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他们讨论起世玉的婚礼。
宝茹说:“要是我结婚的话,我会办一个小而美的婚礼,不需要这么隆重,也不要请这么多亲友,只要最重要的人到场做个见证就可以了。”
爸爸慢吞吞地说:“可是我有不少同事都等着喝我女儿的喜酒。”
妈妈不开心地说:“我们送出去那么多礼金,又只有你一个女儿,如果到时候不多请一些客人的话,怎么收得回来?”
“婚礼是什么样并不要紧,”姨妈笑眯眯地说,“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要加油,明年我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宝茹和家讴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头黑线。
他们放慢脚步,落在几位老人家的后头。
“你大概对婚礼没有任何幻想吧。”宝茹回头对家讴说,从头到尾,他对这次的婚礼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唔……”家讴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你不会,”宝茹低声问,“真的不考虑结婚了吧?”
“这跟我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家讴一头雾水。
“因为你身边明明有很多很好的选择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宝茹有些郁闷地说,比起家讴来,她倒好像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家讴恢复了他的沉默寡言,只是安静得往前走。
宝茹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她往前跑几步,转过身倒退着对家讴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选其他人,是因为有一点喜欢我?”
家讴愕然地瞪了她一眼,两秒钟后,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可以。”
啊,虽然只是恶作剧,但这样直接得被拒绝,宝茹还是觉得好受打击。
不过这样就放弃,那就不叫陈宝茹了。
宝茹继续一边倒退着一边试图说服他:“你不觉得我们结婚很合适吗,你看我长相端正,性格单纯又善良,身体健康,虽然800米从来都跑不及格,但是短跑能得第一名,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偶尔会喝一点小酒,但是不会抽烟,朋友关系简单,晚上从来没有超过12点回家。爸爸妈妈姨妈姨父都喜欢我,所以你娶我也不会产生婆媳问题。我还在小学教书,所以以后我们小孩的教育问题也很容易解决,还有最重要的,我长得这么安全,应该有不会有什么人来觊觎我,所以你完全可以很放心地值夜班。”
“听起来好像是不错。”家讴消化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总结道。
“对吧对吧。”宝茹用力点头。
“不过我好像记得谁曾经说过,”家讴顿了顿,看她一眼,“说她不求上进又懒惰,总是睡觉睡到日上三竿,从来不做家务,读书也马马虎虎,工作也是家里帮忙找的,人也不聪明伶俐,没有帮这个社会创造任何价值……没有渊博的学识,经验不够丰富,道德也算不上高尚,做人更加不积极向上,理智和稳重什么的就离她更遥远了……”
“……”
宝茹灿烂的脸瞬间垮下来,他干嘛记性这么好啊。
天气转凉了,气温骤降了十度。宝茹抱着一叠试卷从教室走回办公室,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文雯从她旁边经过,担忧地看着她:“你当心别感冒了,最近流感很猖狂。”
“显然,这已经先兆了……”宝茹没说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舒服的话,请假回家睡觉吧。”文雯抱走她面前的那叠试卷,搁在她办公桌上。
“下午要备课呢,明天校长来听课。”宝茹对着窗户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
“对了,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文雯突然问。
“哦,还不知道呢,”宝茹转过身去,“一个人的话,过不过节也没什么区别。”
“难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文雯吃惊道,“你不是已经有程医生了吗?”
“你也知道,我们并没有在谈恋爱啊。”宝茹无辜地说。
“那这几个月你们一直在干吗,”文雯做了一个真的还是假的的表情,“你们都一起看过电影、吃过饭,聊过天,还一起参加过婚礼并且被介绍给亲友认识,难道这还不算是在恋爱吗?”
“难道这就是在恋爱吗?”宝茹不解道,他们只是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聊过天,一起参加过婚礼,然后无可奈何地被当成男女朋友而已。
“看不出来你是重口味的,”文雯开玩笑,“难道要滚过床单的才叫谈恋爱?”
“才怪。”宝茹想要澄清,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算啦,不闹你了,”文雯抽了纸巾给她,“总之平安夜姜鹏要办聚餐,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带程医生一起来。”
幸好宝茹的身体一向很健康,在把外套换成厚大衣以后,感冒很快就好了。不过周六下午宝茹去校管中心参加培训的时候,两个小时的课程还是听得她昏昏欲睡,一团浆糊。
结束以后她接到姨妈的电话,让她给家讴送几件衣服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天应该上白班啊。”宝茹接过姨妈手中装衣服的纸袋,说。
“家讴感冒了,这几天下了班都在医院打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姨妈责怪道。
“额……”宝茹有些惭愧,但还是嘴硬道,“可是他也没有跟我说啊。”
“你要多主动关心他,”姨妈说,“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体谅和关心。”
“可是……我们其实并没有……”宝茹犹豫着要不要跟姨妈坦白她和家讴的关系。
“我知道突然要你们两个在一起是有点为难你们了,”姨妈很委婉地没有拆穿他们,“不过,现在你们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彼此都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差吧。”
“是还不错啦,”宝茹说,“不过……”
“往后只会越来越好,”姨妈笑眯眯地打断宝茹,“我对你们很有信心。”
宝茹一头黑线,真不知道姨妈哪来那些盲目的信心。
宝茹拿起纸袋里的衣服看了看,果然都是很程家讴风格的大衣和毛衣。
她无意间翻到衣襟的部分,然后发现内侧都绣上了家讴的名字,这是姨妈的习惯,因为家恩很早就上寄宿制学校的缘故,凡是姨妈经手的衣服都会缝上这样一个小布条,包括她的。宝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姨妈,家讴的衣服都是你买的吗?”
“是啊,”姨妈说,“家讴住到我们家以后,他的衣服都是我在准备。”
果然,宝茹想起那些招牌的衬衫和V字领羊毛衫,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数一下他到底有多少套这样的衣服。
“不过,”姨妈突然说,“你记得要记一下衣服上的尺寸,以后给家讴买衣服的事,就要交给你了。”
“……”宝茹惊讶地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这种事未免太亲密了吧,然而,只是这样想着,她却突然有些脸红。
宝茹在走廊里最后一间病房找到家讴,他半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正在看书。
宝茹推门进去,那是一间备用的病房,摆着两张床和一些桌子,显得有点空。
家讴抬头看到她,有些惊讶地放下了手里的书:“你怎么会过来?”
“哦,姨妈说你感冒了,让我送些衣服和饭菜过来。”宝茹把黑色的环保袋搁在桌子上,然后在床尾坐下来。
“谢谢,”家讴抬头看了看输液的袋子,“再等我十分钟就好。”或许是生病的关系,他的语气要比平时温柔很多。
“你怎么没说你生病了?”宝茹踢了踢腿,闷闷地说。
“只是感冒而已。”他淡淡地说。除了声音有些哑,头发有些乱,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之外,他全身上下还是整整齐齐,并没有病人的邋遢样。这让宝茹相信,他或许真的只是小感冒而已。
“你不准笑我哈,”宝茹想了想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医生都不会生病的呢。”
家讴没笑,却说:“那你是不是也以为,警察是不会犯罪的,教师永远高尚没有私生活,而律师也不会离婚?”
宝茹惊讶地睁大眼睛,露出一脸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家讴但笑不语。
“至少我现在知道教师都有私生活了。”宝茹撇了撇唇,努力想帮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那你现在也该知道了,医生也是会生病的。”家讴低声咳嗽了一阵,不给面子地说。
宝茹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