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将攻宋，而秦阴禁之①。齐因欲与赵，赵不听。齐乃令苏秦说李兑以攻宋而定封焉②。苏秦乃谓齐王曰：“臣之所以坚三晋以攻秦者，非以为齐得利秦之毁也，欲以便攻宋也③。而宋置太子以为王，下亲其上而守坚，臣是以欲足下之速归休士民也。今太子走，诸善太子者，皆有死心。若复攻之，其国必有乱，而太子在外，此亦举宋之时也。
“臣为足下说奉阳君曰④：‘君之身老矣，封不可不早定也。为君虑封，莫若于宋，他国莫可。夫秦人贪，韩、魏危，燕、楚辟，中山之地薄，莫如于陶⑤。失今之时，不可复得已。宋之罪重，齐之怒深，践乱宋，德大齐⑥，定身封，此百代之一时也。’以奉阳君甚贪之，唯得大封，齐无大异⑦。臣愿足下之大发攻宋之举，而无庸致兵⑧，以观奉阳君之应足下也。县陶以甘之，循有燕以临之，而臣待忠之封⑨，事必大成。臣又愿足下有地效于襄安君以资臣也⑩。足下果残宋，此两地之封也，足下何爱焉?若足下不得志于宋，与国何敢望也。足下以此资臣也，臣循燕观赵，则足下击溃而决天下矣。”
【注释】
①阴:暗中。阴，姚本作“楚”，姚一本作“阴”，从一本。②苏秦:姚本作“公孙衍”，缪文远本认为：“此‘公孙衍’当为‘苏秦’之讹。”从缪本。下句中的“苏秦”，姚本作“李兑”，杨宽说：“此‘李兑’当为‘苏秦’之讹。”从杨宽说。③非以为齐得到秦之毁：不是以毁坏秦国作为齐国之利。便：姚本作“使”，金正炜本作“便”。从金本。④臣为足下说奉阳君:姚本作“臣为足下使公孙衍说奉阳君”，缪文远本认为。“‘使公孙衍’四字为衍文”，从缪说，故删掉。⑤韩、魏危：指韩国、魏国靠近秦国，所以说危险。鲍本：“近秦故。”中山之地薄：中山的土地贫瘠。当时中山国已灭亡，此说中山，是指原来中山国的地方。陶：即定陶。姚本“陶”作“阴”，帛书作“陶”，从帛书。⑥践：践伐，犹言进攻。姚本“践”作“残”，《楚策四》作“践”，从《楚策四》。德大齐：使强大的齐国感激你。德，姚本作“得”，鲍本作“德”，从鲍本。⑦贪：贪婪。姚本“贪”作“食”，鲍本作“贪”，从鲍本。唯得大封，齐无大异：犹言奉阳君虽然得到了大的封地，同齐国攻占宋国的利益没有大的差异。⑧无庸致兵：犹言不用等待赵国军队的到来。姚本此句下有“姑待已耕”四字，鲍本无，据鲍本删掉。⑨县陶以甘之：指答应封给陶地又不给，用来引诱奉阳君。县，同“悬”，悬挂。鲍本:“许之而未与，故曰县。”陶，姚本作“阴”，鲍本作“陶”，从鲍本。甘，美味，此犹言引诱。循有燕以临之:犹言军队沿着燕国的边境行动，挟持赵国。缪文远本按：“此言有循事齐国之燕，可挟以临赵也。”待忠之封：将忠实地给他封地。鲍本:“待，犹将。忠，犹实也。王待之封而己实之。”⑩襄安君：赵国人，身世不详。两地之封：即两块封地，指上文县陶以甘奉阳君和效地于襄安君。封，姚本作“时”，金正炜本认为：“时”当为“封”，从金说。爱：吝啬。与国：指燕国、赵国。击溃而决天下：犹言打败残破的宋国而决定天下的命运。
【译文】
齐国将要进攻宋国，秦国和楚国却暗暗进行阻挠。齐国因此打算与赵国联合，但赵国不同意。齐国就派苏秦说服奉阳君李兑进攻宋国，以便决定他的封地。李兑就对齐王说：“我之所以让韩、赵、魏三国坚持进攻秦国，并不是为了齐国给赵国好处，而是便于打败秦国，想让齐国去进攻宋国。可是宋国立了太子为国君，全国臣民尊亲国君，坚决保卫宋国，因此我想要您赶快撤军，回国休整。现在宋国太子已经逃跑，那些太子的党羽一定誓死追随太子。如果再出兵进攻宋国，宋国一定大乱，可是太子已逃往国外，这正是灭亡宋国的大好时机。
“我已经为您派苏秦去说服奉阳君公子成，苏秦说：‘您年纪已经老了，封地不可不早日确定。为您考虑封地，不如选在宋国，别国就不行。秦国贪得无厌，而韩、魏两国与秦国邻近，因此封地如定在韩、魏，则凶多吉少；如定在燕、楚，又太偏远。在中山故地，土地贫瘠；还不如定在宋国的陶邑为好，如果失去现在这个时机，您再想要封地，也得不到了。宋王罪大恶极，齐国又对他深恶痛绝。如果共同消灭无道的宋国。强齐将会感激您，您又能确定自己的封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奉阳君公子成一定很愿意采纳苏秦的意见。虽然奉阳君能否确定封地，这对齐国来说，没有什么大害，但我希望您大举进攻宋国，不必依赖别国的兵力，就凭自己的力量，观察奉阳君如何来响应您。若用陶邑来引诱奉阳君，又顺从燕国以威胁赵国，我衷心祝贺奉阳君将确定自己的封地，灭宋之事必然彻底成功，我又希望您封地给燕国的襄安君，好协助我工作。您真的灭了宋国，那么这两处封地，您又何必吝惜呢?如果您不能灭掉宋国，又怎能希望齐国割地给燕国呢?您以此来帮助我，我顺从燕国，观察赵国，那么您就会轻而易举地消灭宋国，控制诸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