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旌盯着沐昭的眸子许久许久，才放开沐昭的手，低声叹息：“本王不知，带你入宫是对是错！”
“不管如何，沐昭都要多谢王爷，了了沐昭夙愿！”
“沐昭，你的目的是什么？”
沐昭缓缓勾起红唇，浅笑道：“沐昭的目的与王爷一样，便是保护皇后安然无虞！”
萧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正欲想问，却已被沐昭打断：“王爷，娘娘歇下了，还请您先离开吧，免得旁人说闲话！”
萧旌知晓沐昭不肯再说下去了，便颔首道：“罢了，还请你告诉皇嫂，本王明日再来请安！”
“恭送王爷！”沐昭望着萧旌离去时的衣袂飘飘，眸中一黯，心中忽而觉得很难过，难过让她喘不过气来。沐昭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连忙甩甩头，好让心中那份难过早早散开。
她拍拍自己的脸，劝自己不要多想，等镇定下来，她便朝厨房去了。厨房里，淑妃送来的几道精致菜品还放在食盒里。沐昭打开时，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菜品模样精致，口味上佳，只是其中材料，却有滑胎之效。
淑妃！沐昭沉着脸，目光里闪过一丝寒意。
“沐昭，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忽而，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说话之人正是皇后厨娘雯蔚。雯蔚自小进宫学厨，而今已是十载有余，她性情温和，又比沐昭虚长两岁，沐昭进宫这些时日来，雯蔚是少数对沐昭和颜悦色的人。
沐昭转身道：“雯蔚姐姐，皇后娘娘方才将这膳食赏给了我，我正愁着用不下呢。你与一道待会用作午膳吧！”
雯蔚探了探头，“这不是方才淑妃娘娘送来的么？怎么……”雯蔚下厨多年，只消一眼便就能看出这膳食之中的隐秘来，她惊呼一声，又道：“这几道菜……”
沐昭忙拉住她的手止住她的话，自己却高声道：“姐姐，咱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呢。娘娘没有胃口，可都便宜了我们了。”
雯蔚朝四周望了望，只见几名厨娘均打量地望着二人，瞬时便明白过来沐昭的意思，配合道：“今儿可是走大运了。不过娘娘没有胃口，我还是另作几道给娘娘送过去吧。”
“雯蔚姐姐，我来帮你！”沐昭挽起袖子，一副要帮忙的模样。雯蔚笑笑，道：“那你帮我摘菜吧！”
两人相伴着望外头走去，直到众人瞧不见了，雯蔚才松了一口气，抚着激烈胸口道：“吓死我了，沐昭。”
“姐姐，方才辛苦你了！”沐昭谢道。
雯蔚道：“沐昭，娘娘不去动淑妃娘娘送来菜品，会不会让淑妃娘娘……”
“姐姐，这娘娘自会打算，咱们便不要去担忧了。”沐昭浅笑道，“咱们还是想想给娘娘做些什么膳食为好！”
雯蔚点点头，再不去想方才的事，拉着沐昭往水井边洗菜。沐昭眉眼含笑，与雯蔚随意扯着闲话。
雯蔚手巧，没多久就做好了几道可口小菜。沐昭让她一道送往皇后娘娘屋里，皇后娘娘直说好吃，赏了雯蔚一副金镶紫瑛坠子和一只白底青翡翠手镯。雯蔚接了，满心欢喜，口中直道：“多谢娘娘！”
皇后温柔以待，不带一丝严厉，道：“你的手艺可真巧，本宫连日来都不曾有什么胃口，没想到你今儿几道小菜让本宫吃得胃口大开。你能不能告诉本宫，这几道菜品有何名头？”
雯蔚福一福身，应允道：“回禀娘娘，这几道分别唤作糖醋藕丁、菜蒸鱼腩、脆皮果、酸梅骨，还有这一道唤作翡翠豆腐。在奴婢家乡，鱼肉、豆腐均是孕妇该食之上等佳品。娘娘没有胃口，奴婢特意放了酸味以作调味，好让娘娘胃口大开，能多用一些。”
皇后盈盈笑道：“真是个巧致的丫头。往后本宫的膳食便就交由你打理罢！”
雯蔚大喜，旋即跪下谢恩道：“多谢娘娘，奴婢定不负娘娘所托！”
“快起来，在本宫这里可没有这么多规矩。”皇后浅笑道，“好好回去歇着，本宫晚上可还要尝到你的手艺呢！”
“奴婢告退！”
只待雯蔚退去之后，皇后才敛下笑意，转眼去瞧沐昭，道：“你以为，她可信么？”
沐昭道：“奴婢观察过雯蔚几日，她行事规矩，处事稳妥，而方才奴婢又试了她，奴婢以为，雯蔚是个可用之人。只是到底可不可信，却还要留待日后！”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道：“罢，且先用着罢！沐昭，劳你多费心了。”说着，皇后便不自觉地去摸自己的小腹，眸中漾起慈爱之意，“本宫多少年才有孩子，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地生下！”
“娘娘！”沐昭握住皇后的手，道，“娘娘若要小皇子平安生下，理应……”
“沐昭！”皇后厉声打断沐昭的话，自从沐昭进宫之后，时常提醒她去堤防各宫嫔妃，她明白沐昭的好意，却实在接受不了。皇后敛起笑意，道：“本宫知你好心，只是，宫闱需和睦，本宫不愿多造杀孽，让小皇子生下来就要处于腥风血雨之中。”
沐昭知道自己劝不了皇后，只道：“娘娘，沐昭知晓您下不得这个狠心。从第一次您责备了沐昭之后，沐昭便就打算再也不去提起这件事。只是今日，淑妃与如妃这样明目张胆，娘娘，您理应给她们一些警示，也免得两位娘娘愈发地肆无忌惮！”
皇后听罢，缓缓勾起绛唇，轻轻道：“今日之事，恐怕很快传遍后宫。小厨房那几位，可是宫里最爱说闲话的！”
沐昭会心一笑，道：“娘娘圣明！”
皇后自顾抚着小腹，偶尔低头絮语，偶尔轻声笑笑，面容祥和，慈母模样立现。沐昭一直在身旁陪伴着她，午日转眼即过。午后，微风轻扬，透过昭阳殿厚重的幔帐，日光就趁着缝隙溜了进来。
皇后盈然一笑，道：“春日总是这样长，日光总是这样温暖。”
沐昭见起了风，特意拿了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披风披在皇后娘娘身上，皇后温柔一笑，正欲说话时，却望见外头有一女子正翩然而来。此乃卧病半月有余的良媛白鸢，只是不知今日她为何来了。
皇后与沐昭对视一眼，再转眼朝白鸢道：“你这身子可好了？”
白鸢一袭长裙，信步似莲，长相并不十分貌美，却有一股江南女子独有的秀气温婉，虽不是最得宠的嫔妃，可入宫几年来，却荣宠不衰。每月总有三两日，皇帝会宿在她的华羽宫。只是不知为何，皇帝似乎忘了让她晋升，多年来她竟只得一个从五品良媛的位分。
“嫔妾宁良媛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宁良媛屈身行礼，举止更是小心翼翼，似乎深怕自己出错。
皇后自是大方，伸手将她扶起，怜惜道：“身子弱，便就不要这诸多礼节了。咱们之间的情分还需要这么见外么？”
宁良媛却是拘谨，小声道：“嫔妾不敢忘却规矩。”
皇后暗叹一声，又道：“身子可爽利了？太医怎么说？”
宁良媛面色凄凄，楚楚道：“都是多年老毛病了，只是要药调养着，哪里还能有好转的迹象呢？”
皇后拍一拍她的手，劝道：“咱们大周地大物博，姐姐就不信，偌大的大周，找不到一个人能治好你的病！你且放心，不管如何，姐姐一定找人医好你，你平日里也放宽心些，不要老是念着往事。总这样凄凄楚楚地过日子，对你没有好处！”
宁良媛听皇后一席话，淡笑着颔首道：“嫔妾记在心里了，劳娘娘挂心，真是罪过。”
皇后当年与宁良媛同处一宫，其时皇后是为昭容，为华羽宫主位，素日对宁良媛多有照顾，二人可谓情分深厚。皇后自顾拉着宁良媛坐下，沐昭特意奉了上好的茶——龙井明前茶，此乃宁良媛最爱。
宁良媛缓缓露出笑意来，轻抿了一口，笑意渐渐盛开，抬眸道：“多年来，娘娘总还记着嫔妾这点喜好。”
“想当年咱们共处一室，情分身后，姐姐若是连你这点儿喜好都忘了，何以能以姐姐自居呢？”皇后的话莫不是在劝慰着宁良媛，只是宁良媛却垂下了眸子，面含凄色。皇后望不真切宁良媛的神情，又道：“往事都过去了，你却还这样记在心里么？白鸢，皇上多年来并不曾忘了当年的情分，只是皇上有他的思量，你且还担待些。”
宁良媛始终垂着双眸，轻声道：“嫔妾明白，嫔妾从来都不曾怪过皇上。”她的声音浅浅淡淡，在偌大的昭阳殿中无尽的回旋。她的素指一下又一下地绕弄着云纹茶盖。
“小主，奴婢给您再添点儿水吧！”沐昭提着茶壶忽而朝失神的宁良媛道。
宁良媛被唬了一跳，只是到底是大家闺秀，行为淡定，只是稍露惊色，而后便扬着笑意道：“有劳了！”
“沐昭，小主身子不妥，你且去叫雯蔚做些爽口的菜肴来，本宫要与良媛一道用晚膳！”皇后吩咐道。
沐昭领了命下去，临出门时，回身望了一眼宁良媛。白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