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她张大眼睛，错愕地看着他，简直无法想象总是一本正经的他会玩起这么幼稚的把戏。
安静了五秒钟，大约也觉得这个笑话太冷了，他神情古怪地摸了摸鼻子，用一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以为今晚这个通关口令还没有失效。”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她用力板着脸，尽管快要忍不住笑意。
他靠在门口，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撇撇唇，用一种说不出是沮丧还是认命的语气说：“……我算是搞清楚了，你果然是来惩罚我的。”
“……”她感到受宠若惊，于是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笨蛋，你当然也不会以为我是完美无缺的吧。”他看她好久都不说话，表情很凶，语气却是宠溺的。
她也知道自己今晚钻牛角尖了，但她不会在他面前承认。只是眼里又雾气氤氲起来，于是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她知道自己又轻易举了白旗，她在他面前总是这么溃不成军。但不管怎样，她很高兴家讴先给她台阶下。不，不管他多么可恶，他总是会先给她台阶下的。
他走上前，刮了下她的鼻子，有些哭笑不得：“你该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了，如果我真的嫌弃你不好，我现在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她又哭又笑地说。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给你写过推荐信。”他提醒她。
她扁扁嘴：“但我以为那只是敷衍学校的说辞，如果我真的那么优秀就好了。”
“不，不，虽然我用了一点文法上的技巧，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擅长说谎和作弊。”他表情玩味地说。
“那……”她突然恍然大悟，“你现在是在跟我道歉吗？”
“……”他表情别扭地抿了抿唇，仿佛挣扎了几秒钟，才妥协一般地说，“我必须得说，首先，我不喜欢女人喝醉，其次，我不接受女人歇斯底里。但我现在也别无选择，以我这样的年纪，我可不敢奢望你先来哄我。”
她快要破功，但还是狡辩：“但是我又没有真的喝醉，而且我是女人，女人总是歇斯底里的。”
“……”家讴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说，过了几秒，他幽幽地说：“你一点都不记得你喝醉以后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宝茹突然觉得背后窜起一股凉意。
“你确定你想知道吗？”家讴面色为难，露出那种“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的表情。
“……”宝茹仍是一头雾水，却突然有一种将要大难临头的感觉。她定定地站着，等着家讴说下去，但潜意识却告诉她，她最好马上走开，假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该不会……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了吧？”她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心里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比如砸了画廊里珍贵的画之类……天呐，想到这里，她内心一阵悲鸣，她无法想象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赔偿，但绝对是她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巨款。
“那倒不至于，”家讴同情地看着她，“你只不过说了一些……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宝茹眼皮跳了跳，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今晚来说，‘心里话’这三个字并不是那么可爱。
“……你说韩宥太风骚，看起来不是个正经的男人，总是话里带话欺负你；宋迟太冷漠，又高傲，总是对你不理不睬；高斯博太世故，直到觉得你对他有价值了才送画给你笼络你；而景湫太强势，总是想用自己的意识去操控别人，恐怕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听她发号施令……”
“……”宝茹呆若木鸡。
呆愣了五秒钟，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却觉得……她恐怕再也没脸见人了。
“后来呢……他们……”天呐，她很想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她知道家讴从不会说谎。
“没等他们说什么，你已经睡着了……”
“……”宝茹哭丧着脸看着家讴，家讴却很让人讨厌地挑了挑眉，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说：“我倒不认为这是坏事……”
“？”
“至少现在他们都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了，大约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她沮丧至极，“那恐怕是因为我以后根本都不敢再跟他们见面了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却分明觉得他是在挖苦她。她感到十分沮丧，他今晚带她去这个派对，原本一定是想缓和她和他那些朋友的关系的，可是她却愚蠢地把一切又都搞砸了。
她站在原地发呆，过了一会，却发现家讴已经若无其事地躺到床上看书了。
嘿，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事态严重吗？
宝茹费解地走过去：“你不打算帮我补救一下吗？”
他耸耸肩，做了个“事已至此，还能怎样”的表情。
“可是……”宝茹刚要说话，脑中突然有什么危险的信息一闪而过，“等等……你呢？难道我没有对你说什么？”
“……”家讴似乎愣了一下，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诡异的沉默让宝茹觉得不安起来，或许他之前的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她喝醉造成的狼狈和歇斯底里。然而没等她追问，家讴却撇了撇唇说，淡淡地说：“或许我该感谢你对我的宽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对你抱怨对你放肆指责？”宝茹不确定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他说的话。
家讴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却叹了口气，疲惫地说：“好了，可以睡觉了吗，我觉得新年的第一天已经漫长到不可思议……”
宝茹怀疑他在故意转移话题，因为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分明并不是这回事，但她知道，只要他打定主意不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告诉她的。而她又没有办法去跟其他人打听。
她沮丧地拉开被子躺下来，觉得自己今晚肯定要失眠了。
她闷在被子里跟自己生气，过了一会，却突然听见家讴幽幽地说：“坦白说，你是否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没有啊。”她心虚地说，却大约明白，她果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那……”过了一会，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地问，“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没有。”沉默了一下，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表示谈话到此结束。
宝茹微微转过脸，看着家讴在黑暗里的背影，莫名地觉得，他好像比她更沮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