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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开开心心送死去

朝阳初升,风和日丽,一条山间小道上,四只颜色各异的蚂蚁一声不响地赶着路。虽在如此晴朗的日子里,沉闷的气氛,还是不可抑制地笼罩在四蚁中间。

他们当然就是从西山丛林脱逃出来的“衰蚁三剑客”和樱子公主了。自离开西山丛林后,三只平日嚣张跋扈的蚂蚁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丧家之犬。整整一夜,他们都没有说过话,那种谈笑间风云丛生的潇洒,似乎从离开西山丛林那一刻起,再也找寻不到了。

走了一段路,红蚁阿三忽然停下脚步,回望西山丛林的方向。黑蚁老大道:“阿三,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躲开老大灼热的目光,阿三摇首道:“没……没有,我只是内急,想解小便。”

大大叹道:“那你去解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阿三道:“也不怎么急,等前面有了公共厕所再解。”

又走了一段路,白蚁小五停下脚步,回望西山丛林的方向。黑蚁老大道:“小五,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躲开老大灼热的目光,小五摇首道:“没……没有,我只是内急,想解大便。”

大大叹道:“那你去解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小五道:“也不怎么急,等前面有了公共厕所再解。”

再走一段路,黑蚁大大停下了脚步,回望西山丛林的方向。两个小弟异口同声:“老大,你是想解大便还是小便?前面可没有公共厕所。”

大大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满腔话语,终化为一声叹息:“没有,我只是肚子饿,想吃点东西。”

两个小弟:“那你去吃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大大:“也不怎么饿,等前面有了公共厕所再吃……”

“扑哧”一声,樱子公主笑出声,她望着三只垂头丧气的蚂蚁,叹道:“真搞不懂你们三只蚂蚁,明明舍不得离开西山丛林,偏偏谁都不肯承认。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有意思么?”

“谁说我们舍不得离开西山丛林?”大大怒道,“我们不知道多舍得离开西山丛林,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我们就是三只自由快乐的蚂蚁。从此天大地大,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既然舍得离开西山丛林……”樱子公主拉长了声音,“那干嘛一路来谁也不说话。我自与你们相识到现在,从没看你们这么沉闷过。既然离开西山丛林是一件快乐的事,你们又何必不开心呢?”

大大一阵沉默。樱子公主又道:“我其实一点也不赞成你们回去,那里的虫虫们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真的不想看你们背负一整座西山跟我走,如果你们心里放不下那个从小长大的家园,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大大的眼神中,渐渐浮起了一丝明朗的光芒,突然道:“小樱樱,你说,我们蚂蚁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樱子公主侧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为了吃饭,睡觉?为了相聚,离散?为了感动,痛恨?都不是。也许我们蚂蚁活着,就是为了不知道为什么活着而活着吧!”

大大哈哈大笑,声震九天云上,道:“小樱樱,你说得太好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既然活着都不清楚为什么,费尽心机躲死避难又何必呢?一道选择题:是苟且偷生活着好,还是无愧于心赴义好?”

樱子公主道:“我是女生,选苟且偷生活着好。”

大大望着两个小弟:“你们呢,选哪个?”

小五身子一振,幻化成蚁皇形态,匍匐在地道:“老大,什么都别说了,与其一辈子背着西山丛林这个包袱做蚂蚁,倒不如让西山丛林背我们一辈子。”阿三跳上去道:“老大,欢迎带领我们回去送死。”

牵着二弟的手,跳上三弟的背,黑蚁老大只觉此生从没这么轻松过。他仰天一阵狂笑,双手一挥,两条电龙奔腾而上,似欲将天地也一分为二。

地面上,樱子公主焦急大喊:“大大哥,带上我啊!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你跟我们一起去干什么?西山丛林又不是你长大的地方……”大大的声音在天空中越飘越远,“小樱樱,你好好活着,等将来老了,记得跟你的孙子孙女们讲,曾经有三只傻蚂蚁,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开开心心送死去啦……”

……

“衰蚁三剑客”回到西山丛林的时候,丛林众虫与天牛的战斗已经打响。西山山脚的溪流旁,躺满一地血肉模糊的虫尸,大多是土蚁蚊子一类战力不强的虫兵。山路两旁的草丛里,也尽是昆虫的尸体。没有呻吟,也没有爬动,充分显现出天牛出手之狠厉凶悍,是绝对不留活口的。

在山脚下微一盘旋,黑蚁老大喝道:“天牛冲到山顶上去了。小五,低飞身体,从草丛间穿上去。阿三准备,你和老大联手,务必要给天牛致命一击。”

白蚁小五降下身躯,从草丛间飞上山顶。临近桃树,就听见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三蚁停止飞行,慢慢攀上一棵向前伸出的梨树,低首一望,尽都一声惊呼。

西山顶上,早已是血流遍地,无数的断肢虫首飞落四方。桃树下的一片桃叶上,五位护林委员和土蚁女皇瓢虫军师一脸焦急望着前方,他们的身前,倘有几百只全副武装的虫虫士兵在守卫。而山顶正中的一块草坪上,“衰蚁三剑客”训练出来的三支精英战队包围着一只身材硕大的天牛,正舍生忘死地搏斗着。

那天牛约有十厘米长,全身漆黑,他的两根触须好似两条灵蛇,纵横天际,难觅踪影。每一次挥出,都有战虫被卷成两半。偶有黑豹特战队的跳虫穿透鞭影,近身搏杀,也尽被他的两条后腿踢毙。

虫血飞洒,嘶声震天。在众虫的围攻下,天牛依旧不徐不紧朝桃树下逼近,每前进一步,都有十几只战队队员毙命。红蚁阿三在梨树上瞧得热血沸腾,道:“老大,该我们出马了吧!要是被天牛攻到桃树底下,把五位护林委员和小五的前任女友都干掉了,我们再出手就没意思啦!”

“出什么马?”大大瞪了阿三一眼,对这个二百五二弟,他一向是很严厉的,“你没看见天牛那一对翩若惊鸿的角鞭吗?被扫上一下,我们衰蚁三剑客就得变成六剑客。我们虽然是来送死的,可也不能连句出场白都没讲就挂了吧!”

“那怎么办?”阿三摸了摸头,“要不我们回去……啊……”

一看老二要打退堂鼓,大大的巨栗敲顶立刻袭来,以雷霆万钧之势落在阿三的后脑上。“再敢言退兵者,杀无赥!”黑蚁老大一脸严肃地道。

小五望望摸着后脑痛呼的二哥,笑道:“阿三,你这一辈子,就数摸后脑这个动作最潇洒,我从小看到大,也没有看厌。”

阿三无缘无故被老大来这么一下,正在恼火之中,听见三弟此言,二话不说,抬腿踏在他的脚趾上。看着抱腿大叫的白蚁,阿三心平气和地道:“我从小到大,也最喜欢看你这个动作。”

两只蚂蚁在这里胡搅蛮缠,那边厢,天牛的攻势愈加猛烈了。守在护林委员前面的几百虫兵也加入了战斗,却依然挡不住天牛前进的步伐。大大见事态紧急,忙喝道:“小五,你攻牛尾,阿三,你攻牛头。天火之源,雷电之母,赐我力能,以辟万邪。阿拉古古赛拉拉。去!”

两条雄壮的电龙呼啸而出,以一种破灭虚空的豪迈击向天牛。与电龙同至的,还有小五的宝剑,阿三的毒烟。“衰蚁三剑客”这联手一击,威力已然超过昆虫物理承受的极限。三支苦斗的西山战队见队长回归,无不欣喜欢呼,高叫:“队长无敌,天牛必败!队长无敌,天牛必败!”

不一会儿,毒烟消散,宝剑归鞘,三只蚂蚁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的战果。却发现敌手根本毫发未伤,漆黑的身体上,连一道轻微的划痕也没有。天牛长长的触角一挥,朝三只蚂蚁拦腰扫来。

小五连忙抱住两个哥哥,身子腾空飞起,躲过了天牛快如闪电的一击。阿三道:“老大,不对劲啊!我的毒烟化学成份超高,但凡会呼吸的昆虫,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再看这天牛的触须,我怎么越看越像两根钢丝。”小五也道:“是啊,我刚刚用宝剑劈在他的后背上时,剑尖竟然爆出了火花。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再厉害,也不可能有火花出来啊!”

三蚁定晴细看,就见天牛除了两根触角旋转极其敏捷外,一举一动,都似机械般迟缓笨重。大大心中犹有不信,拾起一柄虫虫掉落在地的流星锤,朝天牛飞砸过去。“当”的一声,流星锤落在天牛的背上,竟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鸣响。

这下三蚁再无怀疑,这只杀性十足、无坚不摧的天牛,竟然是一只铁制的机械牛。

而此时这只机械牛,已穿透因躲避阿三毒烟略显散乱的西山虫阵,一步步朝不知所措的护林委员们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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