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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寒

韩无双的父母是在他7岁的时候,双双去世的。那一天起,原本就不甚亲厚的双方亲人,更加变得视韩无双姐弟俩为扫把星。那一年,韩无忧21岁,正欢天喜地的准备着和男朋友的婚礼。

那一天,晴天霹雳后,韩无忧独自操持了父母的葬礼,看着懵懂的弟弟,看着担心却不能名正言顺作为主家的男友,她觉得,自己突然之间,一下子真正长大了。

那一天,是9月,弟弟开学报道。本来,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应该是母亲带弟弟去报道,父亲说要给她购置结婚用的种种,母亲说那我们先给小双报道,然后一起去买。

那一天,那一刻,韩无忧正和男友在婆家一起帮忙新房的布置,她本以为过一会,回到家,是父母和弟弟拿着各式各样的请帖,绸缎被面,问她可还满意。

可是,等到的却是突如其来的医院的电话。当她和男友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正在抢救。

弟弟满脸惊慌,满手鲜血,说:“姐姐,车飞过来了……我跑得太快……爸爸在后面……车飞起来了……”

弟弟手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即使双手抓在自己的衣角,也没留下印迹。韩无忧不知道该担心还在抢救的母亲,还是该安慰惊魂不定的弟弟。

男友说:“你来跟小双说说话,我去问问医生,别害怕,你妈妈和弟弟都需要你!”

微微冷静的韩无忧,抱着韩无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身体。良久之后,弟弟才缓住颤抖,慢慢叙述清楚。

“我们从学校出来,我看见马路对面有家店,门口摆了好看的花做的门。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我说‘爸爸好漂亮,我要买回家给姐姐’,我就跑过去,可是我没有看到车,爸爸说‘慢点,慢点’然后好大一声响,我回头看,爸爸就不见了,车飞起来了。”

男朋友这时也回来了,小声对韩无忧说:“还在抢救,我问过了,是其他学生家长送他们来医院的,小双班主任和校长都来了。司机醉驾还闯红灯了,岳父他,当时,当时就去了……”

韩无忧眼泪哗的一下就留下来,“那我妈呢?也是被撞伤的?”

男友踌躇了一下,“不,不是……岳母据说当时走在后面,亲眼看到岳父他……然后没撑住,突发脑溢血,当时大家都围到岳父那了,没……没能及时发现她晕倒……有些迟了,医生不是很有把握……”

韩无忧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弟弟。韩无双茫然的问她:“姐姐,是我害死爸爸的么?”

仅仅半个小时候,母亲被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办完父母的葬礼后,弟弟去学校复课了,人死了,活着的人总不能停下生活。韩无忧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把为婚礼的准备的喜帖糖果,一样一样的收起来,收进柜子最里面。卫妈妈就是在这时来到韩家的。

她说:“小忧,如果你还能撑住,我们就在热孝里把婚礼办了吧!”

韩无忧轻轻问:“阿姨,我不想嫁了。我家那些亲戚说的话,您都听到了吧?他们说不是我就是小双,肯定有个命硬克父母的。要不怎么我眼看要结婚了就出事,要不怎么是小双跑出去把他们都带走?”

卫妈妈眼眶也红了,“你听那些瞎说作甚!那些乱嚼舌根的迟早要烂嘴巴!谁家亲戚是怎么当的!我家不相信这些!”她拉过韩无忧的手,“我们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一个人。”

韩无忧眼泪拼命往下掉,“妈……”

卫妈妈继续说道,“还有小双,一起跟你嫁过来,家里还有个小书房可以腾出来给他住,你们都是好孩子,将来会好起来的……”

从此韩无忧一直视婆婆为亲妈,如果顺利的有孩子的话,一切是多么完美。

婚后韩无忧夫妇其实一直想早点要孩子的,因为怕韩无双会孤单,刚开始到卫家的时候,他几乎患上自闭症,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许能让他走出那黑暗的一天。

然而,在卫妈妈无微不至,甚至比她这个亲姐姐还要细心的关怀下,韩无双渐渐开朗起来,可是孩子却一直没动静。直到医生把丈夫少精症的诊断报告,放在夫妻俩的面前时,韩无忧觉得命运对她,开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玩笑。

丈夫说:“无忧,我们离婚吧,你重新找一个人……”婚后从没对丈夫大声过的韩无忧“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卫蜀,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你就是这样想摆脱我的,是不是?”

卫蜀沉默不语,当年在同样也是这家医院里,那个为无忧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那个在无忧最脆弱的时候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男人,那个一直支撑着韩无忧姐弟2人,山一样挺直的脊梁,仿佛完全垮塌了。

韩无忧上前抱着他的腰,“我们再试一试,我们还年轻,又不是无精症,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韩无忧涨红的脸深深埋在卫蜀的颈窝里,“你,你努力一点,也许可以的。听到没?”

卫蜀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回抱着韩无忧。在这个试管婴儿还是天方夜谭般神秘的年代,没有人可以回答这对小夫妻,到底要试多久。

几年后,卫珤珤的生母昏迷着被路人送进医院,随即产子时大出血,去世,医院方联系不到这个女人的家人,只好把卫珤珤送进了福利院。几个月后他作为养子,进入了卫家。

更让韩无忧意外的是,在卫珤珤被领养后不到三个月,她竟然怀孕了。彼时,尚且还单纯的韩无双,欣喜若狂,既为了姐姐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为了尚在襁褓的珤珤能荣获小福星的称号。

韩无双,却从未想到,后来,大家果然都幸福起来,只除了那个当初他亲手抱进卫家的婴儿。

再后来,韩无双发现,他二十多岁时看到的幸福,是那么的虚假,虚假到不满10岁的卫珤珤都能看穿,他却始终自欺欺人着,一路旁观着,珤珤被推进黑暗里,围观的所有人都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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