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到小回艺的家里,雪已经差不多停了,天也差不多黑了,要在平日,早就伸手不见了五指,只是因为有雪的映衬,连这夜色也衬得白了,伸开五个手指头,还是可以看得见的。
“要死了,怎么办?习题没有做,书没有背,要是天天这样子晃晃荡荡的,重点高中肯定没戏。”
“放心,你考上了重点高中。”
“别剧透,那多无聊,我要自己去经历。”
听了小回艺的一席话,许京恍然大悟,是呀,明知道结果,却要返回去做一些改变,也许原本经历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你发现有遗憾,再让你重回少年时代,你会吗?”
小回艺想都没有想“不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凭直觉。我一直不相信你是又回来的人。”
“不相信很正常呀,我有时候也不太相信,回来不是我本意,不过回来也好,可以感受很多感动。包括你。”
小回艺往后缩了缩身体“别,别,别对我有什么企图。”
“哈哈,你想多了吧,就算有什么企图也是长大以后得你。”
“不聊这个了,对了谁做饭,要不你做?”回艺问试探着问,她想,你一个男孩子,肯定是不会做饭的。
“我做,有煤气吗?”
“大哥,这是在乡下,一个村里能有一家,我都敢生吃了煤气罐。”
“好吧,最服你一人。”
“必须得,灶台在外面墙角那里,看到了吗?”
“天呢,露天的”
“露天的就已经是不错了,起码今晚有饭吃的。”
“吃什么?”
“还能什么,家里只有面条,又没有买馒头。”
“我去扒两个萝卜,我们做炒萝卜,然后煮两碗面条。”
“说着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要我帮忙吗?”
“看到床头的手电筒了吧,帮我拿过来吧,谢谢啦。”
许京拿了手电筒,也跟了出来心里想着,莫非你这萝卜是去拔现成的不成。
小回艺扛着一个锄头进了菜园,在一个角落里,扒开雪,露出一层软软的土,又继续扒,露出玉米秸秆,她拿出一部分,又露出土来,用锄头掏了掏,刨出一颗萝卜来。
“可真会藏。还怕偷不成,又不值钱。”
许京打趣。
“不是怕偷,是怕萝卜冻坏了,你家不把萝卜藏起来吗?”
“从来没有,都是买现成的吃。”
“我说呢,我家自己种的,种了好多,必须要藏起来等明年开春,吃得时候还是很新鲜的呢。”
“长见识了。”
“你到底会不会做菜呀?”小回艺把萝卜递给许京,又收了回去。
“放心吧,做熟是没有问题的。”许京抢过萝卜。
“那就好,只要不吃了拉肚子就好。”小回艺边说,边又盖土,盖秸秆。把上面铺平,看不出来是藏有东西的。
“你还真好养活,不挑谁娶了你……”
“打住,打住”
他们走出菜园。
“我去做菜,你就等着吧,柴在哪里?”
大门外面那堆柴随便用,不过只能弄里面的。
“ok,你去忙你的,做好了叫你。”
“好滴,我做题去了。”小回艺说着蹦跶着进了房间。
把书摊在桌子上,又怕许京升不着火,不停地往外探头。
只见许京,点燃了一根烟,抽着,又把柴点着。
“不能抽烟,抽烟有害健康”小回艺说。
“没有办法,戒不了了。做题,做题,做好了饭叫你。省得考不上重点高中该是埋怨我了。”
许京已经切好了萝卜,用盘子端了出去。
“放点辣椒,红的那个,在桌子上。”
“你还能吃辣椒?”许京又回来切辣椒。
“那是,不放辣椒,不香,放两颗就可以,放多了太辣,吃不下去。”
“放心吧。”许京切了辣椒,又用盘子端了出去。
小回艺见许京熟门熟路的,也就放心不少,安静地做起了题。
半小时过去,面好了,菜也好了。
“吃面了,在哪里吃,你房间里都没有一个餐桌。”许京端着面进了来。
“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小回艺说着,把桌子上的书收了起来。
“放这里吧。”她又拉了一个凳子过来。
“这就是我们的餐桌。”
许京放下面,“你这是餐桌书桌一体化了。”
“怎么?不行吗?”
“行,行”。
两个人坐下啦正式品尝许京花了半小时做的杰作。
小回艺夹了一口菜,“嗯,好吃”
“小心烫,尝尝面条怎么样”
小回艺又夹了一口面条,“嗯,是面条味。”
“调皮,快吃,快吃。”
小回艺吃起面条全然不顾个人形象,狼吞虎咽。
许京张大嘴巴看着她。
“我的乖乖,活脱脱一个女汉子呀。”
“吃面条,不应该这么吃吗?”小回艺把嘴吧里的面条咽下,问。
“我看别的女孩吃面条,都很淑女,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汉子。”
“夸我,还是损我呢。”
“我是说你很自然,无需要修饰,就应该这样。”
小回艺竟然害羞了,放慢了速度。
“吃饱了。”
“就吃饱了?”
吃饱喝足,小回艺很自觉地收拾了碗筷。
“我来吧”
“不用,我来就行,不然你又说我剥削你了。”
收拾好桌子,她做题。
许京也在桌子上,抽了一本书看。
“你不想知道我白天去哪里了吗?”许京问。
“去哪里了?”小回艺转过头问。
“还记得今天我们去看得那个姑娘吗?”
“你是说李翠儿?”
“没错,就是她”
时光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看望她。
“时光,就是那个上午来我家的穿得很仙儿的姐姐,这个仙女老厉害了,和电视里一样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糊,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何止你一愣一愣的,我也一愣一愣的,彻底推翻了我前半生的人生观。”
“说李翠儿呢,怎么话题扯远了,别插话,静静听我讲。”
“她怎么啦?”
“她,生孩子了?”
“生孩子?怎么可能?她才十六岁?”小回艺情绪有点激动。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那个时光告诉我的,起初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那个仙女交给我一个任务,说是这几天,将会有一个女孩子,未婚先育,并且会有人花高价从她的接生医生那里买走她的孩子。让我盯着,看看那个花高价的人是谁。”
“买孩子,那不是违法的吗?”
“是违法”
“然后呢?”
“这是我收集的资料,里面有买家的详细信息。包括画的他家位置的草图。”
“不可能,不可能,李翠儿这么小,怎么可能做妈妈?”小回艺还在纠结。
“这是我拍的病例,直接用迷你打印机打印出来的。”
小回艺拿着病例“我还是不相信,她天天黑我的朋友一起回家,一起上学,从来没有什么异常,一纸病例说明不了什么?”
“是真的。”
“不信,不信,我要睡觉,不想理你了。”
小回艺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任性起来,不管对方是谁,是一点面子也不会给的,就像刺猬一样,满身都是刺,伤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己。脱掉外套,面向里,合衣而睡。
许京丢下一句话,“明天学校里肯定是多了一条新闻。”
小回艺动了动,没有吱声。
许京见她无动于衷,留了纸条,也就走了出去,他想他的任务完成了。该是走的时候了,在这里待久了,会让小回艺不乐意的。
他沿着村庄一直往东走,走着走着走到了自己的家。
家里人都睡了,只有自己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是小许京,他还在复习。
他没有去打扰他,在客房里睡了。
回到2016年,李翠儿一直很好,状态也不错,一直很听回艺的话,他们相处的也不错。
只是这一夜,她做噩梦了,一直叫着,坏人,别走,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然后就呜呜大哭。哭得很伤心。
回艺与余林林素手无错,一直看着她,直到她不在说梦话。
第二天小回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怎么又起晚了,昨天的题还没有整理好,书也没有背,那个谁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她埋怨着向四周看,人呢,“京哥哥,京哥哥”四周静静地,没有人回应。
“他竟然走了,一声不吭。枉我对他那么好了,哎。一大早上,心情就不好,不想了不想了。”
她洗漱好,抱着书就往外走,雪已经在化,屋顶上的雪化成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落在脖子里,凉凉的,地上的雪也化了,本来就是泥土路,现在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水泥路。又水,又泥,踩在上面,鞋底,鞋帮上扎扎实实地沾了一层层黄色的粘稠的泥巴。看上去很不舒服。
挑着路,垫着脚尖,泥巴还是不肯放过她。
在校门口,远远地,回仙仙过来了,穿着雨靴,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着鞋子。雨靴很漂亮,这是回艺所羡慕的,从小到大,都没能拥有自己的雨靴。家里没有闲钱买这些小零碎,回艺又很同情达理。“大侄女,你今天怎么也走得那么晚?以前每次从你家门口过,你妈妈都说你已经走了。”
“是呀不小心起晚了,你每天都走这么晚吗?”
“没有办法,我起不来。你昨天的习题做完了吗?”
“我昨天有点忙,没有做。”
“我也是昨天竟是看电视了,就做了一点。”
一点,回艺知道,她指定是看了一点电视的,习题则是不仅做了一点。临近中考的学生们都很狡猾,都是暗地里使劲,就算关系再好,她或他也是保留一些东西。
初三的战场没有硝烟,却有浓浓的烟雾弹的味道,别人说一句,你只需信一半就可以。
这些孩子们,明里喜气洋洋,嘻嘻哈哈,和和睦睦的,有事没事自损自己,背地里却在下苦功夫。
贺莎正在教室门口等她们,“姐姐们,今儿个来得可够早的,再不来,班主任可是要让我去搬你们了。”
“怎么啦,出什么事情了?”
“出大事了,一会班主任就到,赶紧回位置上等待。”
三个人呼呼呼的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大气还有喘完,班主任已经进来了。
“这个老头今天不太高兴,指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贺莎盯着讲台,凑到小回艺的耳朵上说。
“嘘,别瞎说。”
小回艺又看了看回仙仙,回仙仙吐了吐舌头。
“回艺,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没赶上跑步呢。”班主任看了小回艺一眼。
“起晚了”回艺笑了笑,又赶紧低头。
“下次不能这样了。”
“我去,班主任不至于因为你迟到,刻意开个会吧,再是他的得意门生,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把。”贺莎小嘴巴巴巴的没停。
“怎么可能,在乱说”小回艺伸手扭了她一下胳膊。
“姐姐,妹错了,妹不该嘴巴不把门。”
班主任扫视一圈,“好了,不要再嘁嘁喳喳了,贺莎,聊的什么那么开心。”
“没聊什么,老师,您讲。”
“今天办公室开会,说有一个姑娘未婚先育,校长已经报了案,校长和她的老师都要去派出所做笔录,上午的语文课,同学们好好上自习,尤其后面的同学,不要捣乱。自习吧。”
班主任出去了,教室里短暂的安静,等看不到他人影,教室里顿时咋开了锅。
“什么?生孩子?这事可不小,搞不好得被开除。”后面的那些男同学已经是议论开了。
“大哥,谁呀,谁呀”最前面的特调皮个子比较矮小的魏明明颠颠颠地跑过去凑热闹。
“想知道是谁吗?”大个子徐亮说
“想,信息时代,什么信息都要花钱。”
“弟知道,知道,哥,给你。”
魏明明掏出十块钱递给了徐亮
他又心疼,一直盯着“我的午餐,我的午餐,泡汤了。”
“怎么?舍不得,舍不得,拿去。”
“舍得,舍得。”
“隔壁班的,今天哪个女生没来,就是哪个女生。”
“明白了,哥,我下了课就去看看。”
“魏明明,徐亮,还有你们几个,干嘛呢,干嘛呢,老师这刚走。你们就这样明目张胆,还想不想在尖子班混了。”纪律委员发话了。
“老子早不想待在这里了,和鸟笼子没有两样,憋都憋坏了。老子现在就搬桌子去隔壁班。”他一甩课本,站了起来。
他旁边的同学拉他的衣服,“别犯傻,你爸爸拖关系才让你进得尖子班,你这说走就走,你可想好了,可不是儿戏,不是过家家。”
“别拉我,我就不喜欢纪律委员那横劲儿。”
“行了说几句就可以了。坐下,坐下。”
纪律委员雷声大雨点小,个子又不高,咋胡几句,也就不支声了,该做题做题。
“你看他那熊样”魏明明指着他的方向。
“好了,不要再说他了。”
“你真知道是哪个女同学生娃娃了。”
“我不知道啊……”
“吞吞吐吐,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犯法的事,咱可不干。”
魏明明又害怕,心里一直过滤着和他交往过的女孩子,娇娇,阳阳,丽丽……隔壁班很多女孩子都和他搞过暧昧。
“我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你再想想,再想想。”
“你干嘛,怀疑我。”
“没有,没有。”
“对了,我想起来了,李翠儿!”
李翠儿,三个字,说得声音很大。
“李翠儿怎么啦?”
“那个未婚先育的一定是她。”
“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说。”
“我没有乱说,她这几天都没有来。”
然后李翠儿就在他们班里传开了。
其他同学也议论纷纷,几乎自动组成了几个讨论组,各自讨论,又各自没有结论。
“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可能不是。”
“有可能就是她。”
“我不相信是她。”
议论什么的都有。
“李翠儿是谁”自然很多人还是不认识李翠儿的,不过马上就要知道是谁了。
一节课的时间,还没有人走出教室,李翠儿的事件已经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神乎其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