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
勤政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沈云素在等慕问天先开口，慕问天却似乎已经忘记了沈云素的存在，转而开始看起了奏折来。
沈云素开始还十分紧绷的身子却是慢慢放松了下来，这一番折腾她早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加上是与慕问天两个人对抗，身子早就十分疲累了。这样一放松下来，竟然隐约有了睡意。
她轻轻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睡过去。只慢慢得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勤政殿，上一世她来的次数并不少，甚至于为了讨得慕天熵的欢心，她总是变着花样得来这里。偶尔送汤，偶尔送些其他东西。
可今日，她再来看这一切，却觉得恍如隔世。
虽然，本就是另一世。
困意横生。
沈云素只觉得眼皮有千钧重，仿佛整个人都突然放松了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玄妙了起来。只是她努力掐着自己的手臂，让疼痛蔓延开去，这才没有立即睡过去，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可她也知道，若是现在睡过去了，那么事情的发展就真的由不得自己掌控了。
“太子爷，您不能进去，您真的不能进去。”
突然外间的吵闹声将沈云素最后的一丝睡意都赶走了，只剩下外面的吵闹声。
是慕天南。
心中也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了一丝安宁和感动。似乎自己每一次出事儿，最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都是慕天南，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只要慕天南出现，他总是能够搞定。
今日，她再听到慕天南的声音只觉得无比安心。
“果然来了，朕的好儿子！”慕天南冷冷说完一句，看着沈云素的目光陡然变得不善起来，看得沈云素十分心惊，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慕问天的一念之间。
此时沈云素看到了慕天南摆在明面上的奏折，那奏折上的东西让沈云素心惊胆颤。再抬头看着慕问天的时候，却只见他一脸莫名的笑意。
沈云素陡然完全明白了，单是这样还是不能让慕问天满意，他必须要送走自己。让自己远离慕天南，让慕天南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靠近自己的理由，他在等自己，等着自己说出他想要的结果。
天子谋，重在谋心。
想到慕天南，再看慕问天，沈云素只觉得胆战心惊。也不只是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云素只觉得慕问天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了一丝问询。
那种问询不是真的想要问询沈云素的选择，而是问询沈云素点头还是不点头。
半晌，外边的德胜已经快要拦不住慕天南。慕问天却索性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他摆明了是要慕天南在自己和沈云素之间做选择，若是慕天南选择了沈云素，那么整个天下也就与慕天南无缘，慕问天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可如果慕天南选择了他，那么他会让沈云素死的心甘情愿。
这一招，果然够狠毒。
沈云素在心中将前后的事情串联起来 一想，却觉得心惊无比。之前若是自己稍有不注意，就真的成为了慕问天为慕天南铺路中的一环。
“云素愿在西戎一事上为皇上分忧。”
“哦？”
慕问天听到沈云素的这句话，却是有些诧异。他已经见识到了沈云素的倔强，却是没有想到沈云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妥协了，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只是沈云素的想法却是最为简单，她不能再让慕天南为了自己妥协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知道了，慕天南其实志不在皇位，而在整个天下。
沈云素想到慕天南的样子，却觉得已经有了笑意。
“云素自然不是怕了，只是云素与皇上有一样的想法。”
当慕天南不顾一切出现在勤政殿前面的时候，沈云素的脑中有了另外一个想法，自己这一世只为复仇而来，那还不如在复仇之中多加一项，辅佐慕天南登上那个位置。
她不是良将谋臣，却愿意为了他多花一份心思。
“倒是可惜了。”慕问天轻声说完之后看着沈云素，“那待会儿该怎么说，可有了？”
“民女明白。”沈云素冷声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看着大殿门口，伴随着吱呀一声，勤政殿厚重的大门应声被推开，慕天南温润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光中。
午后的阳光从外面倾泻进来，落在慕天南的身上，灰尘在阳光中飞舞中。
“你没事儿吧？”
慕天南直接走到了沈云素的面前，沈云素摇了摇头；他这才放松下来，只是转身看着慕问天的时候却是眼神有些冷，“父皇。”
“你可看见了，这就是朕养的好儿子。”
慕问天冷哼一声，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不善。他看着沈云素，“是为了你来的，你可有话要说？”
“民女跪谢太子爷厚爱，只是民女已经决定要远嫁西戎。只怕要负了太子爷这一片厚爱之心。”
沈云素直接拜谢在了慕问天的面前，只这句话一出，整个勤政殿内落针可闻，就连刚刚跟着进来的德胜也愣在了那里，但也只是半晌，便直接低了头走了出去。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一个宦官该知道的。
半晌，整个勤政殿内除了三个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为什么？”
慕天南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慕问天的，只冷声问道，“为什么？”
连着两个为什么，只见慕问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慕天南，“何必问我？”
慕问天将目光落在了沈云素的身上，“沈家三小姐，可有话说？”
沈云素沉默了一阵，这才继续说道，“云素感谢太子爷的厚爱。正如云素在宫宴上所说，云素此生本没有嫁娶之心。可如今西戎外侵，云素怎么可以眼睁睁得看着这一切呢？云素虽只是一介弱女子，但是云素却还是愿意为了整个北周付出一切。”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只是眸底里掀起的波浪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不在意这一切，不在意慕问天的算计，可如今，她站在慕天南的面前，看着慕天南那张受伤的脸庞，她才知道，她在意。
沈云素看着慕天南，“太子爷，你可明白了？”
慕问天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沈云素，眼底的怒意横生，只目前慕天南就站在她的身边，他却一句话都不能说。
“好，着实是沈爱卿的好女儿。”
慕问天加重了沈字，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沈云素对于沈家本就没有任何感情，慕问天在她面前提起沈家，只是会加重她的厌恶感罢了。
“够了！”慕天南直接跪在了慕问天的面前，“儿臣不知道父皇的打算，但是儿臣只想说，儿臣会遵照父亲的意愿被南疆戍守。只是其他事情，恕儿臣不能答应。另外，儿臣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不需要父皇多此一举。”
最后一句话便说得是沈云素了，沈云素这才惊觉，原来慕天南要去南疆是因为自己。
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的气氛，只觉得整个大殿之中犹如黑云压城。
她本是不怕的，可如今她怕了。
慕天南的这份感情太过于沉重了，她害怕自己这一辈都还不起，不只是如此，她也害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来回应慕天南的感情。
一份感情，若是没有回应，那个付出的人便是会加重了千万层的辛苦。她都懂的。
可眼下，她不愿意懂，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在这里过。
“放肆！”只听到慕问天冷喝了一声，指着慕天南问道，“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从今儿个，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滚！滚！”
慕天南这句话，只深深得看了两眼慕问天，随后直接牵起已经呆愣的沈云素就朝着大殿的门口走去。
慕问天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奏折朝着慕天南的后背砸了过去。
“给朕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走出很远，却依然能够听到慕问天的咆哮声。
德胜推门进去，看见已经跌坐在龙椅上的慕问天一脸的疲惫，却是将那些奏折全部捡了起来放在了慕问天的面前。
“你说朕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不孝子？”慕问天轻咳了两声，却是惹得德胜一阵心惊，急忙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脊背说道，“皇上息怒，说起来这太子爷却是与皇上年轻时候十分相似的呢。这叫虎父无犬子。”
德胜的这句话到底让慕问天顺气了一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传令下去，摆驾栖梧宫。”
德胜想要安慰的话便吞了下去，只心中盘算着却是要找个人去给皇后递个信儿，否则依着皇后的性子，只怕皇上到时候该更加不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