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微摇,一阵风掠过之后,屋门复又紧紧关上,只是屋内,却多了一个长身玉立之人。此人伸手捏住多吉喇嘛的手腕,意态轻松,仿佛并未如何用力,但多吉喇嘛的手竟就此不能动弹。
待多吉喇嘛怀中女子发现之时,多吉喇嘛脸色已十分难看,表情甚至僵硬起来。眼前之人纵然化成灰他也认得,正是在满刺加国将自己击退,自称叫做白念宋的男子。
对于白念宋,多吉喇嘛的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当初在满刺加国被白念宋破坏了好事,使得自己没能如愿杀掉明贤大师,但也因此救了自己一命,否则师父格鲁耶巴在盛怒之下一掌将自己击毙也有可能。但白念宋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松松击败了自己,令自己颜面尽失,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看着烛光下的白念宋,多吉喇嘛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暗暗叫苦:世界真小!怎么在自家的庭院里都能碰到这个煞星!又猛然想起:这个煞星怎么来到这里了?是与明贤老和尚有关,还是又来破坏我的好事?
多吉喇嘛对白念宋心存惧意,惊怒之下,说话也不甚流畅,他小心抽回被白念宋紧紧捏住的手,呐呐道:“原来是白施主,深夜来此作甚?”
“大师得道高僧,居然行此龌龊之事,就不怕坏了出家人的名声,天理不容吗?”白念宋神情虽冷淡,目中却闪烁着怒火和不齿。
多吉喇嘛被白念宋撞破好事,原先见到美人的满心欢喜已被惊讶、恼怒和惧怕所取代。此刻见白念宋厉声质问,自知理亏,顿时恶向胆边生:今日被这小子坏了老衲的好事,绝不能善了。如果放这个小子离开,揭破今晚之事,师父绝饶不了自己。
多吉喇嘛杀机已起,又仗着白念宋孤身一人在自己地盘上,胆气顿时壮了几分,不由露出满脸狞笑来,“贫僧劝白施主不要管闲事,速速离开为好。”
“将这女子交给我带回,我自会离开。”白念宋心知多吉喇嘛必不会如此轻易放自己离开,但如能与被掳女子一起全身而退,未尝不是上策。他进入拜里陵庙之后,只觉庙宇中透着古怪,因此只想先救出被掳女子,日后再来探个究竟。
“此女与贫僧有佛缘,怎可轻易交给白施主?”多吉喇嘛摒指如风,朝怀中女子穴道连点,女子顿时昏死过去。多吉喇嘛将女子扔向布幔后,自己却和身扑向白念宋,状似拼命。
白念宋早有防备,闪身避开。他无意与多吉喇嘛纠缠,轻提脚步,几步来到布幔后,将女子抢在手中。
多吉喇嘛原本就未指望能缠住白念宋,他借白念宋转身救女子之际逃向屋门处,庞大的身躯“轰”的一声撞破屋门,飞身而出。
多吉喇嘛自屋内逃出,自觉已与白念宋保持了安全距离,顿时心下一宽,既不逃走,也不动手,反而扬声叫道:“白念宋,你在满刺加国便咄咄逼人,今夜来我寺庙,到底意欲何为?”
多吉喇嘛虽然性情急躁鲁莽,却并不愚蠢。他心知自己并非白念宋对手,靠自己一人显然不能将他击杀,但若任其带着掳来女子逃走,却也是万万不能。他知道师父格鲁耶巴今晚便在寺庙之中,若能引来师父,白念宋定将插翅难逃。
只是师父格鲁耶巴平时虽然不甚管教门下弟子,却曾厉色叮嘱过苯教众人,在麻喏巴歇国初来乍到,未曾扎稳脚跟之际,绝不允许任何人胡作非为,破坏苯教的声誉。格鲁耶巴也知道众弟子肆意妄为惯了,一个个早就将出家人的清规戒律抛之脑后,这种警告更多的是要众弟子行事小心,莫被人拿住了把柄。
多吉喇嘛在此危急之际,居然灵机一动,想起曾向师父说过白念宋此人。还记得师父当时说道:“此人救了明贤老和尚的命,与咱们多半是敌非友,武功又高强,日后你再遇到他,不可力敌。”
也因格鲁耶巴对白念宋已心存敌意,将他归入明贤大师一方阵营,多吉喇嘛才故意高声喊破白念宋的身份,希望师父能及时赶到,拦下甚至杀掉白念宋。
白念宋心细如发,既已察觉此庙的诡异,怎肯在此多加逗留。他将被掳女子抢在手中,也不理会多吉喇嘛言语,毫不停留地撞破屋顶,冲天而出。
多吉喇嘛不曾想白念宋早生去意,这般干脆利落地便离开,眼看他去势迅疾,一时追赶不羁,不由心下大急,口中呼喝道:“师父,白念宋这小贼欺到咱们家门口啦,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全然不将咱们苯教放在眼里。”
多吉喇嘛话音未落,耳旁已响起一个带着几分责备的严厉语声,“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多吉喇嘛闻声知道是师父格鲁耶巴,顿时噤若寒蝉,闭口不言。只见眼前一道身影闪过,正是格鲁耶巴朝白念宋离开的方向追去。
白念宋去势虽快,仍将多吉喇嘛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内。他一边提着被掳女子奔走,一边心念电转:这多吉喇嘛方才提到苯教,莫非这里便是苯教在麻喏巴歇国的驻扎之地?多吉口中的师父,难道是格鲁耶巴吗?
白念宋来到麻喏巴歇国时日虽短,奈何格鲁耶巴最近的名声实在太大,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他的慈悲胸怀和通天手段,白念宋在打听出海船只之时,早就听到了许多关于此人的传闻。
虽然还不知道苯教的大本营便是拜里陵庙,但将多吉西藏喇嘛的身份与苯教联系在一起,白念宋顿时也猜到了大概,知道这多吉喇嘛多半便是苯教中人,只是他不解的是:皇都中许多人称颂的苯教,为何会出现多吉这样的破戒喇嘛,竟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还有,为何那陵庙之内给自己十分古怪诡异的感觉,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白念宋脑中涌起诸多疑问,脚下却毫不放松,眼看已奔出拜里陵庙范围,却发觉身后一人,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