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貅斯。”楚栎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不定，虽然是君王但是此刻的声音听上去却是那么虚无，貅斯小心翼翼地站在楚栎的身后，那一双眼睛惴惴不安地停在兰君薇的身上。她仍旧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着，唯独嘴角的一抹鲜红格外刺眼。气息已经微弱得不行，仿佛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貅斯咬着唇瓣，眼见得兰君薇如此，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不应该说什么才好。就踌躇地停在原地，然后用惴惴不安的神情看向楚栎。
楚栎眼睛却一直停在兰君薇的身上，他到现在才觉察到自己的无力和束手无策。
“貅斯，你信这世上有亡灵吗？”突然他却是声调一沉，问出这个在他来看，早就知道的答案。如果没有亡灵，兰君薇的鬼术从何修炼，如果没有亡灵，貅斯这神兽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他早就知晓这其中的答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问出。
索性貅斯从来不会认真思考别人提出的问题，它也没有那个能耐读懂楚栎这句话之后，到底有什么打算，只能将双手微微摊开，然后不假思索地开口。“主人，这世上当然有亡灵，您之前不是见过许多吗？”
楚栎见过的亡灵，就算没有细细统计，也是数百有余。所以他问这个问题，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人死了，都会变成亡灵是不是，而且倘若你本事足够，便可以像兰君薇当初，将灵魂附着到人身，像苏睿那样活得好好的，是吧？”楚栎一字一顿，问得很慢，他对鬼术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所以就指望着貅斯可以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兰君薇的这幅身子，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口，就算能够将养好，也终究一身是伤。倘若能够找寻到合适的身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换过了的身子，就算是重生了吧。
可是貅斯却是将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他用无比小心的神情看向楚栎。“主人，貌似不行吧。”
“为什么不行！”楚栎将声调陡然提升了不少，兰君薇能够借由亡灵重生，似乎已经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了，但是貅斯竟然就用一句话，便让他的希望破灭。貅斯的脸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
“主人，我是神兽，并不会鬼术。而且兰姐姐这身子已经受了重伤，想来灵魂也一定残缺不全。只怕到时候离开了肉体，也是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貅斯说得非常小心。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鬼术可不是什么好术法，终究会蚕食一个人的精气神，让人早早就没有了精魄，毕竟是阴气极重，兰君薇长期修炼，怎么可能没有损伤呢？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紧系公平二字，所以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
楚栎的眼眸，暗淡了下去，果然刚才的谬论，都是自己妄想了。兰君薇已经遍体鳞伤，便再也没有办法用鬼术换一具完好无缺的身子。
“罢了，你先下去吧。”楚栎无奈地看了貅斯一眼，他最后的期待破灭，缓缓地出了口气，在兰君薇的身旁坐下。所以他努力了这么久，哪怕她会仇恨自己，也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到头来就换得如此的下场？
他扬起了唇，却不愿意承认自己错得那么蠢笨。
貅斯没有退下，还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那模样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楚栎说，但是又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错误，只能保持缄默，但是缄默着不舒服，这犹犹豫豫间，楚栎重新将目光停在了貅斯的身上。
“我没有功夫顾着你，且下去吧。”楚栎将目光落在貅斯的身上，他现在就想好好的静静，可是偏偏在貅斯的身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貅斯犹豫着迟疑了好久，终于还是把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主人，兰姐姐如此模样，该不会是因为帝王心的关系吧。”貅斯虽然智商不行，但是记性还是不错，倘若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便是帝王心服用的第七天也是最后的一天，之前蓝碧就曾经说过，兰君薇身上的毒，需要服用帝王心一连七天，倘若有一天断了，只怕就会一命呜呼。
楚栎但见得兰君薇伤重，一时竟然忘却，他之前已经让没有想到还有帝王心这事情，那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不少。缓缓冲着貅斯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每每取心头血的时候，他都会痛不欲生，但谁让这是唯一的法子，更何况倘若自己的鲜血可以救了兰君薇，那便是贡献出去又有何妨？于是将那把匕首，插入到自己的心头。
原本束缚着绷带的地方，此刻一时鲜血如注，喷涌而出。貅斯见状赶忙上前，一手扶住楚栎，一手取过容器接纳鲜血。瞧得差不多了，赶忙用术法止血。楚栎因为失血过多只能跌坐在了地上。
却也是不起身，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最后将目光落在貅斯的身上。“快，去喂她喝下。”
这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因为失血让他头晕目眩，甚至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楚栎十分担心地看了楚栎一眼，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血送入到兰君薇的口中。
她的喉咙似乎颤抖了下，然后将鲜血喝下。因为味道不是很好，她有轻微的蹙眉。
其实就帝王心这一道药引来说，帝王的鲜血便是唯一的解药，根本需要在配上寻常的药物。只是平日在宫中的时候，楚栎怕兰君薇在药中发现什么奇怪，所以就故意用了些草药作为遮掩，没有想到还是被她察觉，只能伤了貅斯，让兰君薇误会那所谓的帝王心，竟然是貅斯的血。
总之，他不能告诉给兰君薇知道，那帝王心是他的血，因为一个已经让她遍体鳞伤的他，是不能再接受到她任何的喜欢，也不配得到那些喜欢。
貅斯将血喂兰君薇喝下之后，才是重新回到了楚栎的身边。
“你扶着我，去那边休息吧。”楚栎指了指山洞的一个角落，眼睛一直下沉得厉害，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貅斯点了点头，扶着楚栎到了那个角落。那地方非常不起眼，却可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兰君薇。
她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些许，有了红润，只是楚栎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貅斯看了看楚栎，又是看了看兰君薇，最后琢磨着，在兰君薇的附近躺了下去，舔了舔自己受伤的爪子，还是更习惯自己的大狗的模样。
……
因为身上的疼痛，让兰君薇不能再沉睡，却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遭的景致，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显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最后的意识，止于楚栎的出现。
她摇了摇头，带着嘲讽地对自己笑了笑，原来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摆脱到楚栎。她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到底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山洞里有燃烧的火把，那是貅斯之前准备的。此刻燃烧得正旺，兰君薇眉头皱得更深，目光所及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侧的貅斯，貅斯有感觉到了什么，竟然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但见得来人是兰君薇，于是冲着她裂开嘴巴，笑了笑。
兰君薇能够醒来，它也安心了。
兰君薇会以貅斯浅浅的一笑，却是极为敷衍。见到了貅斯之后，她便知道是谁救了她，也知道这山洞之中，应该还有另外一人。
“楚栎呢？”
因为那个角落非常不起眼，兰君薇粗略的环视之后并没有发现，不过想着貅斯无论如何都会告诉给自己知道，所以就不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上了。貅斯偏着头，没有回到兰君薇的问题，只是挪动着身子朝着山洞的一角走去。
楚栎还在熟睡，因为身体极度的虚弱，意识有些迷糊，丝毫没哟注意到兰君薇已经醒来，貅斯也走了过来。
兰君薇叹了口气，缓缓地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这一身的伤口拖累得她每前进一步，就疼痛得不行。挪动没有几步只能暂且放弃，瞪了貅斯一眼。“你倒是过来扶着我呀。”
貅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的确依着它的智商没有领悟到这事情是它应该做的，竟然还停留在原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于是连忙挪动身子凑了过来，重新变成了人的模样，然后抱着兰君薇走到了墙角。
楚栎紧闭着眼睛，火把的余光打在脸上，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兰君薇却是皱起了眉头，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楚栎这样的睡颜了，却犹然记得，或许是他尚且囚禁在大梁的时候，她曾经见过他如此憔悴的模样。
那时纵然憔悴，也是带着仙风道骨。
貅斯放兰君薇在楚栎的身边坐下，就是非常乖巧地退到了一旁。知道暂时没有自己什么事情，就套拉着脑袋，靠在墙边。
只，兰君薇眉头紧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