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洗漱，与女萝侃大山，初来乍到又闹了一场的白烛鸢很快就睡下了，一并不提。
夜色渐渐覆盖在白天朝气腾腾的颜府上的，宛如大幕落下，覆盖了舞台。
颜枳站在芜珩居的镂花大窗边，默默的望着清冷的月色，负手而立，光晕轻拢，宛如昆仑雾气，显得他丰神俊逸。
片刻无声。似有黑影出入。
“你们可算是来了。”
他缓缓地开口，唇红齿白。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已然多出了两个单膝跪地的玄衣男子。
“请殿下赎罪，我燕流燕河二人怠慢了殿下。”燕流，燕河同时抱拳，异口同声的说。
“事情还只是开了个头，怎么就称起了‘殿下’呢，怕是不妥吧。”颜枳并未回头，语气似有不悦。
二人低下头，半晌，名为燕流的男人才抬头，年轻的面颊上挂着讨好的微笑，“那是那是，以后有的是机会叫。”
“出言不检，小心祸从口出。”
颜枳轻轻叩响了窗柩，像是敲响了警钟。
“二爷教训的是。”燕流回道。
“起来说话。”颜枳垂下眸子，大袖轻动，回过了身来。
燕流燕河起了身，燕河微微一鞠，“二爷，我们已经找到了与淳于鸢失散的那群护卫。”
“来龙去脉。”颜枳语气慵懒。
“经他们为首的人交代说，这一切是有安排的。”
“康国王后本来只是想让淳于鸢出去游历数日回来，王女稍作面改，侍卫扮成商人。本来王女未曾被生人窥窃，性子又随和无架子，不容易叫人发现，可一路歇歇停停，终于走漏了消息。”
“其他人并无歹念，贼国王女，谁能晓得其中利害，但河北景氏……”
颜枳眼中寒光一现，但很快被平淡淹没了下去，“景丞相？”
“没错，根据买来的和探查来的情报，是他们那一派的人收买了护卫，让他们故意放了空子使王女逃跑，如今护卫还未将情报快马传给康国王后。”
“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王后身边的人背叛她，”颜枳慢慢拢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我听闻那康国王后年轻时骁勇善战，被尊为王后后更是独揽大权，越俎代庖，左右着康国朝政。这回，怕是气坏了吧。”
“但还不是让我们捞了这个便宜？”燕流嬉笑。
颜枳松松的瞟他一眼，燕流撇撇嘴，收起了自己狗腿的笑容。
“我掂量着，景丞是想绑了烛鸢，好吃好喝招待，待王后心急如焚后将她送回去，这样王后不得不给他三分颜面。此时要是景丞拉拢王后，将竹鸢失散的帽子往康国那群不喜他们母女的大臣的身上扣，从中作梗，引得也那族与康国内斗，若是也那族掌权，父皇再行出兵，一箭双雕。若是康国胜了，就拉拢羯族，让他们出兵，羯族好战，父皇只需半分兵力就能拿下康国。”
“二爷英明。”燕流道，“只是……属下有几事不明。”
“第一，也那族人骁勇，是皇帝的心头大患，与塞外目前还很安分的匈奴联系密切，万一他们附庸匈奴，这心血不就白费了吗。第二，以前的先帝颇为忌惮康国，现在皇帝也是忍了许多年，为何突然就要吞下康国呢。”
颜枳倚着窗柩，慢条斯理的回答，“第一，我会给父皇谏言，若是屠尽康国贵族就让也那族统治康国，这么一大块肥肉也那族那种没多少脑子的人不会不要，若是叼住了这块肥肉，也那族就在大周的势力范围内，让他们过几天好日子，再出兵剿灭。”
他又幽幽的望向燕流，“也那族人骨子里的血腥还在，汉人并不太喜欢他们，到时候再挑唆康国人谋反，内忧外患不怕灭不掉羯族。”
燕河在一旁听着，慢慢的打了一个寒颤。
冷而暴力，美而摄魂。
不怪二爷年纪尚轻，就让同是一道的人闻风而自乱阵脚。
颜枳继续说道，“第二，我年幼的零散记忆中，皇族因为灭不掉康国而被耻笑，我的母族人恐怕也因为嚼了这个的舌根子被父皇记恨，父皇讨厌别人说他无能，说他的皇位是偷窃而来，如今淳于岑那个废物继位，康国空虚，他急于想证明自己，想像唐明皇，汉武大帝一样被后世人称赞。”
燕流听得有些发愣，“二爷，我问这些，您不怀疑我吗……”
“若是怀疑，你早就死干净了。”
“燕流燕河绝不会背叛二爷。”二人齐齐俯身抱拳，异口同声。
“说了这么多，倒是你们两个，交代的事可办妥了？”
“已经让前一拨护卫回去传话，说王女不见，后一拨侍卫捎口信说王女被颜府救下，十分安全，王女希望能多待几日，我们会尽力招待周到。”
“那景丞那里呢。”颜枳淡淡的道。
“我们传了假情报，他们压根都没有找到王女，当然是夹着尾巴回去复命了。”
“很好，现在竹鸢无人帮衬，她可是王后疼在心尖子上的女儿，日和与羯族康国谈判，也算是有了人质。”
“只是，”燕流一顿，“就这么把她一直留着？”
“一步一步来。”颜枳合了合眸子，“你们二人先留在颜府待命，将歇几天，不要见生人就行。”
“那属下告退。”片刻，二人便敛了身形。
月光缓缓流淌在地面上，了无声息，幽静的有些悚人。
“康国本是大周的土地，如今更成了众矢之的，竹鸢这康国唯一的子嗣，也连带着成了烫手的山芋，炙手可热。”
颜枳轻声自言自语。
“不过……”颜枳微微皱了皱眉，“这倒是显出了个问题，照理说王后虽然想要儿子，但听闻她想让竹鸢继承她在也那族的权势，怎么会轻易放这只小鸟出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