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上下非常忙碌。
镇政府会场爆炸中的伤者和死者陆续送来,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连埃比德中校也带着副官和卫队朝医院赶来,医院成了汇集各路人马的聚焦处,其间的忙碌和挤迫可想而知。
但有人却公然在急救室门口抽烟。
别人不能这么做,也不该这么做,但这个人与众不同,他的身边围绕着十几名面目狰狞的打手,抽烟只是显示出他无时无刻存在着的特殊地位。
前台挂号处的两名女孩相顾愕然。
“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吸烟。”
一名护士走上前,是刚才为诸风落泪的那名漂亮护士小姐。
佟兴东眼里的瞳孔骤然收缩。
香烟衔在他的嘴上,烟头一明一暗,烟雾从他的唇边和鼻孔中同时喷出来,护士小姐面对面说的话,他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是佟家大少爷,一向高居人上肆意妄为,谁敢对他指手画脚?何况还是个五体不全的女人。
身边手下凶狠的目光就足以将她的衣服撕裂。
两位前台挂号处的女孩心里一阵紧揪。
诸风忽然抬起头:“阿爸正在里面急救。”
他只说了一句话,但这句话,却让蠢蠢欲动的爪牙将目光投向佟兴东,佟老爷生命垂危,而他的大儿子却在门外因为抽烟的小事发生争执,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佟兴东脸上的表情一窒,稍一停滞,伸手从嘴上取下香烟,没有扔掉,就在手掌心连烟头攥成一团,手下连忙上前给他又吹又擦。
漂亮护士小姐松了口气,转身走开,经过诸风跟前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
前台挂号处的两位女孩也时不时地朝诸风的方向望过来。
她们能够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环伺在诸风跟前,就像群狼围住了一只羔羊,可以肆意践踏,而羔羊却孤立无援。
她们不禁为诸风担心。
忽然走廊过道的入口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又有一群人朝这边走过来,人虽多脚步却不凌乱,佟兴东和东兴会的人转头一看,脸上不由得微微变色。
来的是军人,而且是全副武装的持枪军人。
当先的一名军官即使不认得,也能认出他肩上戴着的中校军衔,这位中校径直走到诸风跟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旁边的人就像透明的空气不存在一样。
诸风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接,内心仿佛涌起一道暖流,彼此都有温暖的感觉。
前台挂号处的两位女孩忽然有想流泪的冲动。
中校的副官朝东兴会的人挥了挥手,手形很随意,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让他们静悄悄退开,免得打扰中校和诸风谈话。
这些荷枪实弹的军人一进来,东兴会的人早已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如果说刚才是狼群围住了羔羊,他们发现,原来这只羔羊脱下羊皮,竟是一只猛虎,还有一群凶猛的虎兄虎弟前来增援。
所以他们赶紧溜过一边,比羔羊还要乖顺。
佟兴东朝诸风望了一眼,竟也收敛起不可一世的神情,虽然不情不愿,也只得跟着旁人退开到旁边。
中校的卫队在诸风的塑料座椅前站成一个扇形,隔阻开闲杂人等。
挂号处的年轻女孩悄声说:“你看见没有?佟家二少爷的势力要厉害多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嚣张。”
年长些的女孩笑着掐她的脸颊:“我看你呀,是春心动了。”
年轻女孩登时红了脸,低下头好一会儿不做声,然后又偷偷的看了远处的诸风一眼,低声问:“你说,他们在谈什么?”
年长些的女孩说:“中校应该是来慰问佟二少爷,问候他父亲的伤势。”
年轻女孩眼尖,看出一些端倪,“但是来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势,中校又和佟二少说了这么久,不会只是慰问吧。”
年长些的女孩也点点头:“说不定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实情确是如此。
埃比德中校处理完爆炸现场,在拉墨冬的尸体上发现绑在大腿根部的手枪,心中惊疑不定,他随即过医院来找诸风,不但因为诸风是他的朋友,也是在疑难的时候能够共商对策的人。
埃比德说:“525师第三步兵团已经接管了镇上的治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抓不到凶手交代不过去。”
诸风默默点头,朝急救室门口望了一眼,叹口气说:“我爸昨晚还跟我说怀疑一个人,只是在会上不能开口说明白,想不到他这么快又动手了。”
会场爆炸前诸风和埃比德在外吸烟,正说到这话头却被突然发生的意外中断,埃比德心里萦绕不去,连忙追问:“佟老爷怀疑的人是谁?”
“镇长拉墨冬。”诸风说。
“真的是他?”埃比德沉声问,脸上没有惊讶的神色。
诸风说:“原来我也不敢肯定,但现在已经可以肯定。”
埃比德问:“怎么说?”
“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显而易见,”诸风逐一分析,“爆炸时离开会场的三个人,无疑具有最大嫌疑:你、我、拉墨冬,你不用说,如果是我干的,我不会把父亲留在会场一起炸了,那么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拉墨冬,他早有准备,才会在爆炸发生前预先走出来,哪知道却出其不意地看见你和我,心虚再加上一犹豫,定时炸弹准时爆炸,把他也给炸伤了。”
埃比德心想:你还不知道,拉墨冬已经被自己设的炸弹炸死了。
其实诸风早已知道,却要让他以为自己不知道。
拉墨冬还是诸风亲手送他上的路,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诸风接着说:“我爸怀疑的人就是他,以前有一次拉墨冬喝醉酒,吹嘘说他有一项独门绝技,能够用老二开枪杀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杀人的手法是侦破行刺案的关键,这次刺杀德昂将军的人不留痕迹,只有用这种方法行刺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说埃比德来之前还心中存疑,现在也再无疑问,对拉墨冬验尸时已发现古怪,而诸风的说法恰恰吻合,无形中证实了行刺案与会场爆炸正是同一个人所为。
埃比德注视着诸风,脸上流露出敬佩的神情和难以掩饰的破获要案的喜悦,觉得这一趟百忙中抽空赶来医院,实在是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