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路又向下倾斜了一些。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无意修成的,还是当初修路的人故意为之。
在黑暗的密道里看不清时间,落影只能在心里猜自己走了多久。或许已经天亮了?或者……已经是中午或者下午了?
倦意席卷上来,手中的灯也快要烧到了尽头,前面的路却依然没有尽头。
落影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走着,恐怕就要走到京城外边了。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堵墙。
那墙也是砖砌的,一块一块的砖头密密匝匝地整齐排列在落影面前。
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砖墙与密道顶的接缝处,有一块不易察觉的缝隙,看质地,像是铁制的。
从砖墙借力爬到密道顶端,落影看清了那块接缝,其实是一个翻盖。翻盖看起来很沉重,一边有一根撬杠,似乎可以用它将盖子掀开。
落影握住撬杠,运力一扳,只听咔哒一声,那翻盖已经打开了。
以为需要花些力气才能打开翻盖,落影用了不小的力气,没想到盖子这么容易就开了,落影却险些被自己的力道冲到地面上,不过在掉落的瞬间,她紧紧抓住了撬杠,随即一蹬砖墙,纵身跃上。
太久没有见到光亮,外面的光线刺得落影眼睛生疼,落影将双眼对着密道里黑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适应了阳光,才向外看去。
没有敢立即走出去,落影四下打量着。
四周没有人,虽然这里是京城,但是这个地方她并不是很熟,似乎只是一片城郊,一片树林中,隐隐约约有人家。
密道的出口隐藏在一棵老树下,被藤蔓遮盖得完全看不出。落影将杭九泽给的灯熄灭了扔回密道,关上翻盖,只听里面传来一阵铁块碰撞的声音,想来是密道里有机关可以让它恢复原状。
看日头,似乎已经到了下午,落影考虑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向那处有人家的地方走去。
经过一夜又是爬桥又是钻密道,落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泥污得看不出样式了,一双鞋也已经被水泡得变了颜色。虽然是最简单的常服,也没有什么别致的花样,可宫装用料的精致依然可以看得出来。
树林中有几户人家,虽然不算贫穷,但是宫里的东西对他们而言依然怎么看都是好东西。落影拿衣服上陪的一个香囊换了一身衣服和一些吃的。
穿上一身裋褐,落影只觉那个平远侯府护卫的自己又回来了。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她在心里想。
沿着树林走出去,又依照记忆中的方向进了城,默默地往平远侯府走去。
她走得并不急,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对一切都觉得生疏而不敢接近。她并不怕被人认出来,毕竟不论是南市街上还是京城里,闾丘枫才是一切的主角,而她只是站在他身后的护卫而已,况且谁会想到一个先帝的妃子,会一身短打地慢悠悠走在大街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禁锢在皇宫中太久,许多路,她已经不记得了,虽然看着眼熟,但是到底通向何方,总要思考半晌,也未必能想得正确。
就这样走一段岔一段,从中午走到天黑,才终于走到了。
熟悉的匾额并不在了,“平远侯府”四个字换成了“靖安侯府”,原本的字迹是虬然苍劲的,现在的字,圆润却不乏锋芒。
落影说不出哪个更好,却觉得不太习惯。
因为站在门口,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进去。
这本该是她的家的地方,然而她却完全不敢走进去。
对于这里,她是一个已经离开的人,一个被确信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虽然闾丘枫一直定定地说要让她回来,可是她一直不敢从心里相信这些。
毕竟她明白,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多。
所以现在,她居然只能在门口傻傻地看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以护卫的身份走进去,还是说,我回来了。
她想闾丘枫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她回来了,昨夜杭九泽放她走,本就是临时起意的事情,而按照杭九泽的性子,就算已经放她走了,也未必会特地告知闾丘枫一声。
靖安侯府的大门忽然开了,落影急忙一侧身,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却见从门中的人并没有出来,而是探头左右看了几眼,便将门关上了。
落影认识这个人,是侯府的看门人,这是他每晚都锁门之前必然的动作。
门已经关上了,落影只好从门前走开——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打算从大门里回去。
虽然说靖安侯府上上下下都是闾丘枫的人,可毕竟人多眼杂,又怎能保证不乱说话?先前夫人房里的露安就是个例子,谣言种种,她已经不想再去面对了。
不能从门走,只能翻墙。
对于侯府夜巡的安排,落影很熟悉,毕竟有一大半是她订下的,所以对于如何避过护卫,她并不担心,而她几乎可以确信,闾丘枫不会改动这些。
从小到大长在侯府,她熟知其中的一草一木。
她原本打定主意,进去之后立刻去随心馆找闾丘枫,可是在落地的一刻,她忽然变了主意。不知道该怎样走进大门,她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闾丘枫。
漫无目的地在侯府中走着,偶尔避过巡夜的护卫和下人,她并不担心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故意避开了随心馆的位置。
晚上的侯府很安静,月光洒在地面上,照出一片银白。侯府与她离开前没有一丝变化,还是整齐归置的老样子,值夜之人也是各司其职,没有混乱也没有错杂。
原来侯府是不会因为缺少了一个人而变化的。
背靠着书房的门低下头,落影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了。
“落影,你是不是觉得,侯府多了你或者少了你,都无所谓?”身侧那扇门忽然洞开,闾丘枫手扶着门框,看着她,一脸笑意,“侯府少了一个人的确无所谓,但是侯府和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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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忘了圩字怎么写了……我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