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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倩影、义士

忠臣义士!

这是陈胜对吕臣和吕抗兄弟的评价。

吕臣为了为自己创造突围的机会,冒险引开秦军,九死一生。而今,吕抗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同样视死如归。

吕抗走了,他砍下了庄贾的头颅,留下那匹战马和仅存的干粮和水囊,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不久之后,他将会出现某位秦军低级将校的营帐里,自称是陈王车夫庄贾,然后献上一颗“陈胜”的首级,以及那柄陈王专用的宝剑“破军”。

那个秦军将校多半会大为激动,然后询问相关情况,做出初步调查。

他们会在树林里找到破损的马车,倒毙的马匹,还有一具身着陈王服饰的无头尸体。然后这些都会被送往陈县,交给章邯。

章邯肯定会找陈县人辨认,那里有太多人认识自己,然后证明所谓的“陈胜”首级为假。

不过这至少是一天,甚至两天以后的事情,在这期间,陈胜已死的传闻肯定会不胫而走。秦军的追查和搜捕肯定会放松,甚至完全松懈,至少大军搜林的行动会暂停或懈怠。

这期间,便是自己逃走的好机会!

只要把握好,等章邯发现异常,再下令搜寻之时,真正的陈胜早已逃之夭夭!不过也许,章邯会默默地吞下这颗苦果,对外宣称陈胜已死,然后暗中追查。

不管怎么样,前去投诚送人头的吕抗,下场都是一样的。

又一个人用生命为自己换取了逃生机会,他们都是真正的忠臣义士!

想起分别时,吕抗的一句话,陈胜更是感慨万千。

“陈王设法逃生,可往江东汇合项氏,若可为则再做图谋。若不可为,就此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吧!”

吕抗的话很真挚,无论陈胜未来如何,他都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的职责,不惜一切牺牲,为主人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

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陈胜摇头苦笑,有这个可能吗?也许可以躲过秦军的追捕,然后在山野间终老。

可是……

堂堂陈王就要这样放弃前程和抱负,了此残生吗?来到秦末,难道要在山林间做了农夫猎户吗?

陈胜不甘心,这是一个群雄逐鹿的年代,作为开始最早,目前地位最尊贵的“群雄”,似乎更该金戈铁马,决胜天下才是!

这是两世为人的英雄梦,也是身为陈王的使命,也是为那些为自己牺牲的忠臣义士报仇雪恨。

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在山野林间穿梭一日一夜,逃出秦军包围圈的那一刻,陈胜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该怎么做呢?像吕抗说的那样,前往江东汇合项氏?

陈胜轻轻摇摇头,别看自己是陈王,可项氏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后代,出身高贵,未必看得起自己。何况而今自己孤家寡人,项氏雄踞江东,焉能收留陈王,给自己制造掣肘和麻烦?

群雄逐鹿的年代,但凡是有些实力的,谁不想自立为王呢?

更重要的是将来,灭秦之后呢?那只鹿该归谁所有呢?依附于项氏吗?抑或去投靠将来的汉高祖刘邦?免不了都要寄人篱下,或是为人傀儡,终究是死路一条。

哼哼!

陈胜苦笑摇头,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何必要寄人篱下,自寻死路呢?

为今之计,想要在秦末活下去,活得痛快,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自成一家,自立为王,至少要成为群雄之一,最好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将来逐鹿之时,兴许还能问鼎那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宝座!

因此,前往江东绝对是下策,必须要另想办法。凭着陈王这张金字招牌,应该能召集一些旧部吧!

可是……

连续数日在山间疾行,虽然成功逃离了秦军的包围圈,但陈胜的身体却越发糟糕。肩膀和右手的伤口只是艰难包扎,没有仔细的治疗,更没有好好休息。伤势加上疲惫,陈胜感觉越发的不适……

躲过了秦军的追捕,在山中很巧合地没有遇到毒虫猛兽,已经算是幸运女神眷顾了。但自身的伤势却不可避免,情况越发的糟糕了。

难道就要这么一命呜呼吗?

陈胜坚定地摇摇头,经历了重重危险,牺牲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焉能轻易送命?

山野林间不能再待了,生存环境太差,也得不到食物和药品补给。最糟糕的是,得不到任何帮助,甚至倒下去便可能再也起不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必须前往有人的世界,为了生存,也为了探听消息。像瞎子、聋子一样一无所知,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情况比想象的糟糕,在林间穿梭了许久,竟然没能找到村庄。前两日为了逃生,尽走的是荒无人烟之地,副作用在此刻显现出来。

昏昏沉沉的,也有些迷失了方向,浪费了不少时间,老马识途在山林之间似乎全用处。

无奈之下找到一条小河,向下游走去。古代城池乡村多临河而建,沿河而下,总会见到人烟的。

可是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越发的疲惫,甚至还是出现发烧的情况。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这是会要人命的。

难道就要这样死去吗?

就在近乎绝望的时候,陈胜看到一缕青烟,仿佛是生火煮饭的炊烟。陈胜不由心中一喜,拼尽最后的力气策马赶过去。

当看到小河边的火堆,以及火堆之旁那个窈窕的倩影时,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倒,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

陈胜做了一个梦,仿佛自己浸泡在温泉之中,有清冽甘甜的饮水流入喉间。

他梦到了很多人,有前世的亲朋好友,有吕臣、吕抗兄弟,有秦军疯狂进攻危机,也有庄贾暗杀自己的惊险。

然而出现最多的是一袭素雅的衣裙,一道靓丽的倩影,仿佛还有一张绝美的容颜。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胜终于醒来了!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帐篷中,正躺在榻上,树枝木板架起简易床榻,铺上厚厚的兽皮,十分柔软温暖。

很显然,是有人救了自己!

这是哪里?救命恩人是谁?梦里的那道倩影是何许人也?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脑海里,他悄然起身,想要走出去一探究竟。

就在出门之前,恰好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陈胜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当初危急时求助,根本顾不上甄别,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是,大兄回来了!”陈胜听到了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

“妙弋……”几人勒马的声音传来,为首的似乎是女子的兄长,是个声音浑厚的男子。

“大兄,可打探到什么消息?”女子柔声询问。

“嗯,打听到了,十日前,陈王兵败陈县,突围时被车夫庄贾谋害了……”

十日前?这么说来,自己至少昏迷了六七日?

“啊?”陈胜正在思索之时,女子的惊呼传来,仿佛很惊讶,也很难过。

“我们来晚了!”声音浑厚的男子叹道:“听闻项燕将军之子项梁被陈王任命为上柱国,已在江东起兵。我们去江东吧,投奔项梁将军,一样反抗暴秦!”

项梁,上柱国!

陈胜突然想起了昔日的臣子召平,陈县遭到围困,他奉命前往东南一带求援。如今看来,定是他假传诏命,给了项梁上柱国的名号,项家崛起也正是由此开始。

于自己而言,此事到底是好是坏,是福是祸呢?

谁知道呢?陈胜摇摇头,心思专注到了帐外的男子身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一位反秦义士,原本是要投奔自己的。可惜听到了自己的死讯,转而打算江东投奔项梁叔侄……

死讯终究还是传了出来,怎么会?陈胜没有心存任何妄念。那颗人头肯定骗不过章邯,想来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已经不重要的,但是……

吕抗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不由自主间,陈胜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去江东?”帐外,女子似乎有些迟疑,沉吟许久,低声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有,听说陈王亲卫吕臣将军成功突围,得知陈王死讯,悲愤异常。趁着章邯主力北上,进攻魏王咎的机会,招募了数千勇士,号称苍头军,正在反攻陈县,为陈王报仇!”

吕臣还活着?听到这里,陈胜好不激动,这大概是多日来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他竟然还组建了一支苍头军,能不能算是自己东山再起的本钱呢?

想到这里,陈胜更加激动了,下意识的挥拳甩臂,微微触动了帐篷,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什么人?”

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随着女子的惊呼,一股浓重的杀意跟着帐篷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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