自己的双手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天气热了,虫子也就更多了,为了不让自己种的庄稼遭受哪怕一点损失,他们还是要冒着酷暑在田间劳作,至于中暑什么的,农民早就习惯了这种天气,只要稍稍注意一点,就没有大碍。一个农民辛勤劳作一辈子,能为后人留下什么?几间茅屋,几亩薄田,或许还有着不多的积蓄。在几代人过后,如果运气够好,全家人拼尽一切能送出一个读书种子,让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光宗耀祖?当你进入官场时你会发现那里的生活更加残酷,没人会瞧得起一个从乡下走出来的小人物,哪怕你当上了官,可是地位依旧差了太多。在土地上耕种,若是遇到不好的年头,咬咬牙,坚持坚持或许能撑得过去,可是在官场,一个不小心丢掉的便是性命。有回头路吗?当你想回头时,你会想起当年家人是如何辛苦得供自己读书,在全家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却依旧不敢饿着你,怕你身体跟不上;你会想起自己的父亲给别人做工,一天辛辛苦苦明明挣不了几个钱,却还是拼命的干活,为的只是给先生买点礼品,希望让你好过一点;你还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在寒冷的冬天去给大户人家在冰冷的湖水中洗衣服,那一双手早已皲裂却尤然不觉,为的都是你的将来。在你考取功名时,看着父母那苍老的脸庞却怎么也掩不住喜悦,在你灵魂深处有一个生意在呐喊:你不能后退,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你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当你权倾一方时,你以为你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当上了大官,住上了大宅子,让家人再也不用辛苦的劳作,你认为你成功了。
当你老了,当你发现自己在这个世上已经活不了多久时,你开始贪恋世间的繁华,你眷恋着这世间的美好,你想活下去。于是你费尽心思的想要延年益寿,不知从何处你听说了世间有仙人存在,他们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无所不能,他们才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点的人。于是你不顾身体的疲敝,到处寻找仙人的踪迹,期盼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直到死去,你都没有放弃,你心里很不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见不到仙人,得不到长生。你怨恨时间太快,你怨恨上苍不公,为什么不给你一个机会。可是你似乎忘记了你当初只是一个乡下人,你运气够好,你舍得拼命,才有了现在的地步。多少当年与你同窗的友人都没有你的成就,你对他们而言是幸运的。上苍从来都不公平,有的人一生下来便高高在上;有的人却要为了生活而苦命奔波。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别逗了,这种话骗骗小孩子还可以。但是因为努力不一定会有收获便不在努力吗?你得活下去啊,为了生活,你必须成长,哪怕过程很痛苦,哪怕道路很艰难,你想死又不敢,那便只有承受这种痛苦。从这个世界到那个世界到底有多远?是生与死的距离吗?可能比生死之间还要远。
在乡间的道路上有一个不大的茶肆,说是茶肆其实就是两间茅草屋罢了,所谓的茶也不过是烧开了的水泡上一些解暑的花草而已,一文钱可以喝上两大壶茶,不过这一文钱对在田间劳作的人而言还是显得很奢侈。茶肆的老板也是一个老人,老人姓王,就住在附近的村庄,他的儿子年轻时生了一场大病,然后死去。前几年他的老婆也老去,就剩下他一个人,人一老身体便大不如从前,现在的他已经耕种不了多少土地,养活自己很困难。还好乡里人质朴,虽然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可还是隔三差五的有人给这位老人送来一些粮食。老人老了,不能再去帮其他人做体力活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知道夏天的劳作比平时更辛苦,气温太高很容易出问题。于是便叫同村的人帮忙搭了这间草屋,每天早晨出去摘些解暑的花草,熬上一大锅茶水,在中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能够让乡亲们有个歇息的地方,喝上一大壶茶水,解解暑,这是老人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情,本来他是不打算要钱的,可是耐不住乡亲们的好意,便定下了一文钱两壶的价格,说不清谁亏谁赚,但是这其中的情意金钱衡量不了。
此刻在茶肆中坐着一老一少,桌上摆了两大碗茶水,老人看着很老,比这间茶肆的主人更老,少年倒是一副好皮囊,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少年只怕是脑袋不太灵光,目光显得那么无神。此时两人都显得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久的路,少年人脸上显示值疲惫。老王曾经问过这个老人要去何方,那个老人说是家乡遭了灾,要带着孙子去投奔一个亲戚,双方一阵交谈,老王也将这对祖孙当成了跟自己一样的苦命人,言语中也不由的显出了几分亲切,那是对跟自己有着相同命运人的感触。老王见日头正毒,便提议让这一老一少休息一会再走,毕竟在这烈日下赶路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又是老的老,小的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老人也是同意了这个建议,便就着两碗茶水在这茅草屋中歇息,此时在这两间屋子里面还有着三三两两才从田间劳作回来在此处休息的庄稼汉,汗水似是不值钱的从身上流下,他们只是沉默的坐着,喝着自己碗中的茶水,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因为太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想法,当谁碗中的茶水喝完之后,老王自会默默的在倒上一碗。
这一老一少便是下山的易天边与他三叔祖,他三叔祖名叫易罗,据说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母亲而起的,他母亲在生产他的时候被人偷袭,最终用一生修为保住了腹中孩儿,但自己却是命丧黄泉,他的父亲不忍丧妻之痛独自寻找敌人想报仇雪恨,却无奈敌人太过强大,只得含恨而终。易罗自小便从父亲口中得知杀害母亲的凶手,立志报仇,当父亲死亡的消息传来时,年仅十岁的易罗阻止了山中人想要为他讨个说法的行为,因为年纪轻轻的他知道,那样无外乎是利益的交换罢了,真凶仍会逍遥法外。
易罗天资极高,在修行道路上是一日千里,可是时间太短。他更怕自己的仇人活不到那一天,于是便瞒着山里人,偷偷下山。以弱冠之年,在没有任何人的保护之下,易罗的足迹到达了中土、南蛮,在独行中、在一次一次的生死之境中易罗的修为自是大涨,然而由于易罗从小孤僻,父母双亡,因此他心中充满了仇恨,性格暴虐,往往一言不合便生死相向。
在游历途中,他也结交了几个朋友,甚至一度组队去各种遗迹、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寻找那些遗失在时光中的法门。这一晃便是三十年,易罗在下山之后便改名换姓,山里人都以为易罗已经身亡,但谁也没有想要做些什么,就算有人想要替他做点什么,但无奈力量有限,只得不了了之。最终的结果就是易罗以一人之力摧毁了杀害他父母的势力并手刃仇人,大仇得抱之下,易罗本是生无可恋,在追兵的围剿之下,易罗本不想抵抗,不料在这生死时刻,被他一直遗忘的大荒山却站了出来,在他叔父带领的救兵下,总算是保住了易罗的一条性命,然而他叔父却是永远地留了下来。
易罗回到了大荒山,那些以前不被他看重的亲情,突然觉得是那样可贵,有的时候不说些什么并不代表不关心你,关键时刻人们总是习惯用行动来证明。
当亲人又一次死在自己的面前,易罗陷入了癫狂。在易家人的努力之下,将易罗送进了血色空间,在里面无边的杀戮,幸运的是他坚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再出来之后起誓,誓要将当年所有参与的凶手诛杀。在这种宣言之下,在仇恨的驱使下,易罗又一次下山,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更是获得了血手阎罗这个称号。当最后一名凶手死在他手中之后,易罗回到了大荒山,从此不问世事,只在山中修行。那一段时光早已湮没在岁月之中,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易罗从未出手过一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他活着,便是一种威慑。
老人默默的喝着茶,以极低的声音对易天边说道:天儿,如今我们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再有一个月时间外面就要到了,这一路上,我传你的东西你可记住了?
易天边却是满脸不高兴,嘴中嘟哝道:父亲不是说下山可以到处玩嘛,这两个月来尽赶路了,你叫我记得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易罗道:记住了就好,虽然现在并不一定用得上,但将来总有用上的一天,我现在也不希望你能理解,记住就行。
易天边道:三叔祖,我想回去了,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易罗道:胡闹,都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了,怎能说不去就不去。天儿,你要记住,不论做什么事都不可半途而废,哪怕终点并不如你想的那般美好,可是当你踏出第一步时,你便没有退路,只有弱者才会给自己找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易天边道:好了,好了,三叔祖又要说大道理了,这两个月来,我天天听你说这些,耳朵都起茧了。
若是让旁人知道易天边这样对易罗说话,定会感到惊讶。可老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也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天边啊,你看这茶肆里面的人辛苦吗?天气这么热,他们还要努力工作,为什么他们不选择其它的事情做啊,非要来种地?
易天边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们,当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
易罗道: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啊,上天给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多,要么站着生,要么躺下死。没人能选择生存的方式,最多就是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我们也是一样,从生下来便有着一条道路等着外面去走,谁也不知道终点在哪儿?现在你能做的,就是不要落在后面,因为我们的道路比他们更危险啊。
易天边喝了一大口茶,说道:三叔祖,我们走吧,外面太阳没那么大了。
老人哪里不明白易天边的小心思,只是不想再听自己唠叨罢了,说道:那就走吧。这一路上你多看看、多学学,看看凡人是怎样选择自己的道路,这对你将来是有帮助的。话未说完,易天边早已小跑着出了茶肆,老人摇头一笑,在桌上留下一文茶钱之后转身离去。
此时太阳已不复毒辣,老王看着这一老一少离去,太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少年似乎总是充满了精力,一路走走停停,对什么事物都感到很新奇,老人跟在后边,慢慢的指点,多么和谐的一副画卷啊。
这种感觉真好,易罗在心中默默的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