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将近,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各种花灯,只待当日夜幕降临,就提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花灯上街参加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小孩子年轻人尤其欢喜。陶家的小孩也聚在一块儿制作花灯。芊芊本不想参与,无奈娘亲坚持,只得带着制作材料随着婷婷一块来到书塾跟小伙伴汇合。
花灯的制作就看各个小孩自己的发挥了。先是花灯骨架的绑制。小孩子的思维随说无限广阔,又碍于动手能力不是太强,因此制作出来的花灯,也不会太过于惊世骇俗。或者是五颜六色的荷花造型,或者是各种扭曲版的小动物形状,或者是中规中矩的正方形圆形,再用宣纸贴上作为灯身,涂上各种花色,或者题一首小词,相当具有文艺范。最后在花灯里放置蜡烛,加上一根提柄,花灯就制作完成。出门时点亮蜡烛,就能汇入街上满满的花灯行列,参与花灯游行。
婷婷还小,却想制作一个大大的多层荷花花灯,芊芊作为姐姐,就在一旁帮忙。多层荷花的骨架略显繁复,绑制过程中芊芊的手指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虽然只是些微刺刺的疼痛。好不容易绑制好骨架,接下来就是荷花瓣和荷叶的贴制成型。在宣纸上涂上粉红和墨绿的颜料,待风干后,剪成适合的形状,小心翼翼的贴在骨架上,一片两片三片..
终于做好之后,婷婷开心的提着这个花灯跟周遭的小伙伴炫耀:“看,我的花灯做好了,漂亮吗?”获得一致好评外加羡慕的眼光。
好吧,你的花灯。芊芊无所谓的笑笑,反正现在这个样子的自己,提着这么一个漂亮的花灯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给自己做一个合适简单的花灯好了。
做什么呢,芊芊将剩下的颜料都倒在一块,调制出来土土的颜色。这颜色,也做不成什么花哨的花灯,嗯,做个酒坛好了。说做就做,动手!
一般的酒坛形状,一样土褐色的颜色,芊芊的酒坛花灯,制作完成。
两姐妹提着这两个风格迥异的花灯出现在陶家的时候,陶成新只能拈胡微笑了。
“婷婷,这花灯是你做的?真漂亮。”何氏迎上来,左右观看荷花花灯,赞不绝口的样子。
婷婷微笑的点点头,“芊芊姐姐也有帮忙的。”
“哦,那谢过芊芊姐姐了吗?”何氏提着醒。
“谢谢芊芊姐姐。”婷婷朝旁边的芊芊甜甜一笑。
芊芊回以淡淡微笑。
“芊芊,你做的这个是什么啊?灰溜溜的.。。”何氏打量着。
“酒坛。”芊芊如实回答。
陶成新噗的一笑,“你怎的想起要做这么个形状的..花灯?”
因为只剩下这些个竹条和颜料了。芊芊想着,可不能这么回答,想了想,乖巧的说:“陶家本是以酒成家,所以我就做了个酒坛花灯,希望陶家一直红红火火。”
“好!好!哈哈!”陶成新连说了两个好,虽说是女儿家,倒是识大体会说话,只可惜被毁了容。想到这茬,陶成新也只能忧心的在心里叹一口气。
柳氏在旁欣慰的对着芊芊笑着,“好了,都吃饭去吧,一会花灯会就开始了,”
众人期待的夜幕终于降临,陶成新领着妻妾女儿还有几个仆人,上街去了。
七夕的花灯节异常热闹。街上挂满了各式的花灯,有各个商家制作的巨大花灯,照亮整个街面。又有汹涌的人流提着各样的小花灯穿梭来往,灯光柳荫,相映成趣。小孩子呼朋唤友,青年男女成双成对,各家各户其乐融融,各得其乐。
芊芊举着酒坛花灯由柳氏护着,跟随着陶成新往安邑的中心广场走去。据说那里安排了花灯展,还特定请了京剧名角前来献艺。说实话,芊芊兴趣不大。自从受伤,芊芊就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就算是夜晚。
“陶老爷,真是巧啊。”苏栋挤过来,跟亲家作揖打招呼。其后正是苏振飞和其母。
“哦,原来是苏栋啊。我们正要去广场看戏去。”陶成新回礼。
“正好!同行吧。”苏栋继续套着近乎。于是俩家汇合一同前往。
芊芊不时偷看旁边的苏振飞。十二岁的苏振飞已是出落成翩翩少年,淘气褪去,越发的显出青涩的成熟感。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一身白衣,虽做书生打扮,其实习武已有一段时间。
“芊芊,婷婷表妹。”苏振飞礼貌的打着招呼。
“表哥好!”婷婷提着花灯,挽上他的手臂,“表哥表哥,看我的花灯好看吗?”
“好看。”苏振飞温柔的夸奖,又看向芊芊“呃.。芊芊,你这个是?”
“.酒坛花灯。”芊芊尽量小声的回答,低着头羞红了脸,早知道会碰见表哥她肯定不会提着这么个丑兮兮的花灯。
“很.别致啊。”苏振飞仍是很温柔的笑笑。
“真的?”芊芊抬起脸,看见苏振飞笑的弯弯的眼睛,只一眼,又低下了头。
两家终于到达中心广场,找到早先定下的位置,坐下开始听戏。这慢悠悠的戏曲,大人们听的津津有味,小孩嘛,味如嚼蜡。
“娘,我想吃刘家的豆花。”婷婷揪着何氏的衣袖撒娇。
“那好,娘让仆人去买过来。”何氏安抚。
“买过来都凉了,不好吃了。”婷婷嘟着嘴,“让飞飞表哥带我去好不好?”
“这..”何氏为难了。
“振飞,你就带着二小姐过去吧。芊芊,你也一块儿去吧,再带上两个仆人。”苏栋在征得陶成新意见之后开口道。
“是,爹。”苏振飞道。
刘家豆花铺在城东附近,苏振飞陪着陶家两个小姐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城东走过去。婷婷挽着苏振飞,一路上很是欢喜的左右张望。芊芊走在苏振飞左侧,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酒坛花灯。
‘芊芊,最近还好吗?”苏振飞开口询问,毕竟是未婚妻,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
“嗯,好。表哥你呢?”芊芊回答。
“表哥,你好久都没来看婷婷了。”婷婷也在一旁控诉。
“前段时间跟着父亲去了一趟苍梧,去照看一下那边的生意。”苏振飞说着,从衣袖处掏出一根翠绿的雕花玉簪,递向芊芊,“这个,送你,当时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芊芊小心接过,是根挽发所用的单臂玉簪,一头镶着精美的六团梅花。“谢谢表哥。”
苏振飞也是羞赧一笑。
“到了!”婷婷欢快的往前蹦跶,不忘拉上苏振飞,“老板娘,要三碗豆花。”
吃着豆花,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是苏振飞跟她们分享自己一路上的奇闻趣事。芊芊很认真的在听着,毕竟自己都没机会出过远门,也没有机会接触除陶家亲朋好友之外的其他人,很多时候只是翻看书房的书籍了解一下陶府之外的世界。因此,对于这个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兴趣。
婷婷却是兴趣缺缺,比起这些,她更感兴趣的是面前的表哥。只是表哥正对着芊芊姐姐大聊特聊。门外,跑过一个提着花灯穿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走过四个扛着华美轿子的轿夫,窜过几个身穿紧身黑衣的蒙面大汉,路过一个扛着糖葫芦到处叫卖的小贩..等等,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婷婷跑出去,追赶那个小贩。
“二小姐!”俩仆人吃了一惊才反应过来,在苏振飞点头之后追了出去。
“芊芊,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着。”苏振飞留下这句话,也跟着追了出去。
好吧,又是这句。上次那大叔说了等着,然后几个月不见踪影,压根没了下文,这次,要等多久呢。反正老板说了“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没见人回来。走回去吧。
凡事皆有因果。芊芊很少出门,后果就是,芊芊迷路了。
提着个灭了灯的灯笼转悠了好久,仍是东南西北分不清,周遭的建筑没有一个熟悉的。连最初的那家豆花店都找不着。夜已渐深,气温又开始下降,芊芊只得将自己蜷成一团,手里还攥着那根玉簪,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低声哭泣。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询问声音。
芊芊抬头,泪眼里出现的是个华服少年,跟苏振飞差不多的年纪,有着女生都羡慕的白皙皮肤,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鼻子高挺,唇红齿白,像是高官贵族家娇生惯养的少爷模样,华服却是沾了不少泥土。少年正蹲在芊芊面前。
“我迷路了。”芊芊猜测不出眼前人的身份,只是直觉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你家在哪?”少年皱皱眉,询问。
“城中陶家。”芊芊如实回答。
“陶家,酿酒的陶家?”
“是的。”
“我送你回去吧。”少年站起来,向芊芊伸手。
芊芊并未回应,只是提起那个花灯,默默的站起来。
“哈哈,这花灯.。。呃,能叫花灯吗?好滑稽。”少年失声笑笑,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会拎着这么个丑陋的花灯到处走,看衣服打扮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啊。意识到对方窘迫的表情,少年停止了嘲笑,“我帮你把它点亮吧。”少年拿出火折子,吹出火焰,重新点亮了花灯。
“谢谢。”芊芊开口,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遵从的。虽然能从少年一瞬震惊的脸色推断出他定是看到自己脸上那丑陋的伤疤了。想着,你若是不送了我也是能理解的。
“走吧。”少年倒是很快恢复了神色,示意芊芊跟他走。芊芊一时愣住,还未作出回应,少年已是牵起她的手,给予一个令其安心的温柔笑容后往前走。芊芊像个提线木偶,提着个奇怪的花灯跟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听说陶家的陶酒很是有名啊,可惜我都没机会喝道。”少年咂咂嘴,很是向往的样子。
“作为谢礼,我可以送你一小坛的。”芊芊道,人情总是要还的。
“真的,那敢情好。”少年笑的眉眼弯弯,双眼像嵌入星辰似的熠熠生辉。“先声明啊,我可不是因为这酒才送你回家的。”
芊芊噗的一笑,说句“知道啦。”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终于走到陶府门口,芊芊把手中的花灯递给少年,道,“你等一会,我去给你拿酒。”转身进府,也来不及通告家人自己已经回来,先是跑向酒窖。自己厌倦了等待,因此也不想别人等太久。装了满满一壶陶酒,芊芊再次跑出来,少年已是不见踪影,那只酒坛花灯孤零零的悬挂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一明一暗的摇晃,貌似蜡烛快要烧尽了。芊芊张了张口,才发现压根没询问少年的名字,想呼唤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将花灯取下,又等待了一刻钟,仍然没见少年身影。芊芊悻悻离开,给家人报平安去了。
苏振飞万分抱歉,在人群中找寻调皮的婷婷已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待一行人回到豆花铺发现铺面打烊,不见芊芊,于是又分散寻找了好久。好在芊芊安全归来,毫发无损,苏振飞松了口气。“芊芊,你回来就好了。”
“嗯。”芊芊笑着点点头。此事也就一笔带过。
那只古怪的酒坛花灯,芊芊并没有扔掉,将其挂在了房间的角落处。等待皆是无果,自己也是做了一回这样的人么,就算是无意。