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成摞的书，被搬到清瑟轩的书架上，顺便占满了整整一个架子。
落影诧异地看着杭九润，没想到杭九润居然还记得她这个书架。然而忽然间，她想起晰婕妤说过，柳才人是极喜欢书的，原本书上仅存的那本游记，还是杭九润送给她的。不过估计杭九润送人的东西太多，自己都忘了这茬。又想，刚开始时，晰婕妤对自己说，要提防宁妃的时候，却是以“宁妃嫉妒柳才人被杭九润在意”为理由的。
所以说，其实杭九润对于后·宫这些嫔妃们，似乎根本就没有用过心。
落影不晓得他是完全不想用心，还是懒得用心，总之能让杭九润记得给她搬这么多书来，实在是不容易。
杭九润搬过来的书被堆在书架上，落影扫了一眼，全是游记……她心想杭九润你老人家到底哪儿找的那么多游记啊，我把那本川南的游记翻这么多遍是因为清瑟轩里只有这一本书啊，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想玩我。
笑吟吟地看着落影，杭九润道：“月嫔不喜欢么？”
“臣妾很喜欢，”落影觉得自己笑得十分到位，“皇上费心了。”
“费心……么。”杭九润呵呵一笑，“有些东西，想要，自然得费心。你说对不对啊，月嫔？”
“于情于理，皇上这话怎会有什么不对。”落影侧头道。
“于情于理……？你这回答，总让朕觉得，马上就要话锋一转，说这话其实不对。”
“啊？”落影实在不太明白，杭九润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想了想道，“除了情还有理，难道还有第三种决断的依据么？”
“有啊，谁告诉你没有的。”
落影不免好奇：“是什么？”
“于人，”杭九润道，“情理之类，都是人所认定的，然后口口相传，最后才成定论的，所以情理取决于人。而既然情理是人定的，那么当人改变了，而情理没有变，所做的事情就未必会合情理。”
落影似懂非懂，杭九润的每个字每句话她都明白，可是合到一块儿，她就想不通杭九润为什么要突然冒出这样一段话了。
“月嫔……”杭九润呼了一口气，“有一句话叫做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你可懂？”
“臣妾听过。”直接避开了懂与不懂这个问题，落影笑道，“皇上既然予了，又要取什么走。”
杭九润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却想：九泽啊九泽，你还真送了一个好东西。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取的东西还没拿到手，予得倒已经不少了。所以，如果我再不动手，会不会对不住你？
他在这边想得出神，落影的心思也转得很快，一瞬间忽然就想到了，碍月尘。
事不过三，众口一词的话必然有它的道理。韩浅薇给的那一包东西，具体做什么用的，她说得不明不白，落影听得糊里糊涂，不过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那东西的确有用。
——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口一词的话自然要用另一条众口一词的道理来对付，既然看样子杭九润今天晚上不打算走人，落影也打定主意奉陪到底。
一边笑脸相迎地应付杭九润，落影一边在心里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包碍月尘，落影已经打开看过不止一遍了。粉末的东西，似乎需要泡在水里，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东西大概是迷药。
迷药，落影想着，突然觉得很想笑。
刚来时，还被诬陷给宁妃下药，现在又有韩浅薇千辛万苦地送迷药给她，她接到手中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苦笑——倒像是非要她坐实了“下药”这项罪名不成。
落影曾经挑出一些，丢在开水中，眼见水的颜色微微发蓝，莹莹然有些幽邃。
她赶忙将那杯水倒掉，看着水从杯子里倾泻而出的时候，却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去试试这药到底有什么用了。
然而没有等到她有再试的机会，杭九润已经出现了。
碍月尘的蓝色，可以用茶水的颜色掩盖，落影这样想着，笑道：“天寒露重，我去给皇上泡杯茶吧。”
“让翠萝去吧，”杭九润冲着站在门口的翠罗扬了扬下颚。
略带叹息地看了杭九润一眼，落影道：“皇上就这么不待见臣妾么，连一杯茶都不让泡。”
摇头笑了笑，杭九润道：“月嫔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和往常真是很不一样啊。”
“往常？”落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我往常怎样，你又从何得知？你一共才见过我几次？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话毕竟还是要说得漂亮：“皇上特意送书，自然是受宠若惊啊。”
“……”杭九润坐在雕花楠木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桌面，蜷起的手指抵在额边，见落影从门中走出他的视线，忽道：“张六。”
“小的在。”听到他唤，张六立即躬身立到他面前。
“明天，去把龙吟宫里的新茶，拿一些送到清瑟轩来。”
“是，小的明白了。”张六答应着，总觉得杭九润的语气有些奇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杭九润，却见他的表情一如以往，只是嘴角的笑收敛了许多。
杭九润的笑很少这样不张扬，张六觉得这笑看上去有些熟悉，低头思索了半天，才想起上一次看到他这个表情，似乎是在宁妃娘娘面前。
落影端着茶出现的时候，杭九润的笑又回到了平日的样子，接过茶杯看了看，道：“看来朕的确是看轻月嫔了，这茶，泡得还真不错。”
“多些皇上夸奖。”
却听杭九润道：“宁妃教你的？”
“皇上怎么知道？”
“……宁妃泡茶的方法，在这宫里算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一闻就能认出来，”杭九润笑道，“不过还真没料到，她竟然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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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问我为啥月字这么多……其实碍月这个名字来源于柳永《望海潮》，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