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正前方是一个奇高的石头。秦云躲在石头背后,只见长廊之上,红衣老妪头发花白蓬乱,皮肤干枯如同失去活力的枯枝败叶。左臂被齐肩砍断,右手捂着肩膀,伤口干涸已经流不出血了。若非那衣着打扮,秦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形如八九十岁的老妪同那妖娆的红寐联想在一起。
秦云挑眉,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没想到在此处碰上。不过怎得短短一年时间,红寐竟变得这般形容枯槁?
“红娘子,乖乖把这道门打开,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距离红寐几尺开外,白庆面露凶相,手握一把大刀,刀口上鲜血淋漓。
“我呸!”红寐吐了一口干唾沫,“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这些年来的勾当!害了不少女修的性命。枉我这般信任于你,害死了自己的好姐妹不说,这次还为你找来了两个小丫头,你却要害我性命!”
“那两个小丫头?你说得倒好听。人给我找来!”
“那还不是你急着动手,让那两丫头察觉有恙。否则她们怎么会逃跑?”
白庆瞪着红寐,“你倒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找来张璟,我怎么会错杀癞子皮?”
“癞子皮是那老鼠害死的,关我……”红寐眼神瞥到一处,扑到白庆脚边,“我……白大哥,你放过我吧……我给你找十个,不,给你找一百个女修来……”若是往日的红寐,定然会觉得她此举楚楚可怜,梨花带雨,但现在外貌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妪,双眼突出,却是没有眼泪下来。这番动作,让人生生作呕。
白庆一怒,伸手拍向红寐,“不用一百个女修,你来就……啊!”
白庆一身惨叫,拍向红寐的手转拍为抓,提起红寐的头发,将红寐甩向门上。白庆的脚上血流如注。
“我死,也绝不让你独活!”沙哑难听的老妪的声音,如同诅咒一般。
红寐触及门的那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下去,只剩下一张皮。门上红光轻轻一闪,归于平静。
联想到方才两人的对话,秦云心道,红寐定然没想到,帮着白庆作恶多端,也没逃过道身陨落的下场。不,也许红寐想到了,所以寻来张璟帮自己。却没料到弄巧成拙,她和莫怀发现其中不对劲,趁机逃跑。想来红寐方才骨肉干枯,是为了以血祭门。
“跟我斗……”白庆话未说完,脸色一变。原本要推门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僵硬地转头。
“吱……吱……”
地上一只小灰鼠轻轻嗅着。
“尊者!救我!”
小灰鼠眼中迸发出幽幽绿光,“吱!”一声轻叫,扑向白庆。
白庆躲闪着大嚷道,“尊者,救我!”
无人回应。
眼见小灰鼠要扑上白庆的时候,花朔拔剑。
剑招快如闪电惊风,势如雷霆震怒。
剑起。招落。
“吱!”一声惨叫,阴魂鼠从正中被剖成两半,掉在地上形成两滩浓绿色粘稠液体。
秦云心中惊叹,“好快……”以凡人之身能挑战练气甚至筑基修为而不败,天下独此一人吧?
“多谢道……”白庆双手作揖,话未说完却是一惊,此人……还未引气入体?
花朔斜睨了白庆一眼,“把你脚上的血处理干净。杀掉被阴魂鼠附身的人,比杀掉阴魂鼠本身麻烦。”
言下之意,救他并非因为心慈,而是因为不想要麻烦。
“白道友,好久不见。”秦云收起素翎缎,从巨石后面走出来,朝着白庆挥挥手,白庆心中咯噔一下,看样子,这两人是一伙的。方才他与红寐的对话,他们究竟听到了多少?
秦云看着白庆不自然的样子,心中自然万分。秦云走到花朔身边,抬头四望,这才发现此处是一条百丈长廊。长廊的一头是十丈高的巨门,门上也有着星形图案,两侧分别五个,一共十个十丈高的石巨人。方才他们出来的地方,正是巨门左侧第三个石巨人的背后。秦云愈发好奇,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危险,难道花朔知道此路?不管怎样,花朔目前没有害她之心,抱紧这条大腿很重要。但这也不妨碍秦云苦中作乐,膈应一下别人。
白庆盘坐在地上处理伤口,两人站在不远处,却是什么都没说。白庆暗中庆幸,方才红寐那番话,他们应该没有听到。
“白道友,那日*你应该是与红道友一起的,现在为何只有你一人?”
白庆脸上悲戚欲绝,“那日我们用尽法宝才将癞子皮制住。我和红寐一身伤。本想原路返回,却是一场地震将出口堵住了。”
秦云心道,地震?难道是为了对付张璟用的爆符?那日爆符没将她们生生活埋,还真是走了****运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只好待在石室之中。无意间发现了石室之中有条密道。从密道出来,便到了这里。红寐为救我……已经……已经……”言未尽,泪已下。
若非秦云目睹了方才那情人反目的一幕,倒真可能有几分相信他们之间情比金坚。
秦云心道,白庆现在受伤,定是想博同情,与自己和花朔同行。方才所言,不牵扯到利益关系,应当不假。不过……应该有未尽之言。联想到花朔所说关于噬阴鬼和阴魂鼠的信息,还有红寐死前透露的信息,白庆应该是早就来过此地,并且拐骗过很多女修进来。不过,依然疑点重重,比如方才所叫的“尊者”是谁?
秦云作出一个哀伤的表情,“人死不能复生,白道友节哀。不过方才我倒是听到一句‘我死了,绝不让你独活’,不过那嗓音沙哑难耐,白道友可知是谁?”
白庆尽量用悲伤掩饰着一脸的尴尬,“那……那……”那了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秦云笑道,“我听说,有一种妖怪,会变换成你最喜欢的人的样子,骗取信任,然后伺机杀人。”
白庆脸上露出几分狠厉之色,“对!就是它!那妖妇变成红寐的样子,我差点儿就着了她的道!”
“想来,白道友杀害女修之事也是无稽之谈了。”秦云站起身子,捏了捏嗓子,掐着兰花指,扭着身段儿道,“白庆!你不得好死!”不但没将红寐的嗓音学个十成十,而且有更像妓院老鸨的趋势。
“嗤……”
“啪!”
前者是花朔忍俊不禁笑出声,后者是白庆恼羞成怒拍向地上。
白庆刚要站起身,一柄剑架在脖颈上,让他动弹不得。白庆虽有练气六层修为,可他的身法却快不过他的剑。白庆不敢轻举妄动。
“白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若是你实话实说,方能给你一个痛快。”
“横竖不过一死,你动手吧。”
“哟呵……倒有几分脾气嘛。你就没听说过什么叫不得好死……比如……炼魂幡?”
听到“炼魂”二字,白庆一抖,脖颈撞在剑上划出一道血痕,白庆故作镇定,“炼魂乃是邪术,难道你不怕进阶心魔?”
“呵……白道友,我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天真呢,还是天真呢?”秦云捡起白庆的大刀,轻轻拍在他的脸上,若不是小女孩拿着大刀颇有几分滑稽,倒真有几分街边小混混儿神态,“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进阶困难,而心魔要到结丹之后才会出现。即便是筑基巅峰,足以笑傲天下,管它是邪修还是正道,实力才是王道,不是么?不然,你怎么会去杀了这么多女修?”
白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若是秦云这样想……他真怕了……
“若我说出来,你放我性命。”
“白道友,现在是你的命,在我们手上。若你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让我们少费一番工夫。若你不回答,大不了杀了你,炼制你的魂魄。我们找到答案,也就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练气六层的魂,我可真期待啊……”说罢,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便是想要回答,我也不想听了。三……二……”
白庆满脸崩溃,“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炼我的魂……”
人死了,至少还可以期望下辈子;若说魂飞魄散,那也只是一了百了,若是魂魄被炼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生永世活在囚禁与痛苦之中。
“那你说,你为何要杀女修?”
“两年前,我们小队有六人,三男三女,以探查坐化修士的洞府维持修炼所需。我们无意间得知这是一个结丹修士的洞府。然后我们六人做了万全准备,也止步在了门口禁制。后来小六受伤,她的血打在门上,小六迅速变成了一具干尸,并且门口禁制打开。我们尝试了无数次,只有女修的血才能开门。所以……”
“但是失踪这么多女修,为何丹霞镇上却毫无消息透露?”
“丹霞镇本来就不是修士聚集之地,我们……我们做得很隐蔽。只找独行或者陪伴之人修为低下的下手。”
所以说,两年来,消失了这么多女修,却毫无消息外露。秦云突然想到,那日在丹霞山上的池子,看守之人当中没有女子,是不是齐云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那你说的尊者是什么人?”
“尊者……尊者他是……他是……啊!……”白庆只觉脑袋一阵眩晕。
“闪开!”花朔拉着秦云退了数丈。几息工夫,“嘭!”地一声巨响,白庆爆体而亡。
秦云可惜道,“可惜还没问出关键的地方,不过也不差了,想来尊者与噬阴鬼脱不了干系。”
转头却见花朔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
“我想,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秦云疑惑,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