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琴愣:“什么活动?”
汤媛无奈:“你果然不记得。学期结束前,甄聪铭作为班长倡议的暑期福利院义工活动,下星期的星期三到星期五,三天。具体时间和安排,稍后你好好翻翻他之前群发的短信。找不到的话,叫他再重发一次给你,或者短信我也可以。”
拍拍钟琴,汤媛笑道:“高一整个学年里,你几乎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以后可要好好补回来,绽放你万金油公主的风采!放心,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你自求多福吧。”
钟琴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笑道:“那么你呢?你的减肥计划我也会认认真真监督的。既然你刚才说不减七十斤没脸出现在阳斯特面前,我当然会扎扎实实地执行你的决心。”从床边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背包,冲汤媛勾起甜蜜的笑容。“今天不是约好要去跳有氧健身操吗?走吧。这回,你就算装晕,我也不会心软哦,呵呵。你可要觉悟哦?”
汤媛顿时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钟琴,如果我晕了,你还是饶过我吧,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
“呵呵,放心。你是真晕还是装晕,我分得出来的。你如果是真晕,我当然不会往死里整你。但如果是装晕,呵呵……”钟琴眯眼奸笑,拖起汤媛,关了空调,出门。“总之,第一阶段目标,开学前,你先瘦十斤下来吧。”
“啊?”汤媛骇叫。“离开学只剩半个多月了呀。”
钟琴面不改色道:“你现在一百六十九斤,减个十斤算什么,只要你能坚持跳有氧操,燃烧脂肪,不嘴馋,开学前准能实现目标。”
边拖着满脸委屈的汤媛走,钟琴边给汤媛制定减肥计划。
这天在健身美容馆里,钟琴果然非常严厉地监督汤媛。不管她怎么装哭耍赖闹脾气,都一板一眼地执行预定计划,甚至搜走了她的零用钱以防备她偷买甜食零嘴吃。此外,钟琴还亲自送汤媛回到家,然后,毫不留情地搜索她的房间和她家冰箱,把所有她藏着的零食都打包带走。走前,钟琴借了汤媛的手机,把汤媛决心瘦身七十斤的宏伟目标报告给她爸妈,并以监督的身份请她们大力支持。汤媛爸妈惊讶之余,满口答应,并表示了对钟琴的无比感激。这还不算,钟琴当着汤媛的面用她的手机群发短信给全班同学,请她们配合汤媛的减肥计划,坚决不要借钱给汤媛。更狠的是,钟琴还把这伟大计划发到了汤媛的**上,请所有认识她的人共同监督,一旦发现她有偷吃的迹象,立刻给予阻止,并报告给钟琴。走到汤媛身旁,钟琴举起手机,调到相机功能,喀嚓,合照,上传**,标注,世纪瘦身计划执行者汤媛及监督人钟琴。
当钟琴把手机还给汤媛,汤媛已经泪流满面,哽噎着道:“钟琴,我今天才知道,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你。你根本就是黑肚皮的白兔宰相,披着公主外套的魔女!”
钟琴拎着两大袋原本属于汤媛的零食向她晃了晃,令她的泪流得更欢了。朝她愉悦地呲了呲牙,钟琴轻快地道:“为了你的宏图大计能成功,我就不辞辛劳,替你把这些垃圾食物解决了。放心吧,在你达成目标之前,你都不会有机会摸到它们了。不必太感激我,毕竟我们有十年同窗的情谊。为了让你早日恢复往昔的苗条身姿,我会竭尽全力,不惜化身为恶魔的!你就觉悟吧!”
轻盈转身离去,留下放声痛哭的汤媛。
“钟琴,我后悔了可以不?”
钟琴回头温柔一笑:“后悔有用的话,还要死刑做什么?”
挥挥手自兹去,不留下一点悬念。
阳光灿烂的夏日午后,明亮的大厅里,阳斯特正坐卧在沙发上看书。一边看,一边时而瞥瞥席地坐在竹垫上倚着宽敞的茶几正在描绘叶脉画的钟琴。
客厅一角的方几上,正烹煮着茉莉龙井花茶。茶水微沸,透明的玻璃养生壶里,洁白的茉莉花和着翠绿的茶叶随着沸液上下翻滚沉浮,花苞缓缓绽放,香气沁鼻,弥漫了整个厅堂。这香,既有龙井的浓郁醇厚,又夹杂着茉莉的清雅和幽远。
钟琴描绘好红楼十二金钗的最后一笔,嗅着茶香不由露出惬意的笑容。放下画笔,爬起来,冲阳斯特笑道:“茶好了,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
阳斯特微笑点头应了,合上书也站了起来。
钟琴洗了手,给自己和阳斯特倒了茶,捧着一杯坐到茶几旁。却不马上喝,细细打量着黄绿澄澈的茶液,过了会儿才端到唇边,微合眼,缓缓深吸气,感受茶的馨香。末了,才轻轻呷了口茶,含一会儿,方慢慢吞下。津液流过,齿颊留香,余甘不断,禁不住一脸满足。
阳斯特观察着钟琴的动静,模仿了遍,微笑:“这茉莉龙井,既有茶香又有花香,果真是别具风味。”
钟琴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了他的动作,心里暗暗有愧。自己并不真懂茶道,只是喜欢茉莉龙井,舍不得鲸吞牛饮亵渎了,才观色嗅香品味,却被阳斯特有样学样,当必然程序模仿了。为了赎罪,钟琴积极向阳斯特介绍了茉莉龙井花茶的创始来历、类别和窨制原理。
“现在我们喝的是大佛龙井茉莉花茶。大佛龙井被奉为茶中翩翩君子,因为色翠、香郁、味醇,形美,人称‘四绝’。而茉莉仅选取晴天午后采摘的。茉莉有‘天下第一香’的美名,就好比清雅的佳人。两者相遇,君子与美人成就了良缘,也造就了这一新的茶中妙品。”钟琴娓娓诉说,心中暗自庆幸还记得之前看过的包装中附带的简介。虽然记不全,但大致差不离。
阳斯特却听得极是认真。“原来大佛龙井茉莉花茶,还可以叫做‘君子美人茶’,这寓意真好。”
“啊?这……”钟琴呆。那只是比喻,大佛龙井茉莉并没有‘君子美人茶’的别称啊。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钟琴连忙四处张望,寻找转移话题的契机。
她还没找到新话题,阳斯特看着茶几上铺排着的国画颜料、水粉、丙烯颜料开口了。“钟琴,画叶脉画的颜料要特别调制吗?”
钟琴松了口气,连忙笑道:“嗯。因为单用国画颜料的话,渲染能力太强,不好控制,只用水粉又容易掉色,而把它们和丙烯颜料混合使用,问题就全解决了!”
“我可以拿近点看看吗?”望着茶几上铺放着的众多已经绘好的叶脉画,阳斯特希翼地转头望着钟琴,灰蓝的眼睛里闪动着好奇。
“那边的刚画好,颜料还没干,这边的应该没问题,小心一点就行。”他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有兴趣,钟琴其实心里有点小窃喜。
“谢谢。”阳斯特轻轻拈起一片叶脉画,就近观赏。
叶脉网络薄如蝉翼,半透明的褐黄色。叶脉上绘着一位纤柔的素衣仕女手拄梨锄,云鬓雾髻,黛眉轻颦,眼角含悲,弱不胜衣。空中有落红飘零,脚下落花堆积成丘。
“黛玉葬花。”阳斯特一字一字念出叶脉上人像左上方的标文,向钟琴微笑:“这位淑女是中国文学名著《红楼梦》里的人物,对吗?”
“嗯。你看过《红楼梦》吗?”钟琴捧着茶杯啜饮,笑问。
“看过,但有些字句看不太懂,以后有机会要请钟琴指点一下。”阳斯特坦言,又看其它叶脉画。“宝钗扑蝶、湘云醉卧、晴雯撕扇……”
钟琴轻笑:“这一套十二张都是《红楼梦》中的人物,叫金陵十二钗。”停了停又道:“对于《红楼梦》,其实我想推荐一个人给你。我同班的班长甄聪铭,绰号‘活动的古文字典’,他曾经对《红楼梦》沉迷过一段时间,阅读了许多红学专家的著述。我觉得,你如果想理解得更透彻的话,跟他讨论讨论会很有益处。”莞然一笑。“开学后,你就可以见到他。”
阳斯特望了钟琴一会儿,不知为何,钟琴觉得他似乎有点儿不太高兴?正狐疑,却见阳斯特露出标准的绅士微笑:“谢谢,到时就请钟琴为我介绍了。”神色如常。
“不客气。”钟琴回以微笑。
刚才是我多心了吗?应该是吧。钟琴暗地里嘀咕。否则,他为什么要不高兴?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其实,不是钟琴不愿意为他解惑,是因为,《红楼梦》原本里,有些男女情事方面的描写。钟琴初看时也不懂,后来查阅了资料才明白过来。她担心阳斯特恰好问到这些细节,到时两人都尴尬。
喝完茶,两人继续各自的任务,看书的看书,画图的画图。只是,没多久,阳斯特便合了书,坐到茶几的对面,支颐专注看她画画。
钟琴先还忍着,但不一会儿就破功,抬头望他:“阳斯特,都复习好了?”这么快!
“没有。有些不懂的想问你。”阳斯特回身,从沙发上拿了书,起身绕到钟琴身旁,拿过一块竹垫坐下,翻开书,指着特别标注的地方。“这些地方不太明白,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钟琴放好画笔,一看,都是古文部分的内容。也对,即使中国本土长大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掌握古文,阳斯特中文再好,碰上古文也会头疼。
细细给阳斯特讲解了后,钟琴松了口气。他终于回到沙发上,重新开始复习功课了。
钟琴也再次全神贯注投入绘画中。这片叶脉颇阔大,正好可以来幅山水图。群山叠隐,红梅争艳,碧水迤逦。钟琴伏案勾勒、皴擦、敷色、淡彩、题文,绘完一幅,注目端详了会儿,颇为满意,不觉眉开眼笑。
“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有人念出了画上小字,却不是钟琴自己。
“阳斯特!”钟琴一转头就看见阳斯特,而且就在至近距离,几乎肩膀相挨,吓了一大跳,心差点蹦出来!
“钟琴,这红彤彤的一片,是什么树?”阳斯特并没觉出自己有什么失礼之处,仍是谦逊好学地提问。
钟琴暗地里抚了下胸膛,安定受惊的三魂六魄。“那是梅林,冬天大片盛开时,远望就象红色的烟云一样。”
“嗯,是挺象的。”阳斯特虚心受教,继续盯着画图观赏。
钟琴踌躇了下,还是问:“阳斯特,又有不懂的吗?”
“嗯,是的。这里。”阳斯特翻开书。
还是古文部分,钟琴仍然耐心地详细为他讲解。
末了,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钟琴婉转地建议:“阳斯特,中国的古文其实对我们本土学生而言,刚开始阅读理解也是有一定难度的。我们一般先通读一遍,有不懂的标记出来,等全部读完,再配合下面的注解再读一遍,然后仔细览阅译文理解每句话及每个词的意思。仍然有不懂的地方,再查阅资料、字典或者询问别人。阳斯特你要准备考试的话,恐怕来不及读得非常通透。”
钟琴拿笔在目录中标出几篇,又把各篇里的重点段落及经常会考到的地方勾选圈注,一些通常的难点和估计阳斯特可能不懂的也都做了注解。
想了想,钟琴道:“我拿我的课本和资料给你参考一下。我上课时的笔记做得比较细致,应该对你有帮助。”说着就要站起来。
却不料席地坐久了,腿脚麻痹不听使唤,一个趔趄,身体不稳,于是,在惊呼声中钟琴张牙舞爪地扑向阳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