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男厉云天始终没有看我一眼。他就那样冷冷的,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口中叼着一根烟卷,那烟卷并没有点燃。大概两个小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道“累吗?累就休息去吧。”
“啥意思?把我抓进来,就完事了?我没杀齐北华,我没有任何的杀人动机,我也没有做案时间。你们必须还我清白。你们有什么证据表明我要杀齐北华?快把我放了。否则会有更多的人遭到毒手。”
“说完了吗?没说完接着说。”厉云天在椅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将风衣裹紧,双手抱在胸前。道“要证据,是吗?小张。”
“到,队长。”旁边一个年轻的二十四五岁的警察站了起来。
“给他看看他想看的东西。”
小张打开投影仪,指点着一幅幅画面解说起来。
……
这是1995年9月6日,我们在江南酒家进行现场勘察时,发现的一枚纽扣。经过我们查证,这枚纽扣正是张彼得入学的时候穿的那件灰色运动衫上的。
“我那件衣服入学后洗了,晾在走廊,后来不见了。”我插嘴道。
“你急什么?有你解释的时间。”厉云天道。
……
这是齐北华与凶手厮打时抓下的头发的DNA样本,经过我们检测,与张彼得的DNA相符合。
这一张是深夜里张彼得一个人在菱角湖公园的凉亭自言自语的画面。而该凉亭正是学校舞蹈团副团长徐莉娜被害的地点,也是系列凶杀案中第三名被害人。
你们学校的管理制度有明确规定,学生在晚上10点必须回宿舍休息。学校实行的是封闭管理,早上五点起床进行军队式晨跑,除了值日生,其他学生一律不允许留在宿舍内。也就是说晚上10点到早上5点之间,所有学生都应该在学生宿舍中休息,而不应该出现在其他地方。
那么张彼得为什么会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恰当的地点呢?而且一直口中喃喃自语?
下面几张是齐北华受到袭击后警方拍摄的照片。我们看这里,齐北华的脸上扎了很多的洞洞。经过我们检测,这些洞洞中的黑色物质正是菱角湖水中的菱角的尖端。
齐北华的双脚小腿中间的位置用彩色铅笔画了一圈细线。采集彩色铅笔的样本表明,这种彩色铅笔是凌县文具厂生产的。在搜查中,我们发现张彼得也拥有一套这样的彩色铅笔,张彼得是凌县人士。这一切是巧合吗?
齐北华受到袭击的时间是1995年9月10日夜里12点。而这个时间,你,张彼得应该是在宿舍休息,为什么你们同宿舍的发现你没有在宿舍内呢?而在齐北华受袭击的地点,五层厕所内,同时有六个人可以证明,袭击齐北华的正是你张彼得。
……
“想说点什么?”厉云天有些得意的看着我,手中拿着的烟卷已被他蹂躏成了齑粉。
“我想说的是,这都是狗屁。你们都是白痴。”我气急败坏的想跳起来,无奈的是双手被手铐拷着难以挣脱。
“那就是承认了?”
“承认***”我出离愤怒了。
“那你来一条条反驳吧,让我相信你并不难,拿出证据来。”厉云天笑道。
谁能证明我?怪老头绿泊春?那个疯老头的话,怎么会有人信。而且奇怪的是,那天明明我和怪老头同时都在凉亭中,为什么警方偷拍的照片中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一个人还像个傻瓜一样喃喃自语中。
让“哀”证明我在齐北华出事的时间段正在大自鸣钟的主体内学习《玄冥医典》?有谁会相信“哀”的存在?那本《玄冥医典》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眼前一亮。
我顿了顿道“我可以解释。我在菱角湖公园的凉亭出现,是因为我在等左立棠,可惜那天他没来。我喃喃自语是因为我在背诵莎士比亚的爱情诗,我要朗诵给我爱的人左立棠。”
厉云天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齐北华出事儿的时间段,我确实不在宿舍内,那是因为我在宿舍后边和左立棠在一起。如果你想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我可以给你进行详细的讲解。”我嘲弄的看着厉云天。
厉云天举起左手朝身后的两个警察做了个手势,道“先关起来。”
……
手铐被打开后,一名男警察喝道“进去。”看我不动,那名男警察用力一推,随后是“砰”的一声。两名警察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渐行渐远。
拘留所的单间比学生宿舍的条件好多了。关我的这个单间大概有十平方米,室内竟然还有马桶和洗手池。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角。面积有半平方米的小窗户高高的嵌在墙里。我这一米八的大个子,想要看看窗外的风景,需要站在床上,伸长脖子。
窗外是一面宽阔的大湖,这湖叫什么名字来着?依稀听人说起过。对,叫忠义湖,这忠义湖面积大概有五十多亩。传说曾经有一个叫永定的公主在这湖中泛舟嬉戏,后不慎落水,被湖中一头大鱼救起。公主感念大鱼的救命之恩,遂赐名忠义湖。
知道这窗外是忠义湖我暗自头疼。这窗户可以想办法爬上去;这钢条也可以想办法锯断或撑开;可这面积巨大的湖水,如何跨越过去呢?我也不会游泳啊。
窗外是如火一样的落日,晚霞把整个天空和湖水染成了橘红色,几只白天鹅从湖水表面掠过。一名警察打开拘留室的门上的小口,道“张彼得,晚饭。”随后,他将一个食盘递了进来。
我接过食盘一瞧,暗道“这拘留所的饭菜竟然比学校食堂的好很多啊。尼玛,就当老子来改善伙食的吧。”
晚饭是两菜一汤,配一碗米饭。一盘肉炒西葫芦,一盘芦笋炒鸡丁,一碗豆腐虾皮汤。肉是大块的五花肉,鸡丁是鲜嫩的小松鸡。
吃过晚饭,夜色已经深了。躺在床上,百感交集。我一个穷学生,没有任何的家庭背景,甚至可以说家景贫寒,生活困苦不堪。全家人都指望我能上一所收费少的大学,毕业后由国家包分配,谋得一份体面而又稳定的医生的工作。
十二年的寒窗,我也算尽力了,费劲扒拉的考上了国家重点。可自从踏上那辆开往长春的大客车,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张彼得,你这是怎么啦?还没有开始真正的大学学习,就要被当作嫌疑犯拘留,如果抓不到真凶,是不是要被定案?
不知什么时候,一滴眼泪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淌到了嘴角。我伸出左手想将眼泪揩干净。尼玛,这什么玩意?这是鼻涕,根本不是眼泪。我一下坐了起来。
那怪老头绿泊春正趴在窗户上朝我招手。道“徒弟,孙子,出来吧。”
这老头站在哪里?窗外明明是巨大的湖面,难道他站在湖面上?难道他有船?警察能让他将船开到拘留所窗外?我满腹狐疑的看着他。
“想什么呢?小子,你真的想当替死鬼?你不想证明清白了?”老头开始抹着鼻涕。
“你废什么话,我怎么出去?这窗户上钢条这么密集,我能钻出去吗?再说外边是湖水,你想淹死我吗?别叫我徒弟,差辈了。”我恨恨道。
“好,不叫你徒弟。小孙子,小孙子。你快躺下,平躺。”我按照老头的吩咐依言行事。
老头将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窗户外边,口中喃喃道“督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斯为第一。五神從我、周遊四方、左社右稷、寇賊厭伏、行者有喜、用者得福、五行從我、所願皆得、急急如律令。”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我站了起来,走下床。感觉身体飘了起来,轻轻用力就飞了起来。尼玛,太美妙了,类似太空行走啊。回头一看,那小子,不,张彼得正酣甜的睡着。啊?我,张彼得?
“小子,你现在灵魂出窍了,躺在床上的是你的肉身。你可以随意走动,每天夜里九点以后到凌晨三点之间,你可以脱离肉身出来溜达溜达,总比关在这房子里好啊。”老头道。
“那我这身体怎么办?万一我这魂魄回不了身体怎么办?”我担心的问道。
“我给你下的是最低级的出魂令,到了凌晨三点,你想不回肉身都不行,自然界的大道神力会自动将你打回身体内,以恢复自然界的平衡态。”
我轻轻在地面上走动着,感觉美妙极了。但是力量必须拿捏好,力量稍微大一点点,就立刻飞了起来。在空中的姿势也不是很容易掌握,不小心就来了个空翻。当身体倾斜,伸腿向后一蹬,心中想着前行,人,不,应该说是灵魂,立刻朝前飞去。当要碰到墙壁的时候,心中暗道,不好,就立刻停了下来。真可以说是灵魂对行动的完美掌控啊。
“不好,有人来了。”我一下躲在了门后。一个警察打开拘留室的门上的小窗,朝里看了看,道“这小子,关进来竟然睡那么香。也难怪,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尼玛,你说什么呢?”我勃然大怒,冲到小窗处,冲那警察竖起中指。那警察竟然毫无反应,“砰”,小窗关上了。
“孙子,别磨蹭了,赶紧出来吧。咱们还有的忙呢。”老头在窗外嘟哝道。
“我怎么出去啊?”我问道。
“你想走出去,就走出去,你想穿出来就穿出来。你又没有肉体的阻拦,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明白了。”
我伸出手,想打开牢门,那牢门却纹丝不动。
“笨,你无法掌控实体的物品。你干嘛非要开门呢?你可以直接穿出去。”老头有些生气道。
“我害怕。”我道。
“害怕什么?”
“害怕穿了一半,被夹在中间。”我认真的回答道。
“哎呀妈呀,你是想气死我啊。”老头着急道。
突然之间,老头站在了单间的地面上,他伸出左手,朝我的后背用力一推,道“出去。”
我竟然穿出了牢门,到了走廊。没有任何的感觉,直接穿了出来。
老头将头从牢门中探出,道“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我的身子在门里,我的头在门外。”说完,老头整个身子穿了出来。
“那我们是从走廊走出去,到大门后再出去,还是一路都这样穿出去。”我问道。
“你做主吧。”老头从口袋里掏出烟袋锅,蓄满了烟丝。
“那我们按正常路线出去吧。”我道。
说完,我在脚尖稍微用了一点力量,立刻飘了起来。然后向走廊那边的大铁门飞去。老头紧跟在我的身后。
穿过大铁门,两个警察正趴在桌子上看书。“警察竟然这么清闲?值班期间可以看小说?”
一名警察将手中的小说放在桌子上,伸了一个懒腰道“这个作者真能扯,不过还是挺有意思的。”
我看了一眼那书的封皮《验尸官张彼得》。啥意思?竟然还有和我一样名字的人。现在没有时间,有时间一定找来这本书好好看看。
穿过大厅,来到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我停了下来。
老头道“走啊,怎么停了?”
“现在是红灯。”我认真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