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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艳霞公主阴谋陷弟 孝信王子辨冤释兄

恶徒无处不在,凶险迭迭层层;

须得谨慎防范,否则身家危矣。

话说有贼人扮作告冤状的苦主,冷不防将利刃刺向太子。他是谁?——汪子谦。那一天,别的贼都走出分赃厅,观看癞和尚吃烧,汪子谦却因为族兄没有同意自己即时杀掉太子的要求而内心极不痛快。所以外头再乐子,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致。自己独坐饮酒。突然外面大乱,甩脸来观,不由得胆裂魂飞。他亲眼目睹,厅外头“翩翩舞作”几个“火人”,痛苦挣扎,惨不可言。他便知事态大变,形势不妙。初始尚还认为是山寨里的人行举过劣,导致穹帝震怒而下天火施以惩罚哩。他又怎么会想到是丑陋不堪的癞和尚为之的呢。吓得这厮钻到了桌子底下,别着到霉运。后来官兵清剿贼人的时候,他乘乱遁脱了。想到使命未能完成,回头无法向艳霞公主交代,也没有脸面见她,对不住她,所以还得继续下去。但想要杀死太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起码须思办法接近他,才便宜下手,硬取是万无可能成功的。这厮也鬼,终于捉到了一个方策。虽然风险极大,自己或将折身其上,但还是实施了,拿性命做赌注。也是由于情势所逼,出程州界,太子便就要到京了。那时再刺杀于之,便更加困难。汪子谦假扮成了一名冤者,从而接近了太子,并将利刃刺出。事先,刃上喂了毒物,见血封喉,厉害着呢,即便不中要害,只要伤及肌肤,人也难活。眼见太子性命有危,却有王官李广文眼疾手快,两爪齐出,顺势捉得汪子谦执刃之手的腕子,并将刃力带向旁侧泄掉。真玄,差一点让刺客得手,刃尖将太子的袍袖劐了一条口子。亏得李广文警惕。也难怪,尽管汪子谦经过了一番精心化妆,白脸涂成了土色,短胡子再粘长须,但某些特点却无法掩住的,尤其是他的两颗龅牙。在金龙山的寨子里见过,要不太子咋会觉得有一分相熟呢。李广文也是一样,咋瞅“苦主”咋怀疑,只不能判定,便留了心。不过,这贼比他想象的要高明,动作利索,差点教之反应不过来。意识加本能,李广文迅速出手,制住汪子谦。上翻,反扭他的腕子。汪子谦手一松,利刃坠地。兵卫向前,擒下刺客,上了绑绳。事情发生于转瞬之间,有些个人尚未回过味来呢,但着实惊心骇胆。

至于臧溪郡郡守衙门,借大堂审讯刺客,问汪子谦为什么要刺杀太子,又是受谁人的指使。汪子谦答,没有受他人指使,也无同伙,所以要刺杀太子,全是为了替金龙山的“好汉”报仇,自己与他们属于一家子。倒是还算圆满,令人信服。但是,一个物件摆在他的面前,乃是之前由之身上搜到的。太子问汪子谦:“这面驸马罗璟府上的腰牌作何解释?”汪子谦默然无语,根本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掩饰过去。身份可以确认,刺客乃罗璟的门客。想要从他的口中多掏出一些什么来,汪子谦死不吐一字。太子并未继续审问下去,只担心究来查去,假若牵扯到姊姊艳霞公主身上,便将教自己难办了。前者在金州时节,他这做弟弟的铁面无私,令姊姊失去了丈夫,已然深怀内疚,难不成再狠一回心,将她也捕了治罪?最希望公主与此次刺杀事件不相干系。

太子将汪子谦只是作为罗璟并叛党的余孽,斩首止事。然后,又三、五日行程,身还王都——铜牛城。此城于修建之时,由底下挖将出来一头比真牛大小不差的铜牛,故而以之取名。太子晋见了宝德王,陈述代之巡狩某些州、郡的经过。只是未过多提及一道所遭逢的凶险,以免父王担惊受怕。但关于金州叛乱并驸马罗璟因罪问斩之事,却是不敢隐瞒,且道来还要详细。宝德王听了,吃惊非小。他对太子对宗宗事件的处置当然无可否定,只是暗自叹息与同情女儿艳霞公主的命不甚好,将来须对之多加抚慰并恩惠。关于金州的事情,太子过后便不放心上,因为公务繁忙而压身,哪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可是他的姊姊艳霞公主则不然,对这个弟弟刻骨铭心地恨。尽管罗璟人品不怎么样,做下许多侵害治下百姓的恶劣事情,但他对于艳霞公主却从不背叛,没有像弟弟罗琼那般道德败坏,无耻之极,至于创出“掐花差”的程度。或许因为夫人是公主而不敢失忠诚,但总的说,男女私情方面,出轨的事情,在他身上是绝对不存在,从未发生过的。夫妻之间的感情至深,百倍恩爱。但罗璟一死,犹好比比翼鸟丧偶,连理枝折伴,不再成对成双。可想,这公主感到无比的孤独,之内心又是多么的痛苦。既然弟弟目中无亲,那么便莫怪她这做姊姊的绝情,必要报恨报冤。她先将身来在京都,于父王面前诉苦,请求为自己做主,尽道太子的不是。驸马有罪,纯属被诬陷;一些官员叛乱,乃因太子强压所致。她道太子仗官仪之威,权压地方至甚,全无仁道可言。凡事取决于个人好恶,而教下面无章可循,为之所以,终日惮恐于降下处罚、灾祸。情出无奈,迫不得已,铤而走险,仅为目下保身之计。

公主尽管知道,所中伤弟弟孝璋的一切并不会产生实质的效用,父王也不会信服其说,但多少可以造成一些影响,扰乱之心境,教太子在父王的心目之中的地位有所降低,形象上有所损害,又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以后,只要抓着机会,便行诋毁,更接再厉,直到太子在别人的印象里一无是处,全一个恶棍、兽虫。这还不是她所要的结果,最终目的是,击倒仇人,不遗余力。如此,她才会心平。不单靠自己,还要笼络某些朝堂或地方上的大员,达成共识,结为党派,谋求同益,分食所利。所以,她之来京师,不只是向父王告弟弟孝璋的黑状,而且要亲自出马,暗地游说一些大臣,寻找同心,以图并力扳倒太子。不指望他们能够倾出大力气,干大的事情,只求有那一份心,多动动口舌,在同袍,更在王上的面前讲一些不利于太子的言论,便就可以了。一人说太子不好,王不肯相信。可要是很多人都这么讲,这么议呢?“曾参杀人”的典故,足见说明。此一类事情,哪一朝,哪一世,天底下任何地方,何其多也。不论出于嫉妒之心、恶意又或什么,谣言、谗言何尝不祸害人呢?可惜,有一句常话道“天不遂人愿”,现在却应在了艳霞公主的身上。在宝德王那里,对她诋毁孝璋太子的言辞未置于心。宝德王只是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儿更多的安慰,并说要另为之选择一位品、貌俱佳的驸马。失望归失望,但对于艳霞公主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然而朝臣们的反应却着实令她光火与懊恼,好一番奔波走动,力气不小花,口舌没少费,但是真正同一心,附和之者寥寥,事先没有估计到的。特别是原本与驸马罗璟原来相交好的某些官吏最为教人伤心与气愤,全将这一关系斩断,便是因为那边人不仅倒了,而且没了,对于自己再没有什么利益,相反会惹上晦气。这便叫世态炎凉。公主又算什么,不过一个虚空的名号,在京师无根,手中也并没有实质的权力。跟着她为不利于太子的事情,不是说着玩的,几乎没有可能,等于自找麻烦。好不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根本便就不值得。公主徒劳无功,导致她将一团火气转嫁到了太子的头上,加深了怨恨。

就在艳霞公主陷入极度失望与沮丧的时候,一个强大的同盟者出现了,他便是王子孝义,庆源府的大尹、龙凤大将军、威武侯、长捷军与天胜军都总管。长捷军、天胜军,早年为抵御外虏并加强地方防卫能力而特建,隶属中央,直接由朝廷发号施令。并且,一旦发生战事,地方军还要归之节制。始终未予裁撤。今为孝义阴谋攫取,完全攥于掌握之中,作为强身的资本。长捷军主于水战,常备一万人,驻地是访仙城。天胜军则地道的旱军,兵额通常为二万人,驻地于庆源城郊。两枝军队各自设有分总管。如今,孝义位高权重,手握强兵。正值宝德王五十岁寿诞,各位王子、公主必然聚首,孝义来在京师。艳霞公主清楚这位弟弟因为没能成为储君而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孝璋自然异见。于是,私下面谈。不想,大大惊喜,孝义与之一拍即合。但又怎么能够扳倒孝璋呢?且还要尽快。孝义阴险毒辣,眼珠一转,如是道出计策。虽然法子要教人难堪,但效用甚大。一旦实施成功,百分把握颠覆太子,甚至致他死命。公主点头。

宝德王五十岁寿诞过去了五、七日,孝义将要归程,于京师之最有名的酒楼宴请太子,临别与弟弟单独畅谈。表面上做的热情极致,足以教任何人受宠若惊。聊来聊去,孝义有意将话题转到了艳霞公主的身上。太子道:“弟斩姊丈,虽有理据,但终归是愧疚于姊姊。想当初,姐弟之间何等亲情,然而现在,形同陌路,胜赛仇人。事忧于心,教姊姊如何才能原谅我这个有罪于之的做弟弟的呢?”孝义假充好意,愿做调停人,使艳霞公主与太子姐弟和解。太子自然求之不得,全予拜托。吃罢了酒,孝义道太子:“咱们现在便同去见姊姊。”

兄弟二人来在王宫艳霞公主的住处,教小太监通禀。但公主传话,只见孝义,不理太子。孝义教太子外面稍候,他先入内劝劝姊姊。太子由于被劝了不少的酒,感觉到了头晕发沉,便走到了近处的廊轩下,石凳上坐了,想依靠柱子休憩一下。方闭上眼睛,猛听得那边屋室之中扬起女人的呼救之声,“非礼了,快来人。”太子惊起,奔将过去。遇到一名宫女撞来,颜色慌张。见了太子,顾不得礼拜,叫道:“太子殿下,二王子对公主非礼,您快去。”太子大怒:“这贼怎敢**?无耻之极。”扑入室内。不想,被人伸腿绊了一下,太子仆地。门侧跳上孝义,摁住太子便打。太子哪里有他的力气大,不能反抗。有当值的小太监匆忙请来了宝德王的金身御驾。艳霞公主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将身扑前,哭拜于地,向王控诉。她道太子乘醉,对自己非礼,求王做主。太子虽极力申辩,可是不论孝义,还是这里的太监、宫女,众口一词,均同公主之说。可以料定,下头人已经被收买,或为恫吓。宝德王面色气得铁青,身子栗抖,哆嗦嗦手指太子,道言:“你……无耻,无耻。一贯教人看着仁厚礼义,却全表面。今日暴露真容,道貌岸然,竟做出来了此等禽兽不如的龌龊事情来。令人心寒、气愤。孤岂能饶你?”艳霞公主见计策卓有成效,索性再添加一把柴,将火烧旺。于是,大作冤状,百倍委屈,“蒙此大羞,教吾如何还有脸面活于世上?”说话之间,将头向墙壁上撞去。本来,她只是想做一个样子给人看,知道旁者不会干视、任之,必然要有人会行以阻拦。哪知厄运降身,出她意料。这个时候怕没好人,是有人伸手了,却不是真正来阻止于她。孝义陡然而生一个恶念,假作阻拦,却暗里小施绊子,并同时手上推助了一力。这事做来难度较大,不是容易,万不能为人看穿识破。可想,公主把控不住自己,来了一个疾抢。额头实实地撞击到了墙壁之上,血流满面是小,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假作戏变成了真自杀,倒霉了自己却利益了人家,亦即孝义,孝璋太子这块心头大疾即将除去。艳霞公主倒是没有死,却把脑子碰坏了,成了白痴。后来不慎失足跌落进了莲花塘,结束了生命,也挺悲惨。

道眼前,艳霞公主倒地不起,让人以为死了呢。宝德王大叫一声:“我的儿。”昏厥于地。在场众人颜色变上加变,七手八脚施行抢救,一片混乱。宝德王气结淤胸,一病不起。这件事情如何处置?暂时将太子打入天牢,待自己病愈之后再做论处。但是,他这一病,便没能好转。自叹来日无多,须对身后事做一些交代。太子品行“败坏”,不宜理国问政,训导黎民,堪任君王。而孝义在他的心目之中便是一匹劣马,桀骜不羁,且性情暴戾,更不能寄予一切。孝仁、孝义、孝璋之外,宝德王还有一位王子,名叫孝成,与太子(孝璋)同庚,然非一母。但孝成玩世不恭,且惟酒、色为至爱(这一点与自己的父亲倒是有几分相像)。又平素养尊处优,不喜欢劳力。如此,自然是不能够担纲大任。王孙有三,然年岁均太小。如果扶立为王,幼而不知政事,怕是后宫专权,外戚干务,于国大为不利。况且,一个的父亲是太子,获罪蹲狱,两个的父亲是孝成,大庸才一个。怕这不争气的父辈影响到下一代,而致王孙自小习染不良。宝德王思来想去,决定将王位传给胞弟沙耀先。沙耀先官拜正元公,太尉。同时肩负王都卫戍并王安全的重职,封禁军御元帅、都总管,掌五城兵马司。另领兵部尚书头衔,调度全国军事。才能自是不小,威信也不必说,绝不仅仅因为是王的至亲而颇受偏爱。之余,宝德王还极其看重沙耀先的两个儿子——长子孝信、三子孝礼。宝德王的这两个侄子不仅都有出息,而且品行为人所称道。尤其孝信,博学多才,通晓治政之道。他官拜百花州刺史、福临侯(福临乃百花州治下的城邑,州署驻地)。心系黎民,百倍躬亲,并于任上政绩卓越,深受下边的爱戴。彼年纪轻轻,然不浮躁与盛气、骄狂,待人和蔼,极为谦逊,颇具长者之风,实属万里难挑选其一的出色人物。而孝礼官拜长年侯、骑都尉、御前执吾大将军,新近又接掌御林军统领使一职,伴君王左右。他与长兄不同,主于武。虽威而不凌驾于人。宝德王认为,自己将王位传于弟弟沙耀先,而耀先之后,不论是孝信、孝礼,都堪胜任统驭国家的艰巨责任。于是,发诏下去,立沙耀先为继王。同时,废掉孝璋的太子之号。沙耀先诚惶诚恐,入宫见驾,欲要推辞,但宝德王先之一步晏驾。

王崩,举国哀悼。狱中的孝璋痛哭流涕。又联想到自己身背戏姊恶名,不能洗脱,委屈至甚,之苦难言。新王登基,号天熙王,百官朝贺,地方官吏亦然,各呈上贺表。但有一人,对于此桩事却在心中怒火焚烧,犹若火焰之山。王位没能落到自己头上,一切努力,反为他人做了嫁衣,教亲叔捡着了大大的便宜,内心如何能平?他便是孝义。本来,在得到先王晏驾,新王登基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即想着起兵反叛的,但被底下的一班死党劝住了,请不要操之过急,观望一下形势再做决断为好。孝义快马赶回了王都,为宾天的父王送别最后一程,别丢掉了孝道而为他人指摘。同时,也为了面见新王,行以祝贺,并表效忠之心,使不教对自己见疑。其实这不是所来的主要目的。他须探一下新王对自己的态度,会否不利。并且,私下里联系诸多朝臣,就新王之登基一事套套口风,以了解他们是什么看法。但凡有一个对此不满,持有异议,那么便将之拉入自己的阵营,以作为于京都的内应,同谋互利。一番走动,倒是教他拉上手了几个大人物,满心欢喜。但是,却不免引起了某些朝臣的猜疑。先王早已安葬于陵寝一段时日,龙凤大将军尚还逗留于京师不去,是何缘故?他并不同于普通人,有重任在肩,不能粗疏。况且他并不是于先王的陵寝守孝,而是中枢大员的门子挨个儿串,出出入入,走动频繁,显然不寻常。有人就此事启奏新王,久从僻途获悉威武侯有不臣之心,背地蓄谋,请王早加提防于之。否则,必将生祸患。天熙王不免为此担忧起来。而于此时,王子孝信秘事奏上。他现在已经被天熙王召入京师,欲立为太子,辅佐自己处理朝堂内外政务。但孝信暂作推辞,他道言前太子孝璋胜过自己十倍,于朝中官员的心目之中是极具威信的,深受赞赏的。且誉满流沙,口碑绝佳于国人。虽今身陷囹圄,背负为人唾弃、不齿的罪名,但却教人始终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其会做下此等丑事。这一反之平素的德行,违背常情。许久未得真正降处,便是有太多的臣子们上本,表示怀疑事件的真实性。言其中可能存在冤屈,从而教先王不能决断。又因病情,未得安排臣子彻查究竟。加之后面王位更迭,事繁复杂,更是拖三拖四,暂置一边,无人过问,以致此案悬了这么长的时间,未得了结。孝璋在押天牢已是三个月。此乃一件要事,孝信请王允许自己来处置,确定孝璋戏姊是否。一旦有了答案,尽早公布于众,平人之议。假若,前太子罪名成立,自然依照王法条律惩处。如果负屈含冤,当然无罪开释于即刻。之后,须重新扶立之为太子,以作恩抚,并同时严惩诬陷他的奸人。如此,于国大益,臣民也才能信服。天熙王听了孝信一席话,暗道:“此子真善也。”认同于他。于是,孝信着手调查废太子戏姊一案,但悄然进行。这孝信的确仁厚,心存正义。假若借此题发挥,施弄阴手,足以教孝璋永远也翻不了身,也从此再无人替他鸣冤抱不平。而孝信可以安安稳稳地来做新王的储君监国,也顺理成章。但孝信秉持公道,询问“太子戏姊”那时节的在场人员一一,认真而详实。不过,除了艳霞公主与威武侯孝义,因为一个已然成了痴呆,无法来问,一个则要放到最后。孝信也专程亲赴大牢,向堂兄孝璋就此事件的相关细节做了问询。法与理面前,那几名曾经被收买、被要挟而做伪证,陷害废太子的太监与宫女低首交代罪行,不敢一丝欺罔。均称,事情乃为艳霞公主与龙凤大将军孝义串通合谋。孝信将先期调查结果奏知天熙王,请王下旨,授己全权。否则,便不能便宜自己进一步审理此案。时下,传教尚还在京的孝义到公堂之上,来与一干涉案人员对质,已经是必行。

孝信于今封博望侯,授康州刺史(康州,正是京师铜牛城所在)、尚书令,另代理御史台大夫职责(暂时有缺),监察百官。自然非昔日可比。设下衙堂,欲审理废太子戏姊一案。为了照顾王室颜面,不张丑事,故而闭门审理。孝信派使官去请孝义,教之说要就此一桩公案问讯,以便早日了结了它,予犯者定罪量刑。听说是为了这一件事情,孝义心道:“这孝信小子真多事也。教那孝璋永困于牢狱,终了此生,也就是了,还审理个什么呢。”但他不免有一丝担忧,素知孝信其人办事严谨,于案公正,会否对己不利?来问使官是否知道一些内情,但使官摇头。孝义暗说:“即便会有一些意料之外,并诸多不利指向于我,我只要坚持无罪,教他亦奈何不了我也。”骄狂久矣,丝毫不存紧张。跨上逍遥马,离开馆驿,前往御史台衙门。中途,经过一处府邸,却被堵塞通道,像是官家在行捕人。一打听,令孝义大吃一惊。

原来,这里居住的是金马公沙通亮。这厮王室宗亲,与天熙王同庚。可是他的辈分很高,但按常礼,沙耀先还须称呼他为“叔祖”。只是这厮素养不高,品性恶劣,与朝臣多不相睦。爵位也不低了,俸禄也不少,平素完全可以养尊处优,过悠闲日子,岂不美哉?但他想要的绝不仅是这些,这些远不能满足于他。他希望能够拥有超重的权力,可以拿来信意操纵,为所欲为,谋取大益,尤其注重于朝堂而不是外藩。虽然头戴“金马公”,但于身缺少一个掌握实权的大大的官职。在当前,平常只是负责于王礼方面的琐碎事情,主持一些的仪式,或者偶尔督造、监修什么建筑,宫殿、陵寝,要么寺庙。于此,完全不达所愿,他又岂能甘心?自然会嫉妒那些实际地位(而不是虚称)高过自己的人,也包括所侍奉的三朝君王——万达王、宝德王、天熙王。尤其是于今的天熙王,龙墩做来便宜,更教他这祖一辈的人看着眼热、不服。这厮自认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时常感叹与抱怨自己的空有抱负却不得机会施展。实际言过其实,志大才疏,不堪重任。平素喜欢统驭之术,不甘为人臣下。可以看出野心不小。他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够当上一国之君王,耀乘九五之尊。并且,早就在暗中做着谋划,网罗与培植党羽。沙通亮有一个妹夫,名叫杜之春,镇守球州,具有一定的实力。两下当然走得最近,有串通,有预谋,共图大计,惟欠时机而已。想要联手推翻现王,由他沙通亮来登基坐殿。教妹夫做一字并肩王。今,杜之春已经蓄养了大批精兵良将,擦拳磨掌,蠢蠢欲动,只待起事了。而沙通亮也已经周密准备,基本就绪。恰新王执政,想教百官短时间内完全心所归附,地方忠于中枢,不能做到。要有一段过程。沙通亮认为是个绝佳机会,派遣密使送书至于球州,呈递于杜之春,约定马上举事,兵发京师。双方里应外合,推翻天熙王。当然反叛须有借口,捏造现王弑兄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失所公允。讨伐于之,天下无驳。然杜之春并没有能够接到此一封书信,因为沙通亮的密使于途中投宿客店,露白(露了财物)而招了贼,把命丢了。店主人报了案,地方上公人现场勘察,确认是劫财杀人。死者为路客,身份不明。察有一书于怀,略为鲜血所染,或可能从中获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不观则可,一观内容,吃惊非小。乡里呈县里,县里呈郡方,郡方呈州官。州乃原州,刺史荣刚,不敢怠慢,加急特使而将此叛贼证据秘密缴至京师。担心事情泄漏于外,惊动叛贼,所以先直接呈递到孝信手上。孝信见事关重大,秘奏于王。天熙王览罢,冲冲大怒,打算即刻降旨逮捕沙通亮。孝信连忙止之,言道:“但若将沙通亮即时治罪,必然惊动与之同谋者。且不说朝中党众多少,就那球州刺史杜之春闻警,必要兴兵叛乱,乃为至大祸患也。我王师征剿,劳动太多力量。两下交兵,持续有日,危害处地的百姓,也于国无益。可以造假书一封,诱杜之春前来京师。但至,即行捕之。彼众群龙无首,必自乱矣。我朝廷行以利诱,辅行震慑,平制他们。同时,擒拿沙通亮,揪之党羽。其无外应,孤立无助,覆灭必速。想于极短时间之内,便可烟消云散。”天熙王称善。于是,假沙通亮的笔迹与口气,修书一封,交给精明强干的人送到球州刺史杜之春的手上。杜之春览来,却是沙通亮邀自己去一趟京师,相商叛乱事宜。杜之春做梦没有想到,此乃朝廷的圈套,未加疑心与猜想,便服、快马到得铜牛城。自觉秘密,殊不知一入关门,即被孝信专设的人员认出(在金马公府附近暗探当然更多),并不惊动,迅速报知五城兵马司。几天前抓捕杜之春并沙通亮的圣旨便已经拟定好了,供在这里,就候今日。兵马司新主管、元帅正是孝信之弟孝礼,亲自出马,将兵而动。那杜之春入得沙通亮的府邸,沙通亮一惊,问他怎么来了。杜之春也给闹愣了,道是接到了其予自己的书信。沙通亮一听,深感不妙。杜之春这是被人赚了,恐怕之间的秘机早已泄漏,引起了天熙王的注意。这是动手了,自己将大祸临头。他教杜之春赶紧逃走,或还来得及,尽快回到球州举叛。可惜,太过迟了,杜之春方出金马公府至于街口,便撞上了兵马司的人马,当即被擒,先行押走。紧接,兵马司的人马包围了金马公府,将沙通亮擒获,下到狱中。之后,又揪出一批相关党员。搜集好了证据,一一审过。最后,天熙王下诏,沙通亮、杜之春等共是七名要犯,以谋反罪论处,凌迟处死。自然各家满门全员遭受祸殃,九族株连。杜之春落网,他在球州的部众不及在第一时间获得消息,朝廷的钦差——金刀驸马、白狮侯铁净(当然带有卫队)突然降临于那里,入刺史衙门,把持兵符印信在手,等于掌控了兵权。随即召集球州的主要官员,传达圣上的旨意。诏曰,杜之春谋反,已经被革职查办。之下官吏,除了个别须接受审查之外,教余者安守本职,望好自为之。铁净将几名官职居高并有一定的实权,可以说是与杜之春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员,当即进行了控制。再下面的人想兴风浪也大不起来,没有主心骨,一团散沙。况且,朝廷的上万人马也已经快速开到,对地方行加震慑。杜之春的党羽便更不敢妄为。

孝义路过金马公府的时候,正值兵马司对沙通亮行捕。王子孝礼打侯府出来,后头押着钦犯。他正待上马,孝义过来了。孝义极具身份,没的拦他。他问堂弟,为何要捕曾叔祖(太公)。孝礼自小来对孝义就没有好感,素闻他对朝廷贰志,久存叛反之心,只是不得有效确凿的证据扳倒于他。今日逢他来问,不免借事敲山震虎,对之施以警告,为事小心。于是言说,金马公勾结外臣,妄图谋反,事败遭捕。孝义问他,外臣谁人?孝礼道,事情由长兄孝信全权察审,内情不宜外宣,连自己也不清楚。外臣为谁,实属至大机密,惟恐之泄而致使此贼早备,捕之难矣。欲知哪个,只有去问孝信。想近期便会对这一外臣行加平剿,也是势在必然。孝礼道孝义,万不可将此秘事张扬。对于沙通亮之被捕的实际原由,也仅限于少数朝臣知道,捕之亦乃借以贪赃枉法之说。

虽然孝礼未有指明这一与沙通亮相互勾结的外臣为谁,或许真的不知道(假如口中的外臣是孝义,而孝礼对此实又清楚,当然也不会告诉孝义这么一些),但一番话倒教孝义陡然而起疑虑与警觉,内心敲鼓。他暗思,会不会接下来朝廷的矛头朝向自己?因为前些日子曾来过金马公府,欲拉拢沙通亮入自己的阵营。沙通亮愿与相亲盟,两下里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即便此外臣并非指着自己,但沙通亮一倒,或许会咬人并扯下水,大家都不好。给他陪葬,肯定少不了自己。事态不妙,大不妙也。从孝礼的口中怕是难以获得更多有用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揣测。他最为担心的是,孝信会假借审理废太子戏姊一案,诓骗自己到场,实际早就获得了自己谋反的证据,真实意图是要行以擒拿。一想不要紧,一颗心骤然缩紧。正是:

若要人不知,莫为亏心事;如今致祸生,早脱是非地。

孝义别了孝礼,继续走自己的,并一边思忖脱身之计。突然,他装作肚腹疼痛,教那一名使官先行去向孝信复命,自己寻地方方便一下,随后即至。使官未知是诈,先自去了。孝义则赶忙飞马返回馆驿,唤上亲将于梁、于柁并几名护兵,径直出京师而去。孝信久候孝义不至,料定其中必有文章,再次派使官察之蹊跷。很快获报,孝义早已经离开了馆驿,未辞而别。孝信并不知道孝义实乃一则担心为自己捉有他蓄谋反叛的证据而予不利,二则怕为沙通亮事件牵扯进去,陷入泥潭拔不出足来,致下祸害。还以为孝义因为或许已经知道陷害己弟孝璋的事情败露而将被追究责任,心生恐惧,畏罪潜逃了呢。从而可以推断与证明,废太子冤。于是,孝信奏请父王下旨,释放孝璋,并同时使人追捕孝义,不教逃回庆源府。正是:

否极泰到来,冤者获清白;只教那奸子,空费贼心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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