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公司走廊碰到陈牧野，他看上去有点憔悴，我冷淡地向他打招呼，失信的男人不值得同情。
“晚上可不可以请你吃饭？”陈牧野问我。
我停住脚步。
“为什么？”
“昨晚的事，想向你道歉。”
“你该向朱朱道歉。”
“早上我已经买蛋糕向她赔罪，她很开心的原谅我了。”
朱朱这家伙，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
“那我声明，我真的不能吃辣椒。”我欠他一个咖啡约。
“喜欢吃披萨吗？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店，在美景路那边，披萨做得非常好吃。”
“可以。”说完，我面无表情地转身朝企划部办公室走去。
吃中饭时，朱朱无精打采地随便吃几口。
“看来是年纪大了，上学的时候明明很能喝，喝醉了睡一觉起来照样有胃口吃东西。”
我抬头望着她。
“你吃了速老丸？”
“我去睡会儿。”朱朱端着餐盘起身，她不是戒了午睡吗？
林迈打电话来问我陈牧野怎么样。
“你们昨晚发生过什么？”我调侃问道。
“还好没有，早上他不肯吃早餐，状态有点差。
“放心，他挽着袖子工作得很起劲呢！”我放一颗薄荷糖到嘴里。
“晚上一起吃饭？”
“有约了。”
“和谁？”
“同事。”
“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我提高声音。
“迈哥！”
“不打扰你休息。再见。”林迈识趣地挂掉电话。
我要开始慢慢戒掉他。
哪怕我曾经很享受他对我的关心。
下班后坐陈牧野的车去吃披萨，他的车子很旧，不过空调运转还正常，座位太硬，我坐得很不舒服。
“好吃吗？”陈牧野问我。
“挺不错的。你经常来？”
“没有。只来过一次，它上个月开业。”
餐厅客人很多，我们的位置在中间，周围嘈杂不堪，我只想吃完赶快闪人。
“餐厅太吵了。是不是？”从餐厅里出来，陈牧野说。
我毫不掩饰地深呼吸一下。
“确实有点吵，人太多了。”
“我不喜欢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呆的时间太多，周围吵一点，反而更好。”陈牧野说。
我讶然，越靠近他，他身上的忧郁气质越明显。
“什么时候请我喝咖啡？”他问我。
我们并肩走到马路对面的停车场。
“可是咖啡厅有点安静呢！”我说。
“没关系，又不是我一个人。”他转头看我一眼，是很深情的眼神。“还有你。”
他不喜欢独处。也许是因为处在失恋期。
我心软。
“那去我朋友的店。”
“会给你免单吗？”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让我进去。
“从来不会。”我系好安全带。
考拉正好在店里，见到我身边的陈牧野，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陈牧野，考拉，这家店的老板。你可以找她要折扣券。”我介绍说。
他们互相打招呼。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折扣券？”考拉笑着请陈牧野落座。
“两杯咖啡，谢谢老板！”我坐到陈牧野对面位置，对考拉说。
“二位慢慢品咖啡，我有点事先去处理。”考拉说完离开。
“你们真的是朋友？”陈牧野问我。
“当然，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时候，她只有这一家店，现在准备开第三家店，就在南大。”
“她很有女人味，对不对？”我试探他的反应。
“嗯。”他低头应声。
“她还单身哦！”我故意说道。
他苦笑一下。
“我失恋期。”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赞不绝口。“味道很正。南大那边还没有这么好喝的咖啡店。”
“以后可以常常喝到。”
“你失过恋吗？”他问我。
我咬下嘴唇，没有否认。
“那林迈是你的第几任？”他的问题让我思绪混乱。
“我们没有恋过。”
他皱眉。
“他明明很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吧？”
“你又不是他。”我争辨道。
“承认喜欢他，对你来说很难吗？”
“有一点。”
“你把自己保护得太好。”
他说得对，我怕受伤。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他突然问我。
我看着桌上的桔梗花。自从上次和考拉在黄塘路那家餐馆用餐后，考拉便对桔梗花情有独钟。
“算。”
他很高兴的样子。
考拉忙完过来一起坐着聊天。
“陈先生是哪里人？”考拉问陈牧野。
“湖南人。”陈牧野回答。
“来南城工作多久了？”
“四年了。”
“在哪里念的大学？”
“南城。”
“父母亲做什么呢？”
“普通农民。”
“他们一定以你为骄傲。”
“过奖。”
我忍不住打断盘查式的对话。“我该回家了。明天上班。”
“我送你。”陈牧野马上起身，又客气地对考拉说：“你家的咖啡很好喝，南大店开业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去捧场？”
“谢谢，到时候和小婉早点来。”考拉笑着回应。
考拉送我们到店门口，她捏了下我的手，悄声问我：“他哪里比林迈好？”
“你想多了。”我无奈地回答她。
陈牧野送我到碧园入口处，我们客套地说再见。
陈牧野刚走，林迈正好开车回来。
我上车后，他问我：“刚才是谁送你回来？”
“陈牧野。”
“他为什么送你回来？”
“他请我吃披萨。”
“原来你约了他。”
“是的。”
“他在追求你。”
“没有。”
“你喜欢他吗？”
“没有。”
“可你们在约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子。”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得清楚。
他双手紧抓住方向盘，用力踩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林荫道上显得多么的令人胆颤心惊。
“我喜欢他，我们在约会。”我含着眼泪对他说。
他踩刹车，车子在嘶鸣声中停下来。
“真的吗？”他直视着前方，头慢慢低下来。
“真的真的，你有你的叶灿，我有我的陈牧野。”我大声说道，拉开车门准备下去。
“叶灿是谁？”
“南大校花，外语系学霸，你们不是在交往吗？”眼泪从我眼中流出来。我重重摔上车门，朝家的方向大步前行。
就此结束吧！我的初恋。
第二天，我请假。
睡到十点钟才起床，坐在钢琴旁竟然无法集中精神投入地弹完一曲。
我到厨房缠着正在准备中餐的沈妈给我讲故事，她问我想听什么故事。
“不知道。”
“那我随便讲一个。”
“算了，还是不听故事了。”我心情浮躁，不适合听故事。
“婉小姐，你帮我去采摘玫瑰花吧！”沈妈说。
我很高兴，终于找到事情做。
兴致勃勃地到库房拿了工具到花园里去采摘新鲜的玫瑰花，又找出屋里所有的花瓶全部插上玫瑰花，摆放到房子里的各个角落，连盥洗室里的洗手台也不放过。
吃完中餐，到三楼杂物间翻看我的旧照片，第一次发现小时候的我，照相时竟然没有笑过……
沈妈已经收拾完厨房，在一楼客房午休，芍姐碰巧也休假，房子里没有一点声响，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顶上的绘画，以前从没关注过它，像是蓝天又像是大海。
林迈打电话给我，他好像已经忘记昨晚的事，而我却犹豫好久才接电话。
“你请假在家？”
“嗯。”
“你等我，我来接你。”说完，他挂电话了。
沈妈午休结束，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不用准备，等下出门。
半个钟后，林迈踩着轻快的脚步出现在我家大门外，身穿淡黄色细格短袖衫的他，面带笑容，他带我到他的花房享受下午茶，精致的英式小蓝莓饼干，配上巴西咖啡豆手工磨出来的香浓咖啡，惬意无比。
他沉浸在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劳作中，我拿着一本英文小说慢慢看。
“我们出去旅行好不好？”他握着剪刀站在一株凤梨前细心察看了许久。
“不去。”
“你生日快到了……”
“哦。”
小说里面，被男主角背叛的女主角正一个人在黑夜里迎着狂风暴雨努力向前奔跑……
我想起那只兔子。
半夜从恶梦中惊醒过来的兔子，听见狐狸在屋外悄声问狮子：我这样帮你，你能给我多少兔子肉？狮子嘿嘿地笑着：那得看你种的果树草有多少啊！兔子打了个冷颤，它对自己说，夜风真凉啊！还是回去睡觉吧！
留在林家吃完晚餐才回，林迈习惯吃西餐，他家的厨师西餐制作水准相当高。
回去时看见陈牧野站在我家大门口。
我以为他等了很久。
“我刚到而已。”他脚边放着一箱葡萄，上面写着某某农庄的字样，“一位朋今天去农庄里的葡萄园自己动手采摘的，蛮新鲜，味道也不错，赶着给你送过来。”
“吃晚饭了么？”我带他进门。
“没什么胃口，南城的天气湿热，我可能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他跟在我身后说。
我对烹饪一窍不通。
“厨房里倒是什么食材都有......”芍姐倒了杯薏米茶给他。
“不用麻烦，我洗些葡萄来吃？”
“也好。”我指挥他将葡萄搬到厨房旁边的储物间去，再用保鲜袋装好放进冰箱冷藏室储存，吩咐他一定记得在保鲜袋上扎几个小孔。
等他处理完毕，我将洗好的葡萄放到水果盘里带去客厅。
两人吃了几颗葡萄，才开始讲话。
“怎么突然请假了？”
“突然不想上班。”
他笑，笑容干净。
“暑假也快结束了，你很快也不用上班了。”
“是的。”
他小心翼翼地剥掉葡萄皮，认真的程度不亚于制作一幅艺术品。
“你好像心情不好。”他看出来了。
“还好。”
“上次真的是林迈打电话给行政要求换掉那些指示牌，行政部我有一个玩得好的哥们，他说林迈很绅士。”
“那又怎么样？”
“林迈其实在你受伤那天，一直就在不远处看着你，你没发觉吧？”
我心里一惊，故作镇静。
“是吗？”
“你捡回垃圾桶里的鞋子，他看得很清楚呢！”
难怪林迈那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你这个妹妹！”陈牧野将剥好的葡萄递到我手里，他故意把妹妹二字说得很重。
“对，他一直把我当妹妹。”我将葡萄送进口中，很甜。
“我该回去了。”他起身去盥洗间，坐在沙发上发愣的我，听见水龙头的流水声才缓过神来。
“我要走了。葡萄好吃吗？”他从盥洗间出来问我。
“嗯，挺甜的。谢谢你。”
他笑出声来。“不客气，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葡萄园玩。”
“再考虑。”
我送他到别墅区大门口，他的车子只能停在外面。
“你和林迈很合适。”陈牧野说。
“那是你的看法。”
“因为我恋过。”
“不过失恋了。”
“失恋的人没资格说这些吧！”他走到大门口，跟我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