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一哄而上,推推搡搡,中间的推前面,后面的挤中间的。被推得一个趔趄的骂骂咧咧,扭头向身后投来凶狠的眼神,示意身后:谁怕谁,爷从不害怕挑衅。身后的人又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瞟了下身后示意:后面的干的,不关我事。
若非长老,还有村长的镇压,哪里还有丁点次序可言,没爆发成一场混战就谢天谢地。
陶源狠狠的咬了咬牙,揉了揉被撞得发麻的肩头,暗道:“如不是小爷天生神力,只怕已经被这群蠢材挤倒踩在脚下。”
很自然,陶源抽到了最后一根签“三十一号”。
一对一,一号对二号,三号对四号……三十一号轮空!
陶源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弯下身子,爬下了擂台,引得少年们一阵哄笑。
陶源修为勉强锻体初期,擂台高越两丈。以陶源的身手跳下擂台,除了让脚发麻,没有任何好处。至于少年们的哄笑,陶源没想过,也习以为常……
随着一阵急促如雨点的鼓声,一个绿肤,绿发,绿眼的少年,打了个筋斗,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跃上擂台。另一个白肤,白发,蓝眼的少年纵身一跃,三丈多高,似飘落的雪花,似轻实重的落在擂台。两者各有千秋,纷纷赢得村民们的喝彩。
教头杨忠早已立在擂台中央,这中年汉子,丈八身材,肌肉遒劲,紫肤,紫发,紫眼。
杨忠眼神犀利,扫视两位少年,劲声道:“杜墨,一号,毒魔人,十五岁,锻体中期!白洛,二号,雪魔人,十五岁,锻体中期!”
毒魔人乃是毒魔族与人族结合的后代,毒魔正是魔族,居于八荒之地的毒荒。雪魔人乃是雪魔族与人族结合的后代,雪魔也属魔族,居于八荒之冰雪荒。人族与妖族割据九州,居于世界中央,八荒分布于九州之边,乃是魔族和蛮族的天下。
绿发少年掏出一个一号签,白发少年掏出一个二号签,随手一抛。
“开始!”杨忠一声轻喝,闪到大旗之下。
两个少年却并未着急进攻,隔着数丈,抱拳,摆开架势。
绿发少年,双掌打开,似蛇形,指尖若毒蛇吐信,眼神渐渐阴冷,身形似冬日枯败树枝。
白发少年,双手掐印诀,指若冰花,眼神冰冷迷离,身形似冰雕,生气若有若无。
大长老捋了捋胡须,点点头笑道:“想不到,我桃源村,竟人才辈出。杜墨小小年纪,一身蛇木诀已经初具雏形。”说到这里,大长老又捋了捋胡须,满眼慈爱。
“不错此子资质颇佳,假以时日或许能有一番作为,也未可知。白洛一手冰雪诀也具雏形,但其身上总有一股看不透的冰寒气息。”二长老也点点头道。
三长老微皱眉头,却并未开口。
陶烈向杨忠投来询问的眼色,杨忠嘴角淡淡苦笑,盯着擂台目不转睛。
“陶源哥哥,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陶源坐在擂台边的高櫈上,嚼了嚼嘴角的狗尾巴草,瞟了眼身旁这个肤白,发白,眼蓝的小女孩。转过头继续看着擂台上两个张牙舞爪的少年,怪笑道:“林雪妹子你懂什么,他们谁都不会赢。还有你能不能每天别总穿着白衣服,像个小女鬼一样飘过来,瘆的慌。”
“他们谁都不会赢,那谁会赢?”林雪撇了撇嘴,接着道:“陶源哥哥,可我是雪魔人。”
陶源转过头来,定睛看了看林雪,专注的眼神让女孩脸颊一阵发红。
“不怎的像。”陶源摇摇头,语气沉重。
“那像什么?”林雪歪着脑袋。
“小女鬼啊!”陶源故作害怕的样子,却满脸怪笑。四周的村民都专注的看着擂台上两个少年,陶源是丝毫不用担心村民们看到他怪异的模样会笑掉大牙。
林雪望着陶源,眼圈渐渐发红……
“咳!林雪妹子……你想不想知道谁会赢?”陶源顿时不知所措的挠挠脑袋,磕巴的转移话题。
“哼!”林雪轻哼一声,撇过脑袋,看着擂台,双目出神。
“林雪妹子,你瞧好了!”陶源凑到林雪耳边,轻碎了一句。飞快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擦得贼亮,不知名的树杈子。树杈子有两个犄角紧紧的绑着一条一尺来长、小指粗的兽筋。兽筋不知是从何而来,晶莹剔透,隐隐有辉光,溢出丝丝寒气,不似凡物。
陶源深深的看了眼这个树杈子,轻轻的抚摸了下兽筋。呼吸之间,只听得“嘣嘣”两声,擂台上的两个少年应声而倒。
方才还为两个少年叫好的热血村民们,刹那间鸦雀无声。只听得两个少年趴在擂台上,撅着屁股惨嚎不止。之前抽签时,闹得最凶的也正是这两难兄难弟,陶源发麻的肩头自是这两个少年所为不提。
陶源嘴角微翘,瞥了眼擂台上的两个少年,撩了下额角的碎发,淡淡道:“我赢了。”
一副高手寂寞的姿态,眼角却偷偷瞄着身边的女孩消没消气。
林雪撇过脑袋,望着陶源,满脸的震惊,甚至夹杂着一丝惊喜。若非亲眼所见,女孩怎会相信,眼前的陶源哥哥竟然用一个弹弓,瞬息就将两个锻体中期的少年打趴下。此刻女孩的心中竟悄悄埋下一个高手的姿态。
若说全村其他村民没看见此事蹊跷之处也罢,擂台边缘处,大旗之下端坐的五人,三位长老、村长陶烈和教头杨忠看的是真真切切。只听嘣嘣两声,两粒石子从陶源那飞出,打在擂台上两个少年的屁股上,两个少年应声而倒,接着陶源将一个弹弓飞快的揣进兜里。
二位长老,陶烈,杨忠全是聚气期的高手,大长老更是炼丹期的大高手,区区石子不过是手到擒来,况且弹弓能伤到锻体中期吗?原来这五位都默契的选择了作壁上观,姑且看这两个小辈,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此时陶烈脸上却时喜时怒,变幻莫测。
陶烈是村长,也是陶源的父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陶源有几斤几两。陶源实岁是九岁,锻体初期也才堪堪入门,这样的资质平庸无奇。虽然他天赋有股子蛮力,寻常同岁少年三五个加起来也掰不过他的腕子,就这么点料,绝不是锻体中期的对手!
陶源除了满嘴跑马,练功偷奸耍滑,整天不知南北西东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作为。这会一把弹弓,两粒石子就打得两个锻体中期倒地不起,嗷嗷直叫,陶烈不知该不该高兴。
斗法之时,偷袭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这是斗法节,桃源村一年一度的盛会。两位被打倒的少年在打擂台,陶源还没到上场,这会谁输了,又有谁赢了?
渐渐的村民们回过神来,吵吵嚷嚷自是不免。台上的两个少年投出屈辱的眼神,狠狠的扫视着擂台四周。
就在这时,陶源眼前一花,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伸手一捞。风驰电掣之间,陶源就发现眼前坐着满脸微笑的三位长老,旁边就是“亲爹”陶烈。
“桓爷爷、陶爷爷、白爷爷。”陶源,绷直身子,恭恭敬敬的給三个长老行了一礼。随后转过身子,又给陶烈,杨忠行了一礼。
陶源砸吧砸吧嘴,丝毫不在意陶烈墨黑的脸,故作茫然的询问道:“桓爷爷,出什么事了?”
“臭……”陶烈狠狠瞪圆双目,盯着陶源,作势欲打。
大长老,也就是陶源口中的桓爷爷,向陶烈摆了摆手,示意他暂且作罢。陶烈一个词卡着嗓门,分外发痒,却对大长老的指示不敢有疑,只得作罢。
“杨忠,先暂停比赛。”大长老淡淡道,并无愠色。
“是!大长老!”杨忠抱拳道,随即上了擂台。杨忠深吸一口气,浑身运气,两手瞬间覆盖紫色气流,轻拍在两个少年的屁股上。两人惊叫一声,随后紧绷的脸颊舒坦了许多。比赛只得暂停不提。
“陶源,到我这来。”大长老此时犹如一个慈祥的爷爷,向陶源伸出双手。
大长老握住陶源的手,片刻之后,眼神一亮,默念道:“果然是天赋蛮力。”
“斗法节过后,你爹爹陶烈就是四长老,以后你可以叫我桓叔。”大长老此刻笑开了怀,享受着天伦之乐。
“大长老!这?”陶烈满脸惊讶道。
“修真者无长幼。”大长老摇摇头。
陶烈听此,欲言又止。
“桓爷爷,我以后还是叫你爷爷吧。”陶源挠了挠头,小小的脑瓜还无法理解大长老的意思。
“桓爷爷,我有疑惑,您老能帮我解答吗?”陶源想了想,不再去想此事。大长老点了点头,示意陶源下文。
“桓爷爷,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和大家都不一样?”陶源满眼渴望,可见这个疑惑已经纠缠了他许久,以至今日有此一问。
“我们都是半魔人!我看这小子就是在逃避罪责……”陶烈紧张的接口道,直到大长老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你看我是什么人?”话语之间,大长老身形,脸庞却悄悄发生了变化。背后不在佝偻,皮肤不再皱,胡须也渐渐褪去。竟然变成一个黄肤,发黑,眼黑的中年男子模样,于之前的大长老还有七分相识!
大长老如今已是炼丹期修为,寿元足有四百年。时值今日,大长老才一百五十多岁,怎能算老?这般面目恐怕才是他这个年龄的真面目。
“桓……桓叔!”陶源使劲揉了揉眼睛,恍若做梦一般。眼前的桓爷爷竟然恢复了年轻。
“幻魔人。”杨忠憨憨道,此刻他已经回到了大旗之下,正好看到这一幕。
“不。”年轻的大长老摇摇头道:“我们都是桃源人!”
大长老声音不大,但似洪钟敲响在每个桃源村民的心间。不少淳朴村民甚至惭愧地低下了头,眼眶发红。
陶源此刻恍如隔世,心中反复默默念着:“我是桃源人!”
清风徐徐扫过桃源村,满眼桃花飘落,美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