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就做出这样的梦了呢？
凡子闭着眼，仰着头，把根牙刷在嘴里捅了几百遍，沫都捅得比小脑细胞还丰富还繁杂了，也没把梦里情景完全回想起来。他是个一向都比较迷糊的人。
唯一不迷糊的，就是自己清清白白地躺进了一具棺材，水晶的，雕有暗花浮云的那种，里面有一层又一层的百元钞票垫在自己身子下面。
自己在棺材里伸手捞了一把钞票没？没印象了！
像凡子这么贪钱的人，不伸手捞一把是说不过去的。老婆都骂过他无数回了，可凡子还是改不了低头走路抬头看天的习惯。
低头走路，是希望路上捡个金元宝。
抬头看天，是渴望天上掉下黄金条。
只是应了一句古话，想富是穷，想金子是铜。凡子家里沾金字的东西倒有一宗，就是嘴里镶的一颗金牙。
眼下，凡子睁开眼，把颗金牙在镜子里照了又照，希望把生活照出点色彩来。凡子家里很难有什么色彩，穷得水洗过了似的，一清二白。
擦把脸，凡子摇摇晃晃就上了街，兴许街上就有什么色彩等着他。躺进棺材，意味着自己要加官进财呢！周公解梦里是这么说的。
官运暂时与自己无缘，照梦里暗示，自然就是进财了。
凡子就开始盯着脚下的路看，先自己脚下，再行人脚下，跟着是路过的自行车，公交车，摩托车什么的，没准就有哪个粗心大意的人在丢纸团时随手丢出一张揉成团的百元大钞呢！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晚报上都报道过不下十回了，还有好多是没报道的呢。
凡子心头渐渐兴奋起来，脑海里依稀有了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昨晚那个梦开始接近自己了呢！
想到这，凡子咧嘴笑了起来。
他的笑让一个公交车上的漂亮女郎误会了，人家以为是熟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女郎把手探出窗外，冲他使劲摇了摇。啪，一个黑色方便袋从女郎手中滑落下来。
凡子不笑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抢起了那个黑色方便袋。
方便袋里面有个喝空了的豆浆塑料杯，还有一团擦过嘴的餐巾纸，纸上还残存着热干面的气息。
呸，凡子一怒之下把个方便袋恶狠狠摔在地上，再恶狠狠踩了几脚。刚要离开，一戴红袖头的老太太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撕下一张十元的罚单，固执地站在了凡子面前。这样的老太，随便哪一个凡子也缠不赢。
凡子乖乖从口袋里挖出十元钱，恶狠狠咬了一口牙，牙槽里咯嘣响了一声，凡子没在意。不就十元钱吗？舍得！有舍才有得，梦里有暗示的，你要不舍得躺进棺材，又哪能得到一层又一层的钱来垫底呢？
不就罚十元钱吗？相当于下饵呢！凡子的笑重又咧开在嘴上。
一辆桑塔那开过来，里面的人故意摇下玻璃，使劲冲凡子鸣喇叭。狗日的大憨，憨火正，两元钱一张的彩票换了一百万！
凡子装作很认真走路，不理桑塔那的喇叭。这是单行道，上班高峰，憨子再憨也晓得在这儿停车耍威风是要罚款的！
果然憨子把车滑过去了。
我呸！凡子恶狠狠冲憨子车屁股射出了一口浓痰，像小李飞刀，既有声势又有气势。
射出去的浓痰在阳光下金光一闪，凡子揉了一下眼睛，没花啊！跟着又吸一口凉气，才发现嘴里空了点啥。
那颗金牙呢，那颗花了二百多元镶的金牙啊，当年为讨媳妇二个月没沾荤才镶的金牙啊！
金牙在凡子车屁股后面非常痴情地贴了上去，旋即遭冷遇般扑一声又跌下来。
万幸！要是被狗日的憨子车屁股带走了，自己上哪儿再整二百元补一颗金牙啊！凡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谢天谢地啊！
金牙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凡子看不见这光芒。凡子只看见二张诱人的百元钞票躺在地上。
凡子嗷一声扑了上去，身后传来一连串的紧急刹车声一点也没引起凡子注意。
就在凡子手探到那颗金牙的瞬间，凡子身子一下子被弹了起来，在空中玩了一个漂亮的翻转后撞在了一辆宝马轿车的挡风玻璃上。
玻璃是水晶般的透明，不过凡子的眼睛定格时，一些暗淡的花纹正在挡风玻璃上迅速绽开。
绽开的暗花上，渐渐染上了钞票的暗红。
跟梦里一模一样呢！凡子合上眼时这么昵喃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